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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没？”方应看轻轻把朝向里床的人翻过来，床上的人似乎早已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望着方应看，又似乎在望向更遥远的地方，视线无法交汇。
“水已经准备好了。”说着便伸手要去揭被子，床上的人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被角，却也只是一瞬，很快他便放开了手，依旧茫然地望着前方。方应看露出一丝笑意，才缓缓揭开被子，伸手去抱人，被子里的人并没有穿上衣服，抱起了人，床上只剩下一片凌乱，任谁都看得出昨夜在这张床上发生过什么。
把人放进温热的水里，方应看才拿起一旁的布帕，放在了他的肩头。然后慢慢地把下巴靠过去，埋首于那人的肩头。
水里的人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细微地带动了水面的涟漪，就好像那人心里的恐惧，在一点点地荡漾开来。
“昨夜原来下雪了，你看过没有？”方应看说着，又站起身来，一路走到浴桶前面的窗边，然后伸手推开了窗子。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那是积了一夜的雪，如今瑞雪初霁，阳光因为雪地的反射而更加耀眼。
“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雪。”
一阵冷风吹进来，方应看微微皱眉，却没有要关窗的意思，回头看到埋进了水里却依旧露出肩头的男人脸色有些苍白，便笑着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冷吗？”方应看除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跨进了浴桶中，桶很大，足以容纳两个大男人，水却有些满溢，因为他的动静而洒到了桶外。
方应看把桶里的男人抱进自己怀中，坐到自己的腿上，一手圈住他的腰，一手拿起布帕在他身上轻轻擦拭。
那些欢爱的痕迹是自己留下的，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方应看一点一点地往下擦，然后感觉到怀里的人一点一点变得更加僵硬。
“我一直以为你这里是没有感觉的，没想到会有。”说着，手已经按到了某个禁忌的地方，怀里的人一分也不敢动，身体上细微地颤抖也因为相互碰触的关系而让明显地传递到了方应看的身上。
方应看却兀自继续着手里的动作，继续着清理，清理完了，才双手环住那人，抱紧了，然后背靠在木桶上：“你一直是个聪明的人，明明自己就是个逃犯，却有办法去藏匿另外一个逃犯。你不要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下的四个抬轿人，你派了两个去查凶手，剩下两个，就派去保护王小石了。而你留在我身边，也只是想要用自己来吸引我的注意力，让我不能分心不去查他们。”
方应看看不到怀里人的脸，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却可以感觉到那人身体的微小变化。
“你放心，在他们触到我的底线之前，我不会先动手。”方应看干脆低下头去，拿左脸颊去磨那人的耳垂，一下一下，很轻柔地磨着。
“不过，有个消息，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追命铁手一行，似乎要回京师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无情身体一震，终于转过了头来，望着方应看，这眼睛里，有太多的感情，震惊、恐慌，还有恨意，唯独少了方应看想看到的，方应看忽然有些失落。
“既然他们要回来，就证明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人，你说，我要不要先下手为强？……”看到无情的表情更加慌张，方应看竟再也讲不下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的无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不是应该成竹在胸、自信满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吗？怎么会露出这样惊慌的表情来？为什么变了？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对，是我，是我把这一切都毁了，是我硬生生地毁了这个我最在乎的人。
为什么自己到现在才发现呢？去他的狗屁征服欲，去他的混蛋游戏，自己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然后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都毁了，只剩下满目疮痍，只剩下这个再也不像无情的无情。
对了，是唐烈香，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自己不会像这样，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水都快凉了，你冷不冷？要不要我给你些温暖？”
怀里的人有一刹那的失神，然后眼里的恐惧都带上了绝望的痕迹，开始伸手来推方应看的胸口，肌肤相亲，如此亲近的距离，自然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每一丝变化，包括那些难以启齿的……变化。
方应看却不理会这么抗拒，径自抱着无情站了起来，也不去管那开着的窗，直接把怀里的人扔到了一旁还未及整理的床铺上。
——
一个月前
“你放心，没有人会想到你会藏身在我的府邸，你在这里很安全。”方应看边说着，边为无情打开了房门。
房间没有门槛，里面也很宽敞，并没有多余的陈设，对于无情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住处，而且一路过来的走廊也很宽阔平坦，出入并不会有什么不便。
“你要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就行，我就在隔壁。”方应看说着，指了指隔壁的房间，无情一时有些奇怪的念头，却也只是一闪而过，来不及想清楚。
“好。”无情答应了一声，然后转动轮椅进了房间，转过来就要关门，想要进门的方应看生生顿住了脚步，“舟车劳顿，无情想先歇下了，还请小侯爷移步。”
“好，无情你好好休息便是。”方应看有些讪讪，却也只好应下，然后看着无情关上了房门。
他愿意住进来总是好的，以后也多了些接触的机会。只是有些意外，原以为还需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劝动他，没想到他这么简单就应了下来。
方应看一边想着为无情准备什么晚膳，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走。哪怕明知道手下那些人知道自己回来，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议事厅等他，他还是想先去嘱咐下无情的晚膳——或许，还是清淡一些比较好。
房内的无情听到方应看的脚步声走远，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重新又打开了房门，院子里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出了门，关门的时候，无情才想到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主卧旁边的房间，一般不都是准备给主人妻妾的吗？怎么让自己住进去了？
再看看四下毫无守备的样子，又觉得不像，方应看说在隔壁，应该只是个休息的房间吧？毕竟以自己与方应看的关系，他怎么可能放心自己接近他的房间，而不留任何的守备呢？
无情这次倒是猜错了，这房间的确是方应看的，无情所住的，也的确是要备给正妻的房间，而没有守备，则是方应看特地吩咐下的，他不想让无情觉得自己接他入府是为了要监视他。其实方应看自离开唐门，就飞鸽传书回来，让府里的人整修府邸，好方便无情出入，而选给无情的，也正是这间一直空着的本应该留给正妻的房间。
无情宽慰了自己，才转过身，按动了轮椅上的机关，人便已经失了踪影。
有得必有失，选择接近方应看虽然更方便拖住他和探知真相，但是进出这偌大的府邸却是个麻烦，看来，今天还是先探知一下出府路线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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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失踪了？”
方应看懒懒地回了句，似乎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心思也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只是慢慢地转着手里的茶杯。
孟空空虽然感觉疑惑，还是继续禀报下去：“是的，这人武功虽然不济，轻功却属上乘，所以……”
“是吗？”方应看的表情依旧漫不经心，“在哪里失踪的？”
“扬州地界。”
“恩？”方应看总算抬起头来，嘴角的笑容未去，眼里却已经是慑人的凛冽，“陆云添什么时候才改得了多管闲事这个毛病？”
“侯爷的意思？人是被陆云添藏起来了？”
“这件事就暂且放下吧！”陆云添抓走那人，为的大概是让顾惜朝泄愤，谁都知道青楼出生的顾惜朝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采花贼，明明不是什么侠义之人，对于采花贼却是见一个杀一个，如果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从他手里救下那个人，收为己用，嫁祸六扇门，现在这人又落入顾惜朝手里，自然没有活路，杀人灭口这种事，谁做都是一样，“有桥集团，米公公那边怎么样？”
“近年来，行乐汇的壮大，对有桥集团确实产生了不利的影响，本来有桥集团借助朝廷的力量控制全国各省的油盐米布生意，几乎垄断了全国的主要产业，谁知，行乐汇能够扶持那些我们看不上眼的小商铺，短期内做到了与我们分庭抗礼的地步，而那些我们并不成涉及的生意，也被行乐汇一一收入囊中，所以有桥集团……”
“够了……不需要多说，这些我都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也不会故意接近顾惜朝，提出与行乐汇合作这件事。要起事，一个富可敌国的有桥集团其实也已经足够，但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要稳固将来得到的政权，势必需要两个有桥集团，皇帝老儿的国库里还剩下些什么，恐怕自己比他还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意要助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候冒出了一个行乐汇。也正因为此，自己没有在行乐汇壮大之初就动手毁了它，事到如今，这件事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陆云添和顾惜朝虽然都是个做生意的天才，但是自己这帮属下一直输给他们这件事，也让方应看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你们是我花钱请来的，不要让我觉得这钱花得不值……”说完重又低下头去，转着自己手里的茶杯，但是厅里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凉意，如果方应看觉得不值得，那么这个属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不允许别人背叛他，所以不会给自己曾经的属下任何可能背叛他的机会。
“属下明白！”
一时沉默，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方应看手里那只茶杯杯盖与杯子相撞的声音，许久，方应看才不经意地问了一声：“雷媚呢？”
——
无情沿着靠墙的小路一路慢慢前行，这堵围墙的外面不时传来嘈杂的人声，看来应该就是街道了。而从自己的房间到这里应该就是出府最短的直线距离。
无情没有轻功，加上手脚不便，行动靠的，只是坐着的这小小轮椅，好在精心设计的机关，让自己飞檐走壁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无情公子倒是好雅兴？”
忽然传来柔媚至极的女声，无情唯有折过轮椅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个眼神里透着妩媚的美丽女人，无情嗅到空气中传来的熟悉香味，忽然猜到了这人是说，在来京师的这一路上，无情也常常能闻到从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魅人香气，只是没想到如今才见到真面目。
“雷媚姑娘？”
“哦？”女人露出诧异的表情，但是无情看得出来，她其实没有真的在惊讶，这个女人很会演戏，或许比方应看更会演，“到底是无情公子，难怪会成为小侯爷的朋友。”
朋友？自己和方应看吗？
“这府里倒是景色怡人，在下耽于美景，竟不慎迷了路，不知道可否劳烦雷媚姑娘为在下带路？”
“乐意之至，只是不知道无情公子的房间……”
“枫林寒苑。”无情记得，自己出院子的时候特地看了院门上方的匾额。
雷媚身形一晃，脸色霎时有些苍白，无情不免疑惑。但是女人很快便魅惑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转身带路。
无情虽然纳闷，却也只能跟上女人的脚步。而他自然没有看到走到他前面的女人一张充满了嫉恨的脸，就连收在腹部的双手都握成了拳状，微微颤抖。
方应看，那个连一步你都不准我踏入的院子，竟然就这么安排无情住了进去，难道你对他，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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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月朗星稀的夜晚，开着窗的阁楼小屋，没有点灯，月光从透过窗投在窗边男人的脸上，面若冠玉，柔和中也看得到刚毅的线条。
“这几天，没什么意外吧？”黑暗中传出一个干净的声音，然后有人慢慢地走到了月光下，站在窗边人的身后。
“还好，方应看倒的确很照顾我，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何企图……”想到那虚伪男人近来对自己的关怀备至，无情疑惑之余，竟还有些莫名的温暖。亲力亲为，方应看何必为自己做到那个地步？
“你的两位得力下属，你还是带回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没有必要，人多了就免不得要招惹不必要的注意，一个人也方便许多。”
“既然如此，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小石，那件事查得如何？”
“狄飞惊与方应看的确有所勾结，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说，这件事也与顾惜朝有关系的话，他们三个，也可以说各有目的。”
“因为戚少商的关系，六扇门与金风细雨楼之间联系密切，方应看为了对付六扇门而想要毁金风细雨楼并不奇怪，顾惜朝则是为了报当年之仇和对付戚少商，那狄飞惊，又是为何？”无情脑海中，浮现那个总是低着头带着微笑的男人，那个似乎永远游离在红尘之外的狄飞惊。
王小石一时沉默，望了望头顶的一轮明月，沉声道：“为了一个人。”
“雷纯？”六分半堂要对付金风细雨楼，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是在苏梦枕死后，雷纯便不再主动对付金风细雨楼，莫非这一次，是狄飞惊为了了却雷纯的夙愿？
王小石又是一阵沉默，许久，才吐出了一个名字：“杨无邪。狄飞惊是为了得到杨无邪。”
无情有些讶然：“杨军师？他和狄飞惊？”
“狄飞惊与杨无邪之间的事，在金风细雨楼里其实算不得什么秘密，狄飞惊几次三番策反杨无邪，杨无邪却一心效忠苏梦枕，但是他心里并不是没有动摇的，所以，苏梦枕用自己的死留住了杨无邪，让杨无邪杀了自己，杨无邪就永远脱离不了金风细雨楼。”王小石依旧远目望着城中三三两两的灯火，似乎回到记忆当中的某个时候，那个时候他的身边有很多人，很多，很多的兄弟。
“在狄飞惊的心里，这个天下根本就没有杨无邪重要。”
“没想到那人，如此重情？”
“是啊……大约每个人都会想要问问自己爱着的那人，是选这天下还是选自己……能得到那样一个人，何其不易。”王小石望向那重修好的青楼方向，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叫做白愁飞的男人，那个时候，自己曾经问过他：“你选这个天下，还是选我？”王小石记得，一直都记得，记得那个时候，那个人眼底的一些忧伤，但是当他抬起头来，却对自己说了一声“抱歉”。抱歉，我不会选你。
当年自己逃离京城，真正想逃离的，不是什么追捕，不是什么通缉，而是这个充满了关于那人回忆的地方。以为时间距离会改变一切，没想到经过了这么久，再回来，还是忘不了。
（王白这一对，也是无敌萌的啊）
（嗯，知识普及一下，说说大家应该都知道的事：当年的金风细雨楼里有三个家伙，苏梦枕、王小石和白愁飞，后来白愁飞叛变，苏梦枕死，王小石离京，才有了戚少商这一出。至于狄飞惊，是六分半堂的人，不过六分半堂是雷纯的，狄飞惊是辅佐，就酱。）
是选这天下，还是选自己？——无情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脑海中不知为何，竟然浮现方应看的脸，一时茫然。
王小石从记忆中抽身，才继续说到：“狄飞惊会为了杨无邪与方应看合作，自然也会为了杨无邪站在我们这边，毕竟，无邪绝不会背叛金风细雨楼。”
“可是以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的宿怨，就算狄飞惊肯，雷纯也不会肯。”
“无妨，就算不站在我们这边，最起码，可以暂时不给金风细雨楼添麻烦，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行动，但是到底是造成了一些阻碍，如果能够得到他们暂时不对付金风细雨楼的许诺，我们也可以多些时间去搜查方应看的罪证，方应看狼子野心，他的目的，肯定不只是对付六扇门那么简单。”
狼子野心！无情忽略清醒过来，对，那人，那人给自己的都是假象，如何能迷惑自己？
“好，就这么决定，我继续接近方应看，能牵制则牵制，最好是能探到些什么，而你，想办法联系狄飞惊，解了金风细雨楼暂时的危机，至于剑童，暂时留在你身边便是。”
王小石虽然仍有担忧，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好，你万事小心。”
“我知道。”无情允诺了下来，才转动轮椅上的机关，消失在窗口。
留在窗口的王小石只是从窗口往外远目，也不知道是把目光投在了哪里。
——
方应看的府邸戒备也算森严，好在无情一早弄清楚了守备交接的时间，对前往自己房间的道路也摸得十分清楚，所以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回到了房间，也没有惊动守卫。
隔壁的房间一片黑暗，也没有任何的声响，自己去确认了方应看已经睡着才出的门，出去的时间并不算得久，按理说，他应该还在熟睡。无情微微松了一口气，才轻轻开门，进了房间。
待无情关上房门，方应看门前才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然后，一身白衣的男人便站到无情门口，怔怔地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方应看才移步慢慢地往院外走。
出了院门，便有红衣的女子站到他的身边，与他并排。夜十分清冷，两人不知走了多久，方应看才开口问道：“他去了哪里？”
“看方向，是金风细雨楼。”
“你猜猜他去见谁？”
女人摇了摇头，自己并没有紧跟，所以也不知道无情见了谁。
方应看却笑：“我们只接到王小石入京的消息，之后，他就失了踪影。想来他也没有别的藏身之处，六扇门现在已经在我的控制之下，金风细雨楼也因为窝藏顾惜朝的原因被前后搜查了多次，却查不出一个王小石，你说，这世上，有谁最清楚怎么避开六扇门的搜查，藏起一个通缉犯？”其实这是很自然的事，因为他是无情，所以他一定会这么做，只是方应看的心里，真的觉得十分地不舒服。
——一直在我身边不好吗？只要你一直陪着我，我愿与你平分这天下，可是，你为何一定要跟我作对呢？
女人一怔，随即展开一个灿烂的笑颜，魅惑中带了三分狠绝。
方应看却只是低下头去望着石子地面沿着水面空无一物的荷塘一圈一圈地走，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为啥我老觉得无情这个，不算被虐呢？是他自己想不通要折腾他自己，方应看对他可是好得神经病一样啊~啊~我有罪，我尽量转回来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82|83|8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