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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若相惜，怎生疑？（中）
走廊的灯笼透着白蒙蒙的光，微弱地映亮了眼前含笑的树叶，天很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偶尔凉飕飕的风吹过来，灌进宽松的青衫袖口，把寒意从手臂蔓延到肩颈，再渗进心里。
忘夜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抱紧了手臂。
“我们回去吧？”戚少商双手把住忘夜的肩，想把他推回去，忘夜却不愿意动，“七哥，你帮我去拿下外套好不好？我要之前你在贵州帮我买的那件。”
戚少商望了望越发黑暗的夜色，认真地点了点头：“好，你往里站一点，我很快就回来。”只是隔壁的院落而已，自然花不了多少时间。
忘夜点了点头，但是他心里明白，戚少商不可能很快就回来，那件外套他给了萧爷爷，戚少商如何找得到？他只是突然，想一个人静一静。
戚少商的脚步飞快，用上去了轻功，转眼连背影都望不到，忘夜把目光移回来，望着远天，满布的乌云没有任何的光亮。
七哥一句话都不说，忘夜却有感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自从七哥和无情哥谈完，脸色就一直不好，一下午都是心不在焉的，甚至开始躲避自己的目光，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呢？
“这种阴天的夜里是看不到星星和月亮的。”
男人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忘夜回头，便看到了方应看，这个人一身白衣，白皙俊美的脸庞在朦胧的灯光下变得几近虚无，狐仙一般，忘夜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你怕我？”方应看脸上浮现出调侃的笑容，又欺身上前一步。
“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方应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忘了谁把你从阴冷的泥淖中拉出来，给你温暖的吗？顾惜朝？”
听到这个名字，忘夜微微一怔，然后摇了摇头，又后退了一步：“你……你认错人了……我……我不是……”
“真失忆了？”方应看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你一直没恢复？计划竟然还能进行得这么顺利……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很厉害！”
忘夜摇了摇头，已经有了要转身离开的欲望，可是方应看咄咄逼人地靠近，压迫着他。
“你现在这表情，应该不是装的吧？这么楚楚可怜的表情，也难怪六扇门和金风细雨楼的人都这么喜欢你。不过你也真狠得下心，那么照顾你的人，你也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叛。”方应看冷冷地笑，他同情顾惜朝，同时也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你什么意思？”这个人的笑容里没有笑意，让忘夜觉得透骨的阴冷，远胜过夜晚的凉风所带来的寒冷。
“你说呢？无情和戚少商都不告诉你吗？既然如此，不如我告诉你一件连无情和戚少商都不知道的事情吧……你还记得……那个把你当作……弟弟……的追命吗？听说他……死了……”方应看慢慢地吐出字眼，然后饶有兴趣地望着忘夜越来越震惊的表情。
忘夜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台阶踏空，他失去了重心，不自觉地向后仰去。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方应看忽然邪魅地一笑，然后及时拉住了他的手，一用力，把那颀长的身躯抱进怀里。
“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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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回到房间，却找不到忘夜指定的外套，怕忘夜受凉，只好先将就着拿了一件，反正夜色深了，他也不希望忘夜在外面多待。可是等回来，他看到的一幕却让他几乎失控。
也不管是不是要顾忌方应看的身份，戚少商冲过去一把抓住忘夜的手臂，然后把他扯进怀里。
方应看倒是乖乖举起双手，没有半点抵抗地放开了忘夜，可是发怒中的戚少商不注意控制力道，忘夜一时受力，险些跌倒，等倒进戚少商怀里时，他因为脚上吃痛而皱起一张小脸。
但是怒视着方应看的戚少商却没有看到，倒是对面的方应看低头凑近些看到忘夜：“怎么？扭到脚了？很痛吗？”
方应看语气中的亲昵撞击着戚少商的神经，他愣了很久，任心里面波涛汹涌着，然后慢慢地俯下身去：“怎么了，撞到了吗？”
忘夜想说没事，却因为疼痛而说不话来，戚少商心疼至极，什么怒气都消了，只剩下怜惜。
把忘夜小心翼翼地抱起，戚少商转过身就往房间的方向走。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方应看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戚少商却没有停下脚步。
“我不想知道。”
“可是我想说。我在找我的……小猫……”
戚少商微微一顿，然后加快了脚步。
他不想知道，忘夜是忘夜，忘夜不是顾惜朝，忘夜和方应看没有关系，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不管方应看在找什么，都跟自己，跟忘夜，没有关系。
怀里的人抬起头来，望着戚少商开始长出微微胡茬的下巴，他不敢看清他的表情，因为“戚少商”这三个字，第一次让他觉得……不安。
谁是顾惜朝？谁在骗谁？哥……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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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爱欺负人！”雷媚依旧妖娆美艳，即使一半的身影都隐在了这深邃的夜色之中。
“哼……”方应看得意地笑笑，却没有回应，只是转身继续往前走，无情就住在前面的院落里，唐烈香把他和无情的住所分得很开，但是他并不介意多走几步路，特别去见那只可爱的小猫。
“你比无情比作猫？”得不到回应的雷媚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很形象不是吗？外表温顺，骨子里又很聪明的生物。”
“恶趣味！”雷媚冷哼一声，“戚少商好像误会了。”
“这不是很好玩吗？”
“坏心眼！”
“你回去吧，我去见无情，不需要你保护。”
女人不甘愿地努努嘴，然后消失了踪影。
无情的房间还亮着淡黄色的灯光，坐着轮椅的影子被投影在门上，看上去竟如此地寂寞。
“笃笃笃……”他敲了敲门，还未开口，对方已经先出声：“进来吧，方小侯爷。”
方应看推开门，无情便半侧身望着他。
真是一张没得挑剔的脸！方应看为自己的心跳漏失寻找着借口，他可不想承认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想要这个人，并不代表他爱这个人。
“方小侯爷这么晚来找无情，有什么事吗？”
“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我来找你，不想让你白等。”
无情无奈地笑笑，然后转身面对着桌子，伸手倒了杯茶，方应看总有办法哽住自己：“喝杯茶吧！”
方应看坐下来，接过茶杯慢悠悠地晃着，看那唯一一根钻出茶壶的茶叶在杯子里浮沉。
“无情还以为方小侯爷是来抓无情归案的。”
“怎么可能，在下可是一直相信无情兄是无辜的。”
“无情先谢过小侯爷。”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无情兄为什么不来找在下呢？在下在京城好歹有些势力，能帮上的地方一定会尽力而为，总好过现在跑到这荒山野岭，给人畏罪潜逃之象吧……”
无情有些愣——投奔他？——方应看千里迢迢追自己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要跟自己说这句话，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自己要他帮忙，他还会跑去皇上面前自首绑了自己不成？怎么可能？无情摇摇头，他可是方应看啊！
47 若相惜，怎生疑？（下）
虽然忘夜一直闭着眼睛，但是当戚少商为他盖上棉被以后，还是习惯性地塞好他的棉被，拍拍他的胸口，然后轻声说：“早点睡。”
忘夜死死地抿着嘴，用力闭着眼睛不给自己回应，让戚少商心里闷闷地，倒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戚少商摸摸他的头，为他把可能会硌到头的发簪除去，放在枕边。“不能告诉我吗？你不再相信七哥了？”
忘夜摇了摇头，紧闭的眼睛却不愿意睁开，戚少商也不知道，他想说不的，到底是什么？是不能告诉，还是不再相信？
“你这样，七哥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戚少商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涩。
方应看到底和忘夜说了什么，顾惜朝和方应看什么关系？戚少商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是这些疑问却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不安心情，其实不是怀疑，而是担忧，他从来不怀疑向忘夜，他爱他，又怎么会去怀疑他，他只是担心，担心顾惜朝做过的事情会给向忘夜带来怎么样的伤害，当单纯善良的忘夜知道是自己伤害了曾经关心照顾他的“哥哥们”，他会有多么自责与难过？这才是戚少商一直介怀的。
当看到方应看与忘夜在一起，他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他们有什么关系，而是方应看对忘夜说了什么？他心里一直最最介意的，不是那可能存在的阴谋，而是那——可能会带来的伤害。
他想要保护向忘夜脱离属于顾惜朝的过去，所以才会一直担忧至今，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顾惜朝做的，自己要怎么才能保护忘夜一无所知？让他永远都记不起那些会伤害到他的过去？戚少商的心，都痛得纠到了一起。
唯有慢慢低下头去，吻吻他因为紧张而蹙起的眉头，吻吻紧闭的双眼，吻吻抿成直线的双唇。
顾惜朝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他，戚少商抬头看到他一双漂亮的眼睛红彤彤的，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瞧你，哭得像只兔子。”
“老虎……”忘夜把头缩进被子里，闷闷地回了句。
“嗯？”看来自己真的吓到他了，这孩子连声音都有些抖抖的，来日方长，这种事情还是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以后慢慢教他吧。
“寅虎，忘夜属老虎的……”小孩很不满地重申了一遍，戚少商这次完全被他打败了，这种时候，他竟然在想这个。
“你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怎么知道自己是属老虎的？搞不好就是属兔子的。”
“忘夜就是记得。”小孩像是急了，那认真的表情，大概现在脑子里也就装得下这件“大”事了，“是哥哥说的，忘夜跟哥哥都是属老虎的！哥哥……”忘夜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吸了一下鼻子，眼睛又开始湿润了。
“怎……怎么办？七哥……刚刚……”忘夜很急，又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刚刚那个人……他说……说哥哥死了……”接下去的话，他来不及说，他来不及说那个人还说追命的死是他害的，还说他就是顾惜朝，药山那时的怀疑被加深，他开始有些相信自己真的叫做顾惜朝，也开始害怕自己最信任的七哥，一直都在骗他……他的小脑袋，渐渐开始装不下这么多的担忧与害怕了。
而戚少商的脑子一下子蒙了，他被“追命死了”这个讯息震撼，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其实已经开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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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送走了方应看，心里还在意着方应看的用意，这个人跑来这里，难道真的是为了告诉自己，他可以帮助自己，然后想带他回去查清真相，一雪冤屈？怎么想，都觉得怪异。可是无情，却也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别的意思，他无意伤害自己，只一心劝自己回京，但是回京能怎么样呢？到时候如果方应看临阵倒戈，不愿意帮他，他便免不了牢狱之灾了，说到底，还是不能相信吧？
无情心里百转千回，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却始终得不到合理的解释，倒是有一个信念非常清晰，那就是，他绝不能相信方应看。
无情空坐了一会，便准备吹了灯就寝，此时，却有传来敲门声。
难道是方应看去而复返？无情带着疑惑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却是唐烈香。无情本来见天色已晚，想说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有些不合适，怕坏她名节，想劝她离开，可是又想到自己都答应娶她，实在无谓计较太多，便延她进了门。
看到房门关上，一直站在不远处暗影里的方应看和雷媚才发出些许的动静。
“怎么？在意吗？”
面对雷媚的嘲笑，方应看嘴角轻扯，笑得很是邪魅：“怎么会？话说我不是早叫你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我担心你嘛！”
女人令人发麻的声音显然并没有影响到方应看，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开始往回走。
“唐烈香进去了？你不再看看？不在意吗？”
“我早就猜到她会来了，她来了，戏才有得唱。”
“戏？你又干了什么好事不成？”
方应看没有回答，脚步更快，他轻功显然比雷媚好些，转眼便抛离了对方，等回了房间，关了房门，他才开始回想今天的一切，有人在跟踪自己，而且此人武功极好，自己也是不久前才发现他的存在，但是很明显，这人应该从自己入唐门开始就一直在监视自己了，他露出破绽……是在自己欺负顾惜朝的地方，所以，应该是他吧？那个老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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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给唐烈香倒了杯茶，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方应看住进来了，我怕他会对你不利，所以来看看你，没什么事吧？”
无情想到刚刚的方应看，摇了摇头：“没什么事？香儿你想太多了。”
“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没事就好。”唐烈香缓下心来，然后喝了一口茶，茶里有着淡淡的，不属于茶本身的辛味，她顿了顿，才咽了下去，“这茶里，怎么放了母丁香？”
“天气转寒，散散寒气而已，香儿若不喜欢，我便重新泡过好了。”无情只说是自己用作散寒，没有告诉唐烈香那是方应看之前放的，方应看会关心自己寒冷与否，无情光是想到，就不免苦笑。
“是吗？这倒是好用途。”唐烈香说着，又喝了一口，虽说味道怪异，但是无情会喜欢的东西，自己怎么都要学着习惯才行，于是一杯喝完，又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之后，边喝茶边聊些少年时的琐事，时间便也很快的过去了。
（若相惜，怎生疑。。。我就是想说，包子可惜着忘夜呢，所以，不会怀疑他的。。。一直以来，只是瞎担心而已）
48 无端一夜狂风雨（上）
第二天从早上开始，就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地都像蒙了一层白纱一般，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晰。
戚少商因为追命的死讯一直无法入睡，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所以天一亮他就起了身。或许自己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无情，但是又怕方应看是存心吓唬忘夜，骗人而已，不想冲动行事，徒增无情担忧。毕竟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还是不应该妄动，不如待自己查明真相，再说也不迟。
打定主意，戚少商才穿戴整齐出了门。到了门外，见天下起了雨，担心忘夜旧疾复发，便去敲忘夜的门，敲了半天也没见忘夜来应门，急了一推，门倒开了。
忘夜并不在房内，戚少商一摸被褥，早没了温度，看来忘夜离开一段时间了。戚少商惊得漏了呼吸，好在打开柜门看到行李还在，才松了口气。
但是这么一大早的，忘夜能去哪里呢？
戚少商寻人心切，便心急火燎地去敲萧前辈与随风的门，两人不甘愿被吵醒，骂骂咧咧地来开门，显然，忘夜也没在这里，但是两人一听到忘夜不见了，也忙套了些保暖的衣服，要出门一起去找。
戚少商望着萧前辈的外套衣服，有些愣：“这衣服……”不是忘夜昨夜要自己去找的那件吗？
“忘夜那孩子怕我冷给我的，怎么，你也要？你这熊皮多温暖啊，还来跟我一个体弱多病的老头子抢？”
戚少商忙摆了摆手：“前辈说笑了。”然后转身往院外走去，忘夜把衣服给了前辈怎么还要自己去拿，到底是个孩子，不记事。
不在这院落里，会不会因为担心追命的事所以去找无情了？戚少商带着满腔疑惑往无情的院落走去，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无情关了门正沿着长廊往这边过来。看到他们三人，倒也奇怪。说是忘夜不见了，也忙帮着寻找。想他大概肚子饿，去厨房找吃的了。
戚少商想到他昨夜吃的不多，后来又忙乎了半夜，估计是累得饿了，一时有些心疼起来。
唐门的布局颇有些迷宫的感觉，一条长廊，弯弯曲曲地绕了一个大圈才通往大厅和厨房。
戚少商一心找到忘夜，脚步也急，目不斜视地一路快走，倒是随风东张西望的，眼睛也尖：“啊！师傅！”
戚少商忙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随风，然后顺着随风的手指转向右手边。
视线里，隔着垂落的雨线，一袭白衣的方应看打了一把油纸伞。而让戚少商连心跳都差点停止的却是那伞下的另一人，忘夜一袭青衣，走在方应看的伞下，一青一白的两道身影从这蒙蒙细雨中缓缓走来，竟美好得如同画一般，可是戚少商哪里还有心情欣赏这所谓的美景，倒是忽然涌上来的愤怒一发而不可收——方应看微带笑意的表情更衬得他面若冠玉，而忘夜竟似染了桃花，面上一片绯红，随风的一声呼喊让他抬头望见了戚少商，两人一对视，他便马上低下头来去。
戚少商顿时如鲠在喉，难受至极。
忘夜一大早出了门，竟是来找方应看？！
戚少商自然不会知道，忘夜因为看到他昨夜失神地离开自己房间而担忧整夜，所以等不及天亮便出来找方应看“问清楚”追命的事情。然后又在唐门的院落间，问了不少下人才找到了方应看，但是向忘夜到底不是顾惜朝，抱了坚定的求证之心而来，却被老谋深算的方应看绕了进去，然后言语轻薄地讲到戚少商，才让那小小的孩子羞红了脸。
可是这画面看在怒极攻心的戚少商眼里，倒成了打情骂俏。
“忘夜，过来！”戚少商冲忘夜招招手，忘夜微微迟疑，然后拿手盖着头，冒着雨跑了过去。
戚少商纵有满腹疑问，也终于还是没问出口，只是拿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忘夜身上的几滴雨，然后，问他饿不饿。得到他的点头之后，便拉了他往餐厅走。
老人与随风随后也跟了上去，唯有无情停住轮椅等方应看。方应看见他等自己，笑得更欢，脚尖点地，飞了过来。白色的油纸伞脱了手，在空中绕了几个圈，才“啪”地一声，落在泥水之中。
“他还是个孩子……”无情见他到了身前，才幽幽地说了一句。
“无情公子你切莫误会，我只是见他迷路，打伞送他一程而已。”方应看心想无情是不是生了些醋意，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那就最好。”无情面无表情地低下头，转动了轮椅，方应看也不闲着，伸手就来推无情的轮椅。无情却按住了轮子，方应看一用力，那车轴便撞上无情的手指。
无情轻吸一口气，昨日才烫伤的手，看来今日注定是好不了了。
“小侯爷，无情自己来就好，不敢劳烦小侯爷。”
“无情……”方应看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无情的手时收住了声，手指破了皮，鲜血染红了车轴。方应看所有轻佻的言语都卡在喉口，最后才放开了把住椅背的手。
他是冷傲的无情，大概是不愿在行步方面依靠自己，怕伤了自尊吧！方应看想到自己最初的计划，把无情逼到绝境，让他求助于自己，然后自己便可以对他为所欲为……现在想想，这计划竟是如此地可笑。怪不得顾惜朝和狄飞惊都说自己会后悔，未到最后一步，自己怎么可能会轻易认输说自己后悔？无情，高傲也罢，你若不是高傲的无情，这游戏就不好玩了。
方应看信誓旦旦，想得到无情，想看到高傲落于卑贱的瞬间，却忽略了，自己连刚刚那一丝的侮辱都已经不忍心，到时候，是否真的，下得了手？想得到一个人和爱一个人，的确是不同的。
一顿早饭，吃得充满了火药味，唐烈香为无情包扎完毕以后，对方应看就没什么好脸色，而戚少商因为忘夜的事情也是一脸的怒气。方应看一开始还好整以暇地回望两人，到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终究敌不过两人的气势，脸色竟有些白。然后很快就说吃饱了，要离席。
方应看一走，一直坐在忘夜旁边的老人也拍了拍肚皮，说是饱了，然后出了门。
老人出门不过过了一个转角，就撞到了背靠廊柱的方应看。
“没想到前辈也在这里？”
老人别过头，加快了脚步从他面前走过，权当没有看到。
“前辈，听说，您的干女儿也来了蜀中。”
“香隐？”老人这一次停下了脚步，回头警惕地望向方应看。
“没错，李香隐也来到了蜀中，就在正东方离这不过一日车程的小镇子上唯一的一家客栈里，以前辈的轻功，来去不过片刻。”
老人眼中的警惕未退，但是显然有些触动。
“前辈放心前去便是，以晚辈与顾惜朝的关系，绝不可能伤害他，再说，晚辈难道还不怕前辈的报复吗？”方应看一向圆滑，劝人时更是滴水不漏，循循善诱。
“哼！谅你也不敢！”老人一甩袖，转眼便没了踪影。
感觉老人已经远去，方应看才扯出一个冷笑然后往回走：“我不动，不代表别人也不会动。”
不知何时，一个红色身影已经来到方应看身边，与他同行，女人朱唇亲启，笑意盈盈：“你把那老人支开一时片刻，抵不了事吧？”
“一时片刻？你知道那老头为什么要收李香隐做他的干女儿吗？”
“小侯爷连这都知道？”女人一时也感了兴趣。
“在行乐汇里，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老头子之所以疼李香隐，是因为那女人有一张跟他去世的妻子一模一样的脸。当然，我是指，她原来的那张脸。”
“不是吧？”雷媚微微诧异，许久，才笑开了，“这么说来，他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
“哼哼……”方应看也轻笑出声，但是气息却有些不稳，“带我回去找药王。”
“药王？小侯爷您……中毒了？”雷媚担忧地上来查看，方应看便将他的左手衣袖撩了起来，白色衣袖下，一条原本干净白皙的手臂早已变成骇人的黑色，似乎还可以看到红色的液体在其间不安地涌动，极其可怖。
“那个臭女人，她坐得离我这么远，也不知是怎么下的毒。我不过伤了无情两根手指，她莫非要我一条手臂来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