32、第三十二章 不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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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的雨下了小半月之后，终于在颜家出门烧香的那一日，放晴了。
颜老夫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今日放晴，算是个好兆头。”
颜泠挑起车帘，接来一捧阳光，金黄而温暖。林大夫诊脉后找她偷偷说话，说母亲这几日情绪大起大落，胎象十分不稳，务必好好照料。
父亲在狱中，母亲需要照顾，被退亲的事情还要瞒着祖母。这些事沉甸甸地坠在颜泠心上，她觉得很累，但是她必须扛过去。
颜晟骑马经过，朝颜泠微微一笑：“姐姐，有没有想吃的点心？”
颜泠摇摇头，细细看了颜晟一眼。这个月他又长高了不少，俊秀的轮廓渐渐变得坚毅，父亲不在，他是这府中唯一的男丁，也是颜家的顶梁柱。
“老夫人，公子，姑娘，大佛寺到了。”
颜泠扶着颜老夫人下了马车，颜老夫人一边入内一边道：“待会儿还要给洇儿上柱香，她都病了半个月，还不见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二妹妹还需调养。再说，有苏姨娘尽心照顾，您放心。”
“洇儿来不了，旻儿却是不肯来。真是奇怪，以前要出来玩，他必定是第一个应的。”
“旻儿想陪着母亲，有他在身边，母亲也高兴些。”
风姨娘和颜涟从后头的马车上下来，规规矩矩地跟在颜老夫人和颜泠身后。
大佛寺有一尊依山而建的大佛，高十丈，宽六丈，宝相庄严，历经沧桑依旧悲悯世人。颜泠仰望着巨大的佛像，只觉人如蜉蝣般渺小。
颜涟上完香，转头看到姐姐愣愣地看着大佛发呆，走过去拉拉她的衣袖：“姐姐，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颜泠只是笑笑。
颜老夫人祈福完毕，多多地添了香油钱，寺中僧人道：“老夫人，今日方丈在莲台讲禅，不知诸位可有兴趣。”
“当然要去。”颜老夫人答应下来，回头对颜晟道：“你们年纪小，听禅怕是要睡着，你就送姐姐妹妹去禅房休息一会儿。”
颜晟应了一声，带着颜泠、颜涟和风姨娘往禅房走，颜泠快走两步与颜晟并肩：“容家那边怎么样了？”
“容大哥在变卖家产。”颜晟回答：“以前容老爷咬着高价不放，迟迟无人购买，现在容大哥放低了价格，倒是卖的快，如今已经筹到了大半银子。”
“云大人那里呢？”
“还是深门紧闭，我——”
“颜大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姐弟两的谈话，颜泠一抬眸，看到乔景晨从路的另一边走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
颜晟皱了皱眉，上前挡住乔景晨的目光：“原来是乔公子，我们正要回禅房，就不打扰公子上香了。”
乔景晨神色晦暗，退亲之前，颜晟与他还算亲近，常常一起探讨学问。如今，却冷漠疏离如同陌生人。但是他有满腔的话要同颜泠说，颜晟是何态度，他不在乎。
“晟哥儿，我有话想同颜大姑娘说。”
颜晟下意识想拒绝，思及颜泠，目光投向她，带着询问。颜泠本想拒绝，却又想到乔家答应帮忙，不知道是否真的出面，待问一问才好。于是朝颜晟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乔景晨目光大亮，颜晟沉默了一瞬，带着颜涟和风姨娘先走了。
颜泠声音淡淡：“乔公子要与我说什么呢？”
乔景晨细看颜泠，她今日穿了浅紫色绣白梅的襦裙，发髻一侧簪了水晶流苏簪，别无其他饰物。越发显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面容依旧莹白如玉，似乎清瘦的许多。
心中一阵疼，乔景晨道：“泠儿，我知你最近诸多煎熬，过得艰难。退亲非我本意，你放心，待我殿试高中，我会说服父母，依旧娶你过门。”
颜泠神色并无波动：“颜泠感念乔公子一片心意，只是覆水难收，无需再多言。况且乔家伯父伯母一片爱子的拳拳之心，公子应当体谅，心无旁骛地读书，准备殿试。”
“殿试我会准备，你我也会娶！”
颜泠见他有些激动，当下转移了话头：“乔伯父那边，有我父亲的消息么？”
乔景晨叹了一口气：“我父亲请了几位大儒出山，登门拜访，哪知云大人依旧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见客。”
那就是乔家那边也行不通了，颜泠福了福身：“多谢乔伯父相助，颜泠在此谢过。”
“泠儿——”见她如此生分，乔景晨再也忍不住，上前握住了颜泠的一双柔夷：“这次退亲伤你甚深，你一定是在生气。我今日来，是教你看清楚我的心。”
颜泠紧张地看着周围，一双手被他紧紧攥着，试了几次抽不出来，心里不由得发急：“乔公子，请你放手，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切莫失了礼数。”
“乔公子，颜姑娘？”
真有人过来了！乔景晨一愣，颜泠趁机使劲抽出手，面色涨得嫣红。
来人身着浅蓝绣云纹宽袖长袍，脚蹬木屐，乌发松松系着。分花拂柳之间，像是下山的名士。
“云大人！”乔景晨暗暗吃惊，侧身遮挡住颜泠。听说云大人最近足不出户，亦不见来客，怎么会出现在大佛寺？
云玚的目光飘到乔景晨身后，淡淡一笑：“两位好兴致啊，情之所至，抛却尘俗礼教。”
“不是的，云大人误会了。”乔景晨一时有些懊恼，却不知如何辩解。他心悦颜泠，这是不争的事实。
“云大人，方才我与乔公子起争执，让大人笑话了。”颜泠从乔景晨身后走出，福了福身：“颜泠有一事，想请教云大人。”
云玚笑了笑：“云某与方丈大师约棋，再不过去就晚了，下次罢。”说罢转身就走。
见上云玚一面很是艰难，谁能说得准还有下一次？颜泠抿紧了唇。
乔景晨顿了顿，想到颜泠心忧父亲，这一次难得遇见云玚，必定要探问清楚。而他，希望能出一份力。当下拱手道：“云大人，我也仰慕方丈大师的棋艺，不知是否能同行？”
“我与人对弈，不喜旁人打扰。乔公子想与方丈请教棋艺，就自己下帖子罢。”
眼看云玚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幽静小道之中，颜泠咬了咬唇，跟上去。
乔景晨随着走了两步，母亲身边的丫头却寻了过来：“公子怎么在这里，可教奴婢好找，夫人已经上完香，要回府了。”
乔景晨无法，只得回转，心里默念：泠儿，你一定要记得我的话，功成名就之日，就是我娶你过门之时。
云玚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跟随，嘴角微微上翘，自顾自往前走。
途中岔开了几次路，颜泠渐渐记不得来路了，她顿了一下，回望来路，又咬牙跟上。一转身，对上了云玚清湛的眸子：“颜姑娘这是何意？”
颜泠福了福身：“小女斗胆，想问一问大人，要如何处置家父？”
风轻轻吹着周围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有一片落叶飘到了她的肩膀上，尾部刺着她光滑的颈部。颜泠正要拿来，云玚却不知何时走过来，先一步拿掉了落叶。
颜泠抬眸，却见云玚捏着落叶，似乎在光中欣赏它清晰的脉络。
“大人，家父一向爱民如子，兢兢业业。这回是他糊涂了，小女不敢辩驳。但古人有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此时雨季，各处堤坝，家父最为熟悉。请大人给家父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他带领苏州民众，安全地度过这个雨季。”
“《安民论》还记得么，背来听听。”
“《安民论》？”颜泠猛然一怔，《安民论》是云玚所作，皇伯父还大力褒奖过，她知道了，比云玚还高兴，花了三天磕磕绊绊背下来，到他跟前献宝。大约是怜悯她辛苦，云玚并没有赶她走，而是听她背完了，然后难得地给了一点夸奖：“还不错，只错了三处。”
如今想来，《安民论》她还能记得一些，但是她不敢背，端午时已经被云玚怀疑过一次，这一次若是再让云玚发现什么端倪，可就糟了。
云玚的敏锐，让人害怕。
“回大人，小女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安民论》，更别提背诵了。”
“背不出？你走罢。”云玚绷着脸转身就走，颜泠唤了一声：“大人！”仍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云玚这一回走得极快，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竹林，这里凤尾森森，绿染衣袖。
颜泠匆匆地赶着，云玚身长腿长，她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心里正苦，云玚却停住了。
“大人，您与方丈大师约棋的地方到了么？”
云玚只是目视前方，并不说话，颜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前头，却有两个小孩在吵架，吵着吵着又打起来。个子稍矮的孩子原本处于劣势，却忽然弯腰，抱住另一个孩子的腿，猛然一拔！另一个孩子站不稳摔倒，矮个子的孩子趁势跑了。
颜泠面色惊变，这不是她交给旻儿的几个招式之一么？
云玚缓缓转过头来：“颜姑娘，觉得熟悉么？”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不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