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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大雨 ...


  •   下了一天的小雨,及至晚上,雨势越来越大,如瓢泼一般。清寒的道观之中,微微一点烛光,差点被风吹灭。

      楚竹赶紧关上门,收起雨伞:“公子,道长,事情办妥了。”

      房中正在对弈的两人皆转过头来,正是墨笛和云玚。墨笛把棋子扔了:“不下了不下了,左右我是赢不了你。”

      云玚撇了墨笛一眼,年纪大了,棋品还是那么臭,一有颓势就想放弃:“楚竹,把棋盘收起来罢。”

      楚竹应了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叠信:“周放和金龙帮副帮主的通信找到了,请公子过目。”

      金龙帮常年把控着苏杭两地的水运,强龙难压地头蛇,就算是地方官员,也选择与他们交好。墨笛道长凑过去看,嗤笑一声:“这两人打的好算盘,周放想除去你,副帮主想扳倒帮主自己上位。行刺你,然后把事情嫁祸给帮主,真是一箭双雕。”

      云玚默默把信折好,放回去:“金龙帮副帮主勾结朝廷命官刺杀钦差大臣,这罪名降下来,可收回苏杭一半的控制权。”

      墨笛摇摇头:“顾家老儿知道你不但没死,还为朝廷立下大功,估计要气得吐血。”

      云玚笑了笑:“楚竹,明日让尘羽卫突袭金龙帮,捉拿金龙帮副帮主。”

      “是,公子。”

      墨笛见天色晚了,回自己的房里休息,一见隔壁房里终于有了亮光,心中的火气忍不住往外冒,破门而入:“好你个小子,总算肯回来了。”

      长舟笑嘻嘻:“师父,莫生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春花巷梁师父脾气硬,轻易不理人,我磨了好久,才拿到他亲手做的牛肉干。”

      墨笛瞪起眼睛,还要再骂,嘴里却被塞进一条香喷喷的肉干,他不由得嚼了嚼,只觉非常有劲道,越嚼越香。

      “怎么样,师父,是不是很好吃,我得了两包,其中一包孝敬师父。”

      墨笛毫不客气地拿过来,顺带给长舟一个白眼。长舟收回手之间,墨笛看到了他袖中的荷包。

      装着牛肉干的油纸包掉落在地,墨笛抓着长舟的手,把荷包拿出来。藕合色的缎面上绣着一枝临水的桃花,下头两只鸭子,愉快嬉戏。旁边还绣了一句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告诉我,这荷包,你从何处得来的?”

      长舟被师父的表情吓了一大跳,不敢说笑:“是一位姑娘给我的。”

      “快,带我去找那位姑娘,这是她绣的荷包,是她的针线,一定没错。”

      她?是师父一直要找的人么?长舟怔怔:“可是那位姑娘只有十二三岁,怎么可能呢?”

      “这绣工不是十二三岁的姑娘能绣出来的,找到那位姑娘,就有了找到她的线索。”

      “可是,我不知道那位姑娘住在何处,只知道她叫涟儿。”

      墨笛松开长舟的手,却仍然攥着这个荷包,默默无言。长舟想了想,道:“我把那位小姑娘的容貌画出来,给师父看看罢。”

      “好。”墨笛的案上有些乱,他等不及收拾,把东西拂到一旁,角落的茶杯立不住,跌落在地,摔成一地残片,墨笛无暇顾及。

      长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树影下,墙头上,脸若榴花的女孩子倔强地与她对视,不肯服输。

      心中有物,下笔有神,一位在墙头看戏的姑娘跃然纸上。

      墨笛出神地盯着这幅画半日,手指描摹着小姑娘的形状:“像,真像,这鼻子,这眼睛,和薇儿一模一样。”

      长舟也有些印象了,怪不得他第一次见颜涟的时候,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现在想想,约莫是因为他见过师父醉酒间画过心上人的画像,朦朦胧胧觉出颜涟和师父的心上人有些相像。

      “师父,咱们总觉得风家走了,您的心上人一定也是远远离开了,不曾想,她还留在苏州城内的某一处呢。”

      墨笛心头的血发热:“她究竟在哪里呢?等等,你说这位姑娘十二三岁?”

      长舟愣了,这小姑娘该不会是——他该叫一声小师妹么?

      这时,门被推开了,云玚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方才听到你们有争执,还打碎了茶盏。如今看来,是吵完了?”

      长舟瞥了一眼师父,墨笛一直盯着画上人,眼风都没往云玚那边飘一眼。

      云玚觉得诧异,走过去,垂头看了一眼画像,这下他更诧异了:“这不是颜府三姑娘么,你们画她的画像做什么?”

      “你认识她?”两师徒异口同声,四只眼睛灼灼地投向云玚,像是要把他烧出一个洞来。

      云玚咳了咳:“没错,我认识。”

      墨笛的眼神更炽热了。

      轰隆隆的雷声如炸开一般,雪亮的闪电刀疤一般划过夜空,狰狞刺目。

      颜泠从梦中惊醒,心悸不已。簪梅进来跪坐在颜泠床前:“姑娘可吓坏了?”

      颜泠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折兰提了热水进来,沏了一壶热茶,又绞了热帕子给颜泠擦脸。

      “姑娘,我们今夜都在这里陪你。”

      簪梅微微掀起帘子朝外看,叹道:“这雨甚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这么大的雷,这么亮的闪电,这么大的雨,颜泠心中十分不安,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却说不上来只闷闷道:“雨季,终于来了。”

      丰茂堂。

      江氏半睡半醒之间,发觉身侧空了,起身一看,颜博披着外裳站在门前,负手看电闪雷鸣,瓢泼大雨。江氏站起来走到颜博身边:“老爷?”

      零星的雨丝飘进来,颜博将身上的外套披在江氏身上,道:“夫人睡罢,我站一会儿。”

      江氏出言安慰:“老爷,你是不是担心雨水不停,堤坝会顶不住?年年雨季如此,年年都度过去了,今年也不会例外。”

      颜博道:“夫人说的是。”

      他嘴上这么说,神色却依然严肃。江氏心中暗暗想,今年怕是有什么变故,老爷才会如此忧心。

      她试着道:“老爷,你我夫妻十七载,无论如何,妾身与老爷同进退。”

      颜博眉间一动,俯身看向妻子。十七年了,她已经在他身边陪伴了十七年。当年端庄之中有些羞涩的新娘子,如今成了颜府当之无愧的主母。他相信,夫妻一体同心。

      可是这一次事情非比寻常,他错信了人,枉顾律法。喉间滚了几滚,颜博道:“公中之事,为夫会处理。”

      江氏将颜博望了一瞬,垂下眸子。夫妻多年,她怎么会看不出颜博有心事,但是夫君不愿意说,她这个做妻子的又能奈何?

      颜博目光略暗,转了话锋:“洇儿的亲事,你心中如何考虑?”

      江氏犹豫了一下:“洇儿与泠儿涟儿不同,很有自己的主意,她的终身大事,怕是要多挑拣。”

      颜博道:“洇儿是脾气硬了一些,眼光太高,不识身份。稍不注意,将来会吃大亏。不过她本性不坏,你是她母亲,到头来,还是要你我做主。等她嫁人生子,心气平了,就会明白父母的苦心。”

      江氏点点头:“我心中掂量了几个人选,还未仔细斟酌,等乔家贤侄考过殿试,颜乔两家把婚期议定,我再同老爷好好说一说。”

      “夫人费心了。”

      “老爷说得什么话,这是妾身分内之事。”

      颜博心有所感,捏了捏江氏的肩膀,江氏顺势靠在颜博身旁,两个人影,渐渐合到了一处。

      帘外雨潺潺,湿栏杆。帘内鬓衣香,融春光。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雨,缠缠绵绵,竟是多日不休。原本清澈平缓,供人们游玩取乐的清河平湖,变成了恼人的翻涌巨波,一夜一夜地冲击着堤坝,试图冲毁防线,淹没良田房屋。

      苏州城内,香火鼎盛,无数人冒着大雨在各个寺庙间穿梭,诚心礼佛,祈祷这一年的雨季能平安过去。

      府衙内,颜博焦躁不安地踱着步,他已经五天没有回府了,江氏知道形势危急,也不来催促,只是每一日三餐做得极为丰盛,着下人们按时送来。

      此刻,早已过了午膳时间,食盒却仍是送来时的样子,一动不动。雨幕之中,两个人影匆匆行来,颜博目光一亮,道:“容兄,你可来了!”

      容川除下蓑衣,交给下人,命他退了下去。颜博赶上去问:“如何?”

      容川面色衰败:“我将府中不起眼的田产和财物拿去典当,谁知几个钱庄皆说如今行市惨淡,怕是一时不能出脱。如今,也只筹得了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远远不够。公中空缺的账务,即将不断支出的修固堤坝,安置灾民的费用,压得两个人喘不过气来。

      容川恨声道:“这个逆子!将我害惨了!”

      颜博默然,当初他若不是一时心软,由着容川拿了银子去救儿子,今日也不会落到如此进退维谷的局面。如今,悔之晚矣!

      他倒是想拿颜府的家产去填这个窟窿,只是这动静太大,一旦被人发觉,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周放还在苏州。

      容川面色几度变换,一咬牙,道:“颜兄,我有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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