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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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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玚缓缓醒来,脑子费力地转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在苏州城的一处小客栈里。
楚竹一见公子醒来,险些又哭了:“公子您可醒了,吓坏小的了。您现在感觉如何?”
云玚坐起来,楚竹麻利地在他身后垫上一个枕头,云玚缓缓神,问:“墨笛道长救了我?他几时来的?”
楚竹回答:“就在您发病的时候堪堪赶到,给您用针运功。今日他与徒儿去灵隐寺了,这是他留下的丹药,让您醒了服用一粒。”
云玚拿过瓷瓶,拔开瓶盖,里面藏着一张小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草书一行:“你要是敢不吃,我就把你娘的牌位削一半下来!”
手一抖,云玚苦笑,墨笛道长这次是发狠了,能讲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可见这三年他躲在皇陵避而不见,着实让墨笛道长气得跳脚。
楚竹眼看着云玚乖乖吃药,大大松了一口气:“小的去厨房拿粥。”
刚站起来,怀中掉出一张请帖,楚竹一拍脑袋:“哎哟,差点把这事儿忘了,公子,这是颜大人送来的请帖,邀您去赴宴。”
苏州知府颜博?云玚嘴角一抿,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何时开宴?”
“明日酉时。”
“周大人到苏州了没有?”
吏部侍郎周放,哼,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楚竹叹了一声,回答:“今早刚到。”
“好,去回复颜府,我会按时赴宴。”
容川早早到了颜府,与颜博一同等着云玚和周放的到来。他踱了几回步,低声对颜博道:“云大人来苏州有一段日子了,有什么指示没有?”
“他连州衙大门都没有去过,一副游山玩水的样子,指示么,更谈不上了。”
容川皱眉:“这不声不响的,云大人到底是个怎么打算,眼看雨季就要到了,我这心啊,放不下。”
颜博叹了一口气:“可不是么?每年的紧要关头,就在雨季这三个月了。你从公中支的银子--”
容川的后背一凉:“我已经努力在筹措了——”抬眼看到下人奔来,立刻掐断话头。
“老爷,老爷。”下人匆匆而来:“陆家,乔家到了。”
颜博与容川迎出去,陆顶和乔昕笑着进来,连声道:“还好,还好,不算晚。”
颜博往两人身后看了一眼,乔景晨长身玉立,笑着行礼:“颜伯父好。”
颜博点了点头,问:“怎么不见陆贤侄。”
陆顶苦笑一声:“这个没长进的,与冰卿到灵隐寺去了,成日不思进取,只知道玩。”
“灵隐寺?”乔昕一扶短须:“莫非德沛大师出关了?”
“对,”陆顶道:“德沛大师传闻可通阴阳,知前世今生之事,一年只出关一次,点化有缘人。我那小儿坐不住,说去碰碰运气,若是得德沛大师提点一两句,受用无穷。依我看啊,纯粹痴心妄想。”
“噢?可通阴阳,知前世今生?”门外行来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挺着富贵肚,脸上笑眯眯的,乍一看,像是供桌上的弥勒佛,正是户部侍郎周放。和一身清华,一袖琼花的云玚形成了鲜明对比。
颜博不满地看了一眼下人,下人苦笑着摇摇头。周放眯着眼笑:“听你们说得有趣,就没让人通报。”
颜博拱手:“云大人与周大人莅临寒舍,颜府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云玚微微笑了一下:“颜大人言重了。”
颜博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位里面请。”
云玚错身一步,忽地问:“颜大人,灵隐寺在何处?”
颜博楞了一下:“在苏州城西二十里,紫云峰之上。”
云玚点点头进去了,颜博心道;这云大人,难道有求禅问佛的兴致?
周放一面打量着颜府,一面称赞:“都说苏州园林雅致,一步一景,果然名不虚传啊。”
颜博道:“哪里哪里,周大人谬赞。”
“园林南北不同,戏曲也是如此,不知颜大人今日请的是哪一家的名伶。”
“大人是否听说过南桥月先生?”
周放眼瞳撑大:“什么,南桥月在此处?那我可要好好听一听了。”
颜博与容川对望一眼,又瞧了一眼云玚,云玚面上丝毫不露,实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一行人来到园中搭的戏台,纷纷落座听戏,容川朝身后递个眼神,随后一位美貌的丫鬟上来给周放和云玚沏茶,丫鬟轻抬皓腕,如同白雪一般,毫无瑕疵,更有若有若无的体香传来。周放饶有兴趣地问了两句话,丫鬟脸都红了,艳色逼人。手一抖,茶滴了几滴在云玚手背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丫鬟惶惑地跪下,眼中楚楚。
周放兴味更浓,觑眼看身边的云玚。云玚一直看着戏台,对面前的美色视而不见。这回终于把目光转到了小美人身上,只是里面,毫无感情:“下去罢。”
容川嘴角一抽,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丫鬟心如死灰,默默退下了。周放失望地转过脸,没意思,真真冷情冷性。
云玚若无其事地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来擦手,露出小臂。戏台上的南桥月唱腔忽地顿了一下,错过拍子。他顺势衣袖掩面,心痛而泣,再接着唱下一段。
这一折戏唱完,南桥月眼神飘忽地下台来。班主迎上前去,眼中满是赞叹:“不亏是南桥月先生,这弥补得真是绝了!”
南桥月回身看一眼端坐正中的清隽男子,依旧不能相信:“是他?怎么可能呢?”
前厅热热闹闹,后院却是一片宁和。
颜家女眷用完了晚膳,聚在花园里闲聊,颜洇轻摇小扇,看了看天边升起的月亮:“今儿是十五罢,怪不得月亮这么圆。”
江氏道:“看到月亮,就想起掬月楼。此时正是掬月楼的好时候,天上润润柔柔一个月亮,水中清清凉凉一个月亮。坐在水边吹着风,心里都宁静了。”
颜涟吃下一个豌豆黄:“除了月亮,还有流萤呢,昨儿盼春入夏帮我抓了放在纱巾里笼着,做小灯笼玩儿。”
颜洇闻言来了兴致,站起来道:“母亲,我们在这坐着也是无聊,不如去掬月楼罢。”
江氏看了看风姨娘,风姨娘柔柔回应:“妹妹这就去准备,让两位姐姐和姑娘们玩得尽兴。”
颜涟跟着风姨娘站起来,走过颜泠身边之时,终究忍不住问:“大姐姐,你今天怎么很少说话?”
颜泠笑了笑:“有些积食,懒懒的不想说话。”
“正好,大姐姐待会儿多捉几只萤火虫,就消食了。”
一旁颜洇酸溜溜:“大姐姐和三妹妹真是要好,临走了还要再说上两句。”
颜泠过去握住颜洇的手:“二妹妹,来,我同你说话。”
颜洇愣了一下,盯着颜泠的手,表情有些奇怪,却没有挣开。
江氏瞧了一眼颜泠和颜洇:“天气渐热,我得回去换一身衣裳,你们略坐一坐,就过鞠月楼去。”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颜泠看着颜洇笑:“二妹妹,要不要去我那坐坐?”
颜洇垂下眸子,话语有些涩:“不了,我也要回去换一身衣裳。”
颜泠放开手,没有勉强,带着丫环们回漱烟阁。折兰从多宝阁拿出一罐梅子:“姑娘,您不是说积食么,含一粒罢。”
积食只是借口罢了,知道那人来赴宴,颜泠心里总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我已经好多了,折兰,把我的体己盒子拿来。”
折兰应声去了,拿来一个精致的红木雕花盒子。颜泠开了小锁,算了算,她的家当有不少呢。
她从小在病中,饮食起居都有江氏照管,自己的份例银子很少动用,慢慢攒了下来。铺子要重整,她这位背后的女老板,总得拿出计划,投些真金白银才是。
先进一批新的文房四宝,然后打一块崭新的招牌,看看生意有没有好转,等金术过来,再与他谈生意,卖一些西域的玩意儿,招揽眼球。若是可能,把西域的瓜果安排上,再美不过。
她上一世极喜欢吃西域进贡的蜜瓜,又甜,水分又多。夏日里用井水湃过,做成冰碗,别提又多美了。
想到甜蜜多汁的蜜瓜,颜泠禁不住咽了咽口水。蜜瓜是贡品,这一世,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
“姑娘,夫人派人来说,掬月楼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让姑娘加件披风再过去。”簪梅掀了帘子进来。
虽已经入夏,江氏还是担心她,颜泠笑了笑。折兰偏头一想:“姑娘有一件天青色绣蔓藤的披风,和身上这套雪青色衣裙很配。”
颜泠道:“找出来罢,我们这就过去。”
主仆三人穿过花园的路径朝掬月楼走去,花园里静悄悄的,下人们都忙着看顾前厅的客人和鞠月楼的小宴,人影都不见一个。
折兰簪梅觉得有些瘆人,扶着颜泠快走。
穿过一座小假山之时,斜刺里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吓了三人一跳。折兰簪梅护着颜泠往后退,斥道:“哪里来的浑人,如此冒失?冲撞了我们姑娘,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