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黑法师成神指南》白桃茶泡饭

21、第 21 章

　　一等舱室的房间包括一间带沙发的小客厅，隔出来的卧室，以及独立的盥洗室，大小大概是二等舱的好几倍，还配备有相应的侍者。
　　见到这样的环境，星霜不由得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位律师先生果然和看起来一样讲究挑剔，这样的人，要去楼下的舱室吃饭，不知道要做多少心理工作。
　　怪不得他甚至会选择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心理医生”。

　　星霜并不奇怪，这位赫尔曼先生的问题为什么长期得不到解决。
　　在教会的有意控制和神秘不显的原则下，活跃在大众眼中的魔法组织越来越少，而其中的大部分，还需要冠以其他的名号，比如云岚帝国的“月相诗社”，以及星霜曾经见过的血玫瑰马戏团。
　　至于圣辉城的例外氛围，则是因为卡特斯学院和永恒教会总部的共同影响。但即使如此，在整个东大陆境内，魔法和神术，依旧是绝大部分普通人无法触及的传说。

　　黎因将大衣交给侍者，招呼星霜在客厅坐下来。
　　“露西小姐，实不相瞒，您刚刚的推断，至少有百分之八十都说中了。”

　　“从去年的九月份——具体哪一天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忽然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那些梦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但在我醒来后，却无法回忆起其中的具体内容。”
　　“而在独处的时候，我越来越难以集中精力，就像您说的，我时常感到有什么人在暗中注视着，窥探着我的一举一动。”
　　在说话的过程中，他不自觉地身体前倾，双手交握，似乎真的把星霜当成了心理医生，“因为那些奇诡的梦境，我变得抗拒睡眠。这逐渐演变成长时间的失眠，我也曾经去看过这方面的医生，但是安眠效果的药剂会损伤大脑，降低反应能力，对于一名律师来说，这是致命的缺陷。”
　　“因此我辞了职，打算回老家休养一段时间。”

　　“我实在想不通，我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心里也没有足以留下阴影的事件，为什么会突如其来地受到影响？”

　　星霜并不打断他，而是安静地听他讲完，才点头道：“我需要一些常见的工具。火柴，一把银质小刀，安眠香薰。还有，这个房间，除了我和你，不能再有别的人。”

　　“波尔，替我守着外面。”
　　黎因站起身，对立在一旁的仆人吩咐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后者弯下腰，迅速退出房间，替两人合上了门。

　　黎因拿出一把刀鞘刻着纹章的银质匕首，连同一枚火柴盒一起放在桌上。
　　其实香薰并不是必要的。不过星霜推测，这位有钱的律师先生失眠了这么久，显然不会缺少含有织梦花粉的安眠香薰，果然，他从床头拿出了一只小盒子。
　　“它的味道很好闻，但是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效果。”

　　那是因为你使用的方法不对。星霜在心里回答。
　　她从随身的小箱子里拿出包裹着织梦花和金角鳞片粉末的纸包，在律师先生的注视下，擦燃火柴，点亮了一根香薰蜡烛。

　　“闭上眼睛，赫尔曼先生。”

　　依言照做的黎因·赫尔曼听到一声清脆的，仿佛是按开怀表开关的响声。

　　下一瞬，一股神秘安宁的气息从面前散发着光芒的蜡烛中散发，迅速地笼罩了整个房间。
　　在陷入深眠的前一刹那，这位律师先生难以避免地想道，据说，有些□□组织会专门培训一些擅长话术的特殊人才，针对不同的人群实施诈骗……

　　星霜并不在意他会有什么想法。
　　因为已经初步掌握了催眠术，她的施法步骤可以简化一部分，只需要将相应的魔法材料粉末投入作为介质的火焰中，同时在心里默念咒语，精神领域就能够初步构建相应的魔法结构。
　　看着对面呼吸逐渐变得平缓的男人，星霜确认他已经陷入了催眠魔法的效果。

　　根据材料的比例，星霜粗略判断，这个魔法能够维持的时效大约是十五分钟。
　　纠缠着黎因·赫尔曼的明显是某种包含了强烈情绪的怨灵。一般来说，驱除怨灵是教会的大神官和圣骑士擅长的领域。
　　元素魔法无法驱邪。初阶的灵魂魔法，也最多是使它陷入短暂的安眠。等到魔法失效，黎因的噩梦又会继续。或许高阶灵魂魔法中有对付怨灵的技巧，但也不是星霜目前能够使用的。

　　不过，在她答应“治疗”这位律师先生时，心里就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在星霜的感受中，纠缠黎因·赫尔曼的不知名灵体并非穷凶极恶，难以对付的怨灵，这也是她会接受这个任务的原因。

　　星霜伸出手，取下了那枚镶嵌着红宝石的耳坠。
　　在微弱的烛光下，两块外表相似的矿石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光泽，其中一枚自然反射着光晕，熠熠生辉；另一枚则呈现出一种接近血液的深红色，仿佛里面盛装着流动的液体。

　　她拔出那柄镶嵌了宝石的银匕首，置于火焰之上。
　　几秒钟后，星霜深吸一口气，拿起刀刃，迅速地划开指腹。

　　伤口处很快渗出一丝血珠。

　　她将宝石凑到手指边，忽然顿了一下。

　　阿西涅珈当时告诉她，红宝石中封印着圣骑士长希尔薇的残留的一部分力量，可以利用它发挥出接近神术的效果。
　　可是他没有说，究竟是哪一枚……

　　不管了，既然如此，就都试试吧，总有一个是正确的。

　　星霜将指尖摇摇欲坠的血滴凑近那枚大一些的红宝石，两者甫一接触，血液便被迅速地吸收，没有在表面留下一丝痕迹。

　　封闭的房间内，忽然刮起一阵流动的风。

　　下一刻，一股如有实质的压迫感降临，星霜骤然难以避免地从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恐惧和臣服。

　　不对，这枚宝石中，明明封印着希尔薇的灵魂！
　　据阿西涅珈所说，圣骑士长在与教会地底封印的邪神的战斗中失去了生命，残留的精神力被他封印在了宝石里。
　　即使这位教廷圣骑士长的灵魂还残留着一些影响，也绝不会是这样强大而恐怖的存在！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房间内扭曲的漩涡逐渐凝聚，青白色的火焰拉出一线危险的弧度。
　　原本陷于沉眠的黎因·赫尔曼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随时会因为这样异常的波动醒来。

　　必须，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在巨大的压迫力之下，星霜勉强地动了动手指，想要抽出腰间的法杖。
　　下一秒，她听见了一道饱含着傲慢之意的声音。

　　“你在怕什么？”

　　星霜屏住呼吸，缓缓地抬起头。

　　空气中挣扎扭曲的漩涡已经消失，浮现在眼前的，是一道如有实质的男性的灵体投影。
　　他身披制式古老的铁黑色战甲，其上散发出的沧桑气息像来自千年之前一样久远，与之相反的则是一头明亮的火焰般的红色长发，以及神情狂妄傲慢的年轻脸庞。
　　在他的手中，一团浅白色灵体正在不断挣扎，正是之前纠缠着黎因的怨魂！

　　星霜立刻反应过来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不，很明显，不能称他为人……
　　这样强大的灵体威能，只有怨灵，不，恶灵才能有这样的力量。

　　“看起来，你知道我是谁？”
　　容貌俊美的男性恶灵挑起眉毛，仿佛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等星霜回答，他又自问自答地说，“很有胆量嘛，学习黑魔法的精灵，既然你唤醒了伟大的战争之主，那么本座勉强地允许你，暂时成为我的眷属。”

　　星霜：“……”
　　战争之主。祂果然是那本名为《尤泽琉斯的赞歌》中的古书所记载的，古老的维尔多兰家族的先祖，掌握了战争权柄的神明！

　　这本书曾经出现在机械部的图书楼，后来到了那名疑似群星学派强者的手中，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永恒辉光大教堂……这位战争之神和卡特斯的阴谋，以及永恒教会的覆灭究竟有什么关系？
　　星霜记得，祂的名字是尤泽琉斯。

　　“怎么，被这样的惊喜砸中，不会说话了吗？”红色长发的男性神明抱起双臂，飘到了她的面前。

　　星霜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您或许可以不必勉强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口中的话语不过脑子地就吐了出来。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这位疑似邪神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你没有学习过魔法封印的知识吗？你用鲜血解开了本座的封印，那么，契约已经完成了。”

　　星霜忍不住心底一沉。

　　“看起来，你正在进行什么魔法仪式？”面容年轻的古老神灵扫了一眼沉睡的黎因·赫尔曼，忽然一把握住了手中不断挣扎的白色灵体，“是因为这个吗？”

　　星霜保证自己听到了一声来自那团灵体的尖啸。

　　鉴于这位疑似邪神的态度虽然傲慢自大，但并没有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危险，因此事情或许并不是想象中那么严重，冷静，冷静……
　　星霜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回答道：“是的，为了帮助这位先生解决一些麻烦。”
　　“伟大的尤泽琉斯大人，您能否将那团灵体留下来，暂时隐去身形，让我完成这个驱邪仪式？”

　　刚刚搞出的动静那么大，可见尤泽琉斯完全有让黎因·赫尔曼从初阶催眠术中清醒的力量。
　　但后者目前还在沉睡，这位神明或者恶灵也并没有表现出要做什么大事的态度，星霜推测，对方或许顾忌着什么，并不想，或者不能够肆意妄为。

　　“无聊的凡人。”灵体状态的红发神明嗤笑一声，身形微微一闪，消失在了星霜面前。
　　“在你独处的时候，集中精神力，尊敬地诵念伟大的战争之主的名字，本座会回应你的。”

　　浸染了血液的红宝石发出一阵微光，恢复了之前的深红色。

　　那团白色的灵体被祂随手丢下，仿佛经受了极大的刺激，状态明显变得有些虚弱，散发出的寒意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凛冽。

　　星霜看了一眼怀表。
　　还有十分钟左右黎因就会醒来。
　　她来不及废话，直接催动精神力，短暂地连接了那抹灵魂的精神领域：
　　“我对你没有恶意，你知道的，如果我刚才不说话，你已经被那位神明像捏蚂蚁一样消灭了。”

　　“谢谢你……”
　　对面沙发上的白色灵体发出微弱的声音。

　　“不用谢我。”星霜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要纠缠这位律师先生？”

　　“不！我没有！”似乎性别为女的灵体立刻变得不稳定，同时发出一声尖叫，“黎因哥哥是我的，我要做他的妻子！”

　　“……这位小姐，你已经死了。”星霜毫不留情地提醒她。

　　对面的灵魂喃喃道：“死了，我就不能做他的妻子了吗？我想要一直陪伴他。”

　　星霜平静道：“你的陪伴只会让他做噩梦，精神不济，甚至不得不辞掉优渥的工作，躲回家乡，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可是，我舍不得离开他。”女性冤魂立刻疯狂地摇头，“如果不跟着他，黎因哥哥很快就会喜欢上别的女人，和她们交往，娶妻生子……我不想这样。”

　　星霜终于明白当时在餐厅，她为什么会朝自己扑上来了。
　　“你想让他孤独终老吗？”

　　“不，他并不孤独，”对面的女性灵魂坚持道，“有我一直陪伴着他。”

　　“生者和死者不同，你的陪伴只会让他痛苦。”星霜努力地劝说道，“你要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使他余下的半生都活在担忧和惊惧之中吗？作为一个成年人，他甚至不愿意独自呆在房间用餐。”
　　“这样下去，黎因·赫尔曼很快就会因为长久难以安眠而迅速衰老，因为难以根治的精神问题，或许还会被家里人送进精神病院。”
　　“他感知不到你的存在，不能与你交谈，只能在痛苦和疯狂中死去。而他原本或许会有平凡普通的后半生要度过。作为造成这一切的元凶，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

　　白色的灵体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她忽然问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你会让刚刚那个恐怖的红头发恶魔吃掉我吗？”

　　“……不会，你可以在圣光术中，去往永恒之主的神国安眠。”
　　星霜并不想恐吓她，尽管永恒之主已经陨落了，不过对大多数萨维亚人来说，祂依旧是信仰一般的存在，“我可以告诉黎因·赫尔曼你的名字和你对他的爱，我想，这足够他永远记得你了。”

　　“……好吧。”足足有一分钟的沉默后，这位怨灵小姐终于妥协了。

　　在刚刚的交谈中，星霜已经暗中将那枚耳坠握在了手中。
　　她原本就打算实在劝说不了，只能简单粗暴地送她上路，既然这位不知名的小姐还有一点基本的良知，那就更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抓紧时间问道。

　　“蕾娜塔……蕾娜塔·斯科特。”

　　另一滴血液终于滴尽了正确的灵魂石。
　　一抹金色的光华从中浮现，逐渐凝聚成一抹浅色的穿着骑士铠甲，手持圣光长枪的女性英灵。
　　在星霜的精神力操控中，这位意识已经消散，只有模糊本能的英灵身形微微一动，对对面的冤魂小姐行了个骑士礼，随后挥动手中的圣枪，朝她刺了过去。

　　白色灵体安宁地坐在原地，在净化的光芒中消散在空气里。

　　这就是“希尔薇的祝福”。

　　在金发骑士长的英灵出现那刻，星霜立刻感受到这实际上是一个接近高阶的净化魔法，用来做这种驱邪的用途，实在是大材小用。

　　她结束召唤，打开煤气灯，迅速收拾好面前剩下的魔法仪式材料，以及那位蕾娜塔小姐消散后，留在原地的一些不明残留物。

　　昏睡中的黎因·赫尔曼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合上表盖的声音。
　　他睁开眼，神秘的银发少女握着一只怀表，正抬起头，神色淡然地望着他。

　　“催眠结束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