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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墙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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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妹,怎么了?往旁边靠一点,我上去了。”颜泠动作比颜涟利索,上去一看,同样僵住了。
长舟叼着草依样画葫芦地打招呼:“姑娘你好,咱们又见面了,真巧。”
颜泠可不似颜涟那般面皮薄,反正已经碰上了,不如一起把戏看完。
“这位戏友,你好。你也是没位置了才来的罢。”
“非也非也。”长舟摇头晃脑:“戏票太贵,我买不起。”
颜涟噗呲一笑,心中的窘迫少了一些。少年虽然嘴贫,但不是坏人,大姐姐又隔在中间,没有什么可怕的。
折水在下头喊:“大姑娘,三姑娘,小的还买了一包瓜子,一包果干。”
颜泠赞叹:“折水,你太上道了,抛上来罢。”
折水轻轻往上抛,颜泠一错手没接住,暗道糟糕,旁边伸出一只长臂,轻轻松松捞住。
“多谢这位戏友。”颜泠道。
“不谢,这瓜子分我一半。”长舟毫不客气。
人声忽地淡了,三人从树影中探头望去,乐声响起,几个漂亮的小姑娘飘着小碎步上台,水袖慢卷,仿佛飘动的云。云破袖收,露出一张芙蓉秀面,一双眼儿往台下一扫,顾盼神飞。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们眼睛都直了,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颜涟怔怔:“他真的是个男人么,比女人还美呀。”
身边的颜泠看得起劲,没有回答。颜涟侧过脸,不小心与长舟对上了。长舟明知道颜涟容易害羞,偏偏不躲不避。颜涟咬了咬唇,这厮,就是喜欢看她出丑,这回,她偏不让他如意!
长舟本以为颜涟会窘迫地低下头,红透的面容像是半开的石榴花,怪可爱的。谁知她却勇敢地选择与他对视,尽管耳朵尖都红了,还是不肯挪开。
容易害羞的姑娘,暗藏着一颗倔强的心。长舟缓缓地笑开,转过脸去。
她赢了?颜涟愣了一下,重新看戏。
南桥月唱腔极佳,一曲《贵妃醉酒》唱的缠绵悱恻,如梦如幻,让人像是在梦中醉了一场,舍不得醒来。长舟却有些心不在焉,面前时不时会浮现方才那张红艳艳的脸,和倔强的眼睛。
一曲听罢,南桥月下了戏台,换别人来唱。颜泠心满意足,动了动脚,再站下去,就要麻了。
“涟儿,我们下去罢。涟儿,涟儿?”
“啊?”颜涟目光有些飘忽:“好的。”
颜泠只当她是还未从戏曲中回过神来,没有在意,率先下了木梯,颜涟有些别扭地尽量不往旁边看,谁知脚下一空,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慌乱之间,一只手稳稳地抓住她的手腕。颜涟抬头往上看,几缕碎发在风中飞扬。少年俊朗的面容在树影之中时明时暗,只有眼眸,无比清晰。
心跳得很快,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
颜泠让折水赶紧把颜涟扶下来,向长舟道谢:“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多谢你出手相救。”
少年换了个姿势倚在树干上:“长舟,长短的长,舟楫的舟。”
颜泠莞尔:“原来是长舟公子,天色已晚,我们要回家了,与公子就此别过。”
长舟却指了指颜涟腰上的荷包:“不吃,就给我。”
原先颜涟嫌拿在手上碍事,就把果干放荷包里的,后来听戏,都没顾得上吃。
救命之恩,一荷包果干算什么,颜涟解下来往上抛,长舟稳稳接住,悠闲地转过头去,继续看戏。
“走罢。”颜泠拉着颜涟走,颜涟没有回头,却感觉有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两人回到府中,却发现府门大开,下人们皆一副惊慌的表情,颜泠拦住一个小丫头:“出了什么事?”
小丫头回答:“奴婢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好几位大人都受了伤,现在府中上上下下,都忙着熬药,送热水。”
颜泠和颜涟皆心头一惊,掉头往丰茂堂去,颜博倒是好好的,站着与江氏说话。
“父亲,母亲!”颜泠心中舒了一口气:“发生什么事儿了?”
颜博把她拉过来,郑重地嘱咐:“最近苏州城不太平,你们就留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
说罢,转身离去,颜泠不解地看着江氏,江氏叹了一口气:“随我进来。”
入了屋子,江氏屏退下人,悄悄地与两姐妹说:“出大事了,云大人遇刺落水,现下生死不明。周大人和陆大人也受了伤,在府中包扎。苏州城都下发了通缉令,在刺客没有落网之前,你们就乖乖呆在家里。”
颜涟乖乖地应了,江氏转头看向颜泠,惊讶道:“我的儿,你怎么了,脸色煞白煞白的。”
颜泠此时只觉得耳中嗡鸣一声,眼前朦胧一片,白花花的,她往后退了几步,身子委顿在地。
再次醒来,已是月上中天,丫头们都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她,颜泠有些虚弱地撑起身子:“我晕了多久?”
“小半日呢。”折兰扶她坐起来,端了一小碗燕窝粥过来。
颜泠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江氏对她说的话就像是压进水中的荷叶,又慢慢浮上来。
“云大人遇刺落水,生死不明。”
她曾经想过重生之后与云玚各自嫁娶,互不相干。也想过在云玚步步高升,权势在握之时遥送祝福。唯独没有想过,云玚会死。
他是上天厚待的人,玉树琼花,清华落落,没有了她的阻碍,他应该越过越好才是。
上一世,身为郡主,颜泠受到的宠爱和保护太多了,她拘泥在情爱之中,忘记了朝中的风云诡谲,远胜后宫的勾心斗角。云玚年纪轻轻就当了辅相,肯定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一次行刺云玚的,会是谁派的呢?
细细回想了朝中的人,颜泠只觉得一片模糊,她压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朝堂之事,也分不清到底谁对云玚有深刻的敌意。
一时间,头疼欲裂。
“姑娘,大夫来了。”
林大夫拎着药箱入内,给颜泠把脉,江氏随后进来,紧张地看林大夫,颜泠有些赧然:“母亲,泠儿又让你担心了。”
江氏绷着一张脸:“少说话,好好躺着。林大夫,泠儿如何?”
“姑娘只是一时情绪上涌,迷了心窍而已,多休息就好了。”林大夫把完脉,开了一副温补的方子:“一日两次,服一日就好。”
江氏听见女儿无大碍,面色好看了很多:“如此,就有劳林大夫了。”
林大夫拱拱手,拎着药箱走了,江氏念了一声佛,苦笑:“近日诸事不顺,伤的伤,病的病,看来要去寺庙多上几炷香才行。”
落月在一旁道:“可不是,大公子伤了手臂,二姑娘方才又起了高烧。”
颜泠心中一动,颜晟伤了,颜洇也病了?她看向江氏:“母亲,晟哥儿要不要紧,二妹妹怎么也病了?”
“晟哥儿是在游湖的时候受了皮肉伤,洇姐儿么,据苏姨娘说,大概是吃坏了。”
洇姐儿一向看不起外头的吃食,嫌弃不干净,怎么会乱吃,还引起了高烧。
“泠丫头,别想了,顾好你自己是正经。” 江氏点点颜泠的额头:“听进去没?”
颜泠笑了笑:“谨遵母亲教诲。”
江氏还想再多陪陪颜泠,外头却有人来请,江氏无奈起身:“喝了药就睡下,明儿母亲再来看你。”
颜泠乖顺地点点头,目送江氏离开。
一连两日,颜泠都待在漱烟阁,没有离开。到了第三日,天空不再放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云玚还是没有消息。
颜泠看着外头的雨,手上的书没有翻过一页。折兰进来,心头一慌,赶忙过来道:“姑娘,怎地离窗户那么近,雨丝儿都飘到头发上了,仔细又着凉。”
颜泠把书搁在案几上:“簪梅呢,怎么还不端药过来。”
折兰关窗户的手一顿:“药只用吃一日啊,昨儿就停了,姑娘忘了么?”
“睡得太多,都有点儿昏沉了。”颜泠语气淡淡:“等雨停了,我们去看晟哥儿和洇姐儿罢。”
颜晟正临窗温书,忽地瞧见颜泠从门外进来,有些惊讶:“姐姐不是病了么,怎么过来了。”
颜泠的目光落在颜晟的手臂上:“来瞧瞧你的伤。”
“就快好了,一点皮肉伤,不打紧。”颜晟笑开:“姐姐,你坐。”
“你们好好的游湖,怎么会遇见刺客呢?”
“不好说。”颜晟深深皱眉:“刺客是潜在水里,一路跟着画舫走。等到云大人更衣的时候,才从水里冒出来行刺。云大人身手不错,抵挡了一阵子,后来我和陆大人也去帮忙了,奈何寡不敌众,云大人不慎落水,不知去向。那些刺客见云大人落水,便也纷纷跟着跳入水中,不见踪影。”
虽然大家心里不说,但是被水性极佳的一群刺客追击,相比是凶多吉少了。
“那么楚竹呢?”
“云大人身边的小厮么,我没注意,不过听说后来画舫上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风夹杂着清冷的水气扑面而来,吹得颜泠发髻间的步摇不住地晃,颜晟站起来看了看天色:“这阵势,又要下雨了。”
颜泠默默第走到颜晟身边,声音淡淡:“是啊,大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