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花颜（重生）》幽幽筠

25、第二十五章 祖母

　　清晨，折兰摘了一篮子带着露珠的花，回到漱烟阁。簪梅坐在廊下和小丫头玩翻花绳，见到折兰回来，朝她摇摇头。

　　时辰尚早，姑娘还未醒。

　　“折兰姐姐，今儿摘了什么花回来，好香啊。”

　　“是月季和紫藤，还有美人蕉。”折兰把花放在院子的石桌上：“美人蕉插瓶，月季给姑娘簪花，至于这紫藤么，拿来做紫藤毕罗，你们过来，帮我捡一捡。”

　　有好吃的，小丫头们笑嘻嘻地围过来，帮着折兰捡紫藤花。这时，屋内却有动静了。

　　折兰道：“簪梅，你去看看，姑娘是不是醒了。小丫头们先捡着，我去给姑娘端水洗漱。”

　　簪梅进去一看，帐中身影果然坐起来了，她笑着走过去挂帐子，一掀起来，却吓了一大跳：“姑娘，你怎么了？”

　　颜泠抱着枕头，一幅脱力的样子，前面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眼角，似乎还有残留的晶莹。

　　“没什么，只不过做噩梦了。”颜泠有气无力。

　　“又做噩梦了。”簪梅叹气：“姑娘已经连着两三天做噩梦了，别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罢，要不，咱们去寺庙上上香？”

　　“胡说什么！”折兰端了温水进来：“本来姑娘就心绪不稳，别吓着她。”

　　簪梅想想也是，立刻转了话头：“今儿折兰姐姐摘了好多花呢，我去拿来给姑娘戴。”

　　颜泠默然，神思还停留在梦中拔不出来，她梦见的不是容家的姨娘，而是她上一世的孩子，生下来就面皮青紫，没有活下来的孩子。

　　她在梦里抱着小小的襁褓，多希望孩儿能哭一哭，然而，一声也没有。这小小的孩子，在提醒她上一世的错误，切莫重蹈覆辙。

　　颜泠闭了闭眼睛。

　　折兰绞了帕子递过来，唤了三声颜泠才回神。颜泠净面的时候加重了力道，把脸颊都搓红了。

　　“哟，落月姐姐来了，怎么这么早。”簪梅在外头打招呼。

　　落月打了帘子进来，朝颜泠行礼：“大姑娘，老夫人回来了，夫人让姨娘和姑娘们都往前头去。”

　　颜老夫人？颜泠定了定神，想起来了。这位祖母生性严厉，不太好相与，并且十分偏爱苏姨娘以及颜洇。她一回来，只怕母亲又要不好过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落月应了声“是”，走之前还特意加了一句：“二姑娘那边已经过去了呢，比咱们得的消息还早些。”

　　看来，颜老夫人去临安探亲的这段日子，一直在和苏姨娘联系，就连回来的消息，也是先告诉了苏姨娘。就算是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

　　颜泠笑了笑：“不是说摘了月季？拿来给我看看。”

　　颜老夫人因着去看女儿和新生的小外孙，一住两三个月。刚走的时候还是开春，如今已经是初夏了。一进门，就看见苏姨娘和颜洇在垂花门笑吟吟地迎接。

　　“祖母，您可回来了，洇儿好想你！”

　　颜老夫人看着花朵一般的颜洇，笑道：“哎呀，还是洇儿乖巧。”

　　苏姨娘上前搀扶颜老夫人：“母亲，您可算回来了，我们都很想你。”

　　颜老夫人拍拍苏姨娘的手：“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在这些日子，她可有欺负你们？”

　　苏姨娘笑了笑：“没有的事，您多心了，夫人一向中正平和。”

　　颜洇转过头，撇了撇嘴，颜老夫人看见了，冷笑一声。苏姨娘惯会忍，什么都说好，洇儿还小，表情才是真实。

　　说了一会儿话，江氏匆匆赶来：“母亲，您回来了，也不提早来个信儿。”

　　颜老夫人神色淡淡：“你主持中馈，事务繁忙，不用刻意来迎我。”说罢，越过江氏朝前厅走。

　　江氏叹了一口气，跟在后头。一行人在前厅坐了，苏姨娘忙忙碌碌，为颜老夫人净面拭手，江氏只是静静坐在下首。

　　一时有丫头来报：“大姑娘，三姑娘，风姨娘来了。”

　　颜老夫人抬眸，只见当先走进来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银红绣折枝兰的褙子，水红湘裙,头上戴着一朵半开的粉白月季,另一侧簪着白蝶流苏簪，眉间淡淡，一双原本总像含了雾的眼睛，变得清清灵灵的，十分剔透。

　　看来，信上说大孙女病体痊愈是真的，三个月不见，像是换了一个人。这副容貌，倒是配得上乔家公子了。其余的不足，后头也得补上。

　　三人给颜老夫人行礼，颜老夫人道：“泠丫头过来。”

　　颜泠依言过去，颜老夫人细细看了颜泠神色，点点头，转向江氏：“身子好了，德容言工，琴棋书画，看账理家这些都要抓紧了。”

　　江氏起身应了：“媳妇儿已经在教导了。”

　　“实在不行，多请几位女先生来。”

　　颜泠闻言差点两眼一黑，上一世她受够了女先生的苦，怎么这一世还未松快多久，又来了！

　　江氏道：“原先的女先生还在一直教洇丫头和涟丫头，泠丫头不生病的时候，也是一起去听的。依儿媳看，不用再多请了。”

　　颜老夫人的面色沉下来：“如今不同往日，你心里也清楚，溺爱太过，最后伤的是我颜家的脸面！”乔家可不是普通人家，嫁过去什么都不会，可不是给人看笑话！

　　“母亲在说什么颜面？”颜博从外头走进来。

　　见着儿子，颜老夫人自然是好一番打量，嘘寒问暖了好一阵才作罢。

　　“泠儿大了，我是想多请几位女先生教导她，一味地溺爱，不是个事儿。”

　　颜博闻言笑了：“母亲如此操心，是泠儿的福分。泠儿虽然身子弱，课听得少，却也算知书达理的。前一阵子端午节还与陆家侄女讨论学问，未落下风。”

　　颜老夫人惊讶了，陆家姑娘可是出了名的学问厉害。泠丫头，竟然能不落下风，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如此便好。”

　　“此外，我记得泠丫头的琴，洇儿的笛子和涟儿的箫都是不错的。”

　　“涟儿？”颜老夫人仿佛才记起还有这个小孙女似的，一眼看过去，颜涟和风姨娘还在地底下站着。颜涟看到祖母望过来，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而她身旁的风姨娘，则含羞低头。

　　小孙女还算乖顺，只可惜生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嫁进来多少年了，还比不得别人端庄。颜老夫人撇开眼睛，吩咐道：“坐罢，傻站着作甚？”

　　“母亲一路辛苦，妹妹在临安可还好，小外甥如何？”

　　提起女儿和小外孙，颜老夫人的话匣子一下子倾泻而出，再加上苏姨娘和颜洇在一旁凑趣附和，关都关不上。

　　江氏见状，自去吩咐午膳事宜。颜泠静静坐着，心里却长出一口气，看着父亲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还好还好，父亲三言两句帮她把那些要学的东西挡回去了，要不然，她未来的日子可谓是暗无天日。

　　上一世，因着父亲为国捐躯，母亲又早逝。皇伯父宠她宠得什么似的，妄想把她培养成一代淑女，一股脑儿给她安排了数位先生，教她各种各样的东西，她苦不堪言，变着法儿闹腾，终究还是让皇伯父让步了。

　　现在想想，她诗词歌赋不行，唱歌跳舞不行，书法和绘画也不行，唯一拿得出手的，好像就是琴了，还是婚后苦练出来的。一年皇伯父生日，她还和云玚合奏过《潇湘水云》，余音袅袅。在场的人称赞他们夫妻一双玉人，琴瑟和鸣，云玚笑得温软，仿佛真的在高兴。

　　呵，一切都是假象罢了。

　　“大姐姐？”

　　“嗯？”

　　“走啦，祖母要和父亲单独说话。”

　　颜泠这才发现大伙儿都起身往外走，忙牵着颜涟一同出去。

　　待到只剩下母子二人，颜老夫人道：“听说泠丫头的亲事定了？”

　　“乔家夫人来相看了，还留下了信物。只是景晨明年还要进京赶考，所以没有放在明面上说。”

　　“乔家不错。”颜老夫人喝了一口茶：“只是你啊，不要厚此薄彼，泠丫头的亲事定下了，晟哥儿，洇姐儿呢？”

　　颜博道：“晟哥儿正是读书的年纪，不着急，洇姐儿么，还小呐。”

　　颜老夫人不乐意了：“晟哥儿可是你第一个儿子啊，洇姐儿也快及笄了，还小？就算不定亲，也该相看相看，好日后挑选。我看，就是江氏没放在心上，故意晾着洇姐儿。”

　　“没有的事。”颜博笑笑：“您多心了。”

　　颜老夫人冷哼一声：“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心中有些什么人选。”

　　颜博含糊道：“陆家的哥儿——”

　　颜老夫人打断儿子：“陆家哥儿就是个绣花枕头，读书读书不行，习武习武不行。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还是个没定性的孩子呐。”

　　您看不上陆家哥儿，人家还看不上洇丫头的出身呢。颜博默了默，决定探一探母亲的意思：“那么您看上了哪一家公子？莫不是临安的？”

　　“不是，临安虽有几个，我看着也不大好。”颜老夫人捧着茶盏出了一会儿神，忽地问：“府上是不是住进来了一位云大人？”

　　颜博心头一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