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花颜（重生）》幽幽筠

23、第二十三章 怀疑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江氏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红口白牙污蔑人，你儿子我连面都没见过，我为什么要害他？”

　　一边的容夫人往后退了一步，幸而容静妍扶住了，才重新站直。

　　罗姨娘冷笑一声：“你不认识他，他却是因为你们而死。我儿子生来体弱，需要用林大夫特质的药丸续命。三年前的雨夜，我儿病情加重，药丸又没了。我抱着儿子连夜去找林大夫，林大夫却是被颜府的人拉走了。你知不知道，儿子就在我怀里，咽了最后一口气。他才两岁，那么小，那么软。我一直一直唤他，他却再也不会醒来了！”

　　罗姨娘的泪水不断留下，弄花了妆，红红白白的，显得分外可怖。江氏惊呆了，林大夫是杏林中的高手，泠儿每次病重，林大夫是首选之人。却未曾想到，会耽误了别家孩儿的性命。

　　颜泠眼角瞥见容夫人面色雪一般地白，开口发问：“既然药丸是重要之物，为何等到服用完了才急急去寻，就算找到了林大夫，他能立刻配好么？”

　　罗姨娘呆了呆：“药是给孩儿贴身戴着的，以防他发病。那一日倒出来的时候却空了，我明明记得还有的。”

　　颜泠嘴唇一抿，宅院里的阴私比起宫里来，不遑多让啊。容夫人看起来随和，原来也是个容不下庶子的人。

　　正想着，罗姨娘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尖叫起来，抱着布娃娃团团乱转：“咦，我儿的药囊呢，我儿的药囊呢，我儿该吃药了，药囊呢？药囊呢！谁把我的药囊收起来了，快给我找出来，找出来！”

　　窗户下鞭炮又起，不知是谁的手帕飘下来，一晃而过，罗姨娘却挣命似的跑到窗口，朝手帕飞身扑去，一错眼间，人已坠楼。

　　陆顶和乔昕离得最近，探头去看。罗姨娘面朝下倒在血泊之中，怀中的布娃娃仰面朝上，黑黝黝的眼睛，依旧空洞地望着。

　　两人汗毛一竖，连忙回身：“不中用了！”

　　好好的一个热闹节日，最后闹出人命，弄得大家心里发毛。容川向颜博再三赔罪，颜博看罗姨娘已死，颜泠又没事，摆摆手作罢。出了这等事，大家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说笑，当下散了。

　　颜泠与江氏坐同一辆马车，一路上江氏紧紧地握着颜泠的手，一面念佛一面抖。直到下了马车，都没有交谈。

　　云玚被安排住在颜晟的长青斋，颜晟则暂时搬到书院居住，来了贵客，颜府上上下下一片忙碌，直到入夜时分才安静下来。颜泠在内院，听说连周放周大人都过来探望，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苏州大小官员几乎来了一轮，父亲都打发走了，让云大人静养。”颜旻小小的脸儿皱成一团：“我听见有人议论，说会传到皇上耳朵里，父亲弄不好，就要丢掉乌纱帽了。”

　　颜泠默默地抚着颜旻柔软的发顶，问：“现在长青斋还有人么？”

　　“外人都走了，伺候的人倒是留了很多，还有守夜的大夫呢。但是在屋里近身伺候的，只有云大人的贴身小厮楚竹。”

　　颜泠点点头，楚竹是云玚自小带着的，机灵又忠诚，还有些本事在身上，他是云玚最信任的人。

　　云玚吐血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现，颜泠坐不住了：“走，旻儿，我们去长青斋看一看。”

　　长青斋里已经很安静了，颜泠在门外站了许久，迟迟伸不出手去拍门，颜旻仰头看了她半日：“姐姐，你到底要不要进去呀。”

　　颜泠咬了咬唇，最后放弃：“算了，估计都歇下了，我们回去罢。”

　　颜旻满脑子问号：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要来的是她，来了不进去的也是她。莫非是晚上吃撑了，走过来消食的？

　　“旻儿，长宁斋毗邻长青斋，姐姐顺路送你回去。”正要转身，长青斋的门却开了，楚竹笑吟吟的面露出来：“颜大姑娘，颜小公子，你们也是来看大人的？”

　　颜泠垂下眸子：“颜泠冒昧了，不知道云大人的伤——”

　　“请进罢，大人刚好醒过来了。”楚竹侧身让路。

　　颜泠的心突突地跳着，牵着颜旻的手不觉加了力道，颜旻皱眉，抬眸不解地看着颜泠，却没有出声。

　　屋内熏着草药的苦香，云玚身着宝蓝色绣白鹤的锦袍，衣冠端正地坐在正厅喝药。不知是夜色或是灯光的原因，衬得他的面色暗淡，一双湛湛清眸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颜泠端端正正行礼：“颜泠此番来，一是带小弟探望大人的病情，二是当面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三是连累大人肺腑受创，心中不安，特特致歉。”

　　颜旻也跟着行礼：“多谢大人救我家姐姐。”

　　云玚点了点头：“颜姑娘和颜小公子不必多礼，事出突然，颜姑娘也是受人所害。我这伤，调养几日就好了。”

　　一如既往地风轻云淡，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颜泠一时有些恍惚，上一世，他大大小小生过几次病，公务却从不落下，日日操劳到深夜。颜泠说了他几回，他不听。颜泠一怒之下郡主脾气上来了，每日到点就去书房里等着他，盯着他，直到他妥协为止。

　　“郡主，容云玚看完这一份公文。”他经常这样说。

　　颜泠便坐在旁边，装作吃茶点的样子，其实是在偷偷看他，办公的云玚安静温文，侧颜有完美的弧度，像是玉雕大师一点一点刻出来的。不会对她冷言冷语，也不会对她敬若上峰。这样的时光，长一些多好。

　　几声咳嗽打破了颜泠的回忆，云玚已经喝完了药，目光看向颜泠，带着无声的问询。
　　这是问她：“你还有事么？”

　　吃完药，云玚该继续休息了，颜泠待下去，就不是感谢而是打扰。她再次行礼：“颜泠告退。”

　　云玚站起来，越过颜泠两兄妹往门外去，淡淡的月光照进来，云玚的身影，忽地晃了一下，毫无征兆地倒下去。

　　颜泠不及思索，身子已然先动作，上前去扶云玚。发丝相交，云玚的脸贴着颜泠，靠在她的肩膀上，双目紧紧闭着。

　　“大人！”楚竹连忙跑过来背起云玚往寝居去，颜泠疾步跟随：“我去唤大夫。”

　　“不必了，颜姑娘，大夫刚走。”楚竹道：“大约是药性发作了，您回去罢，小人不能送了。”

　　颜泠咬唇，一直看着楚竹掩上寝居的门，才牵着颜旻出来。颜旻叹了一口气，小大人似的说：“云大人身子好弱啊，和姐姐以前一样。姐姐，你不送我回长宁斋啦？这是去花园路。”

　　“嗯？”颜泠定神一看，她的确是走错路了。

　　“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呀，面色很不好看。”颜旻眨眨眼睛。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颜泠笑了笑，牵着颜旻的手往长宁斋去。

　　身后的长青斋，原本应该熄灭的烛火又亮起来，楚竹觑了觑云玚的面色，悄悄地退出去。

　　云玚抚着面颊，上面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颜泠的面容莹润光滑，并没有易容的痕迹。

　　呵，真是难为他，居然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想法，认为言滢换了个身份继续生活。当年，他亲手抱着言滢入棺，合上棺椁，不是么？

　　颜泠，就真的只是颜泠？她为什么会有言滢的习惯动作，还能一字不差地说出他曾经说过的话？

　　难道，一切只是巧合？

　　两侧太阳穴隐隐作痛，云玚微阖双目，轻轻地按压着。

　　“公子，该服药丸了。”楚竹进来，手上还拿着东西，是一串小巧的蝴蝶坠饰。

　　云玚目色一沉，他记得这蝴蝶坠子，它曾经挂在颜泠的腰上。

　　“楚竹，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楚竹回答：“在厅里捡的，也不知是颜姑娘掉的，还是颜小公子掉的。明儿我问问，把它还回去。”

　　云玚伸出手：“给我看看。”

　　楚竹依言拿过去，蝴蝶小巧玲珑，一共五只，与五彩线颜色相同，蝴蝶的翅膀，还点缀着小小的琉璃珠子，很是精致。

　　会是她编的么？云玚出了一会儿神，把琉璃蝴蝶收进袖中。

　　楚竹挑了挑眉毛，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今日公子又是救人，又是眛下东西。这颜家大姑娘厉害啊，能让冷漠的公子另眼相待。今后，他得对颜大姑娘客气一些。若是能让公子重新像个人，他还愿意把颜大姑娘供起来。

　　“转着眼睛咕噜噜地想什么呢，药丸呢？”

　　“哦，公子，在这里。”

　　云玚一口吞下，然后喝了一口温水：“墨笛道长从灵隐寺回来了么？”

　　“还没有呢，都好多天了。”

　　云玚沉吟：“如此，我们过两天去一趟灵隐寺。”

　　“公子受创‘严重’，这两日还是得卧床调养才是。”

　　“不必明着去。”

　　楚竹应了一声，他也想上灵隐寺去看看，是什么绊住了墨笛道长，让他这么久都不下山。墨笛道长不来，他的徒弟也不见踪影，楚竹想问个消息都找不到人。

　　云玚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道行高深，可通阴阳，会是真的么？

　　主仆两人各怀心思，略略洗漱之后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