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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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磅礴的雨势持续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日清晨才逐渐偃息旗鼓,溪畔蛙声一片,嫩绿的菖蒲上结满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
溪流水面渐涨,鱼游浅底,在斑驳的鹅卵石之上追逐嬉戏,几只灰色的水鸟抖擞着羽翼,静静地顺着溪流而下。
白椿坐在岸侧,朝那流动的丝带上投着石头子儿,他来到这里已过去三天,期间除了帮着研磨收拾草药,也没其他事可做,倒是比之前山中的生活还要清闲。
他对自己的父亲将自己接来这件事,感到心情复杂,听南天竹说,他父亲常在暗中派人保护他。
他的父亲,到底在想什么?之前不由分说地离开母亲和他,甚至母亲病重,也未曾来看她一面,又是什么考虑?
他对自己亲生父亲没多少印象,甚至说印象很不好,但是看上去,他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玛瑙,我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了。”
正当他靠在草垛上与玛瑙交谈时,忽地看到不远处匆匆而来的一行人,身上带着佩刀,一身官兵打扮,为首的是一名头戴乌纱帽,身着红色官宦服饰的矮胖男人,神情看上去非常凝重。
他们是谁,来做什么?
白椿绷紧神经,他一向对官兵没什么好印象,具体原因他也不大明晰。
鬼使神差,他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只见那行人一直走到最靠山的那栋竹楼,拾步而上。
等一行人都上去以后,白椿才从另一侧偷偷摸上去,用药粉把站在外侧的几个官兵弄倒,站在窗口边上向里听着。
“钦差大人来敝谷作何?”清冷的声音传来,不知怎得,让白椿感到有些熟悉。
“白大夫,有件事,不得不请贵谷派人解决。”
见人直接开门见山,白术也不多废话,直接问发生何事,只听那官宦徐徐道来。
原来,临近京城的莲花县爆发了一场千年难遇的瘟疫,众多百姓死于其中,而派去的大夫无一例外都束手无策,甚至也都染疾去世了。
只听得那处尸不蔽体的景象,愈加严重的趋势,京城人氏皆惶恐不安,莲花县再过几里路便就是京城,天子脚下,怎能出乱子,因而当朝皇帝便派人来药仙谷请求帮助。
虽说朝堂江湖互不干涉,但此事受害程度早已脱离预期,实在没了办法。
“当然,我们也会拿出相应的报酬来。”钦差说着,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一盒物什被捧到眼前。
只见里头盛放着一朵雪白的花,剔透的花瓣舒展着花蕾。
“这是天山雪莲,听闻白大夫苦疾久矣,此物设想必能让您好受些。”
“即使没有这,我们也会派人过去。”白术道,“人命关天。”
见白术如此表态,钦差差点落泪,只道活菩萨转世,不愧是药谷谷主。
南天竹环抱着胳膊,冷眼旁观,到此还是忍不住插一句:“先把雪莲给我们。”
“南天竹。”白术无奈。
见谷主边上的人气宇非凡,似是某位江湖高手,钦差自知得罪不起,忙点头,让人将盒子交到面前人手里。
瘟疫......谷主......白大夫
在外侧偷听的白椿思索着,想必里面的人就是他那神秘的父亲。
见外面的侍卫有转醒的样子,白椿急忙收拾走人。
早就发现白椿的南天竹轻笑了声,待人将钦差一行人安顿好后,对白术道:“不如把他一并派过去,事成后也能有朝廷做靠山。”
白术摇摇头:“官场险恶,且此行必将危险重重,我不想让那孩子涉险。”
“你过保护了。”南天竹叹气道,“你现在不磨砺他,万一哪天你死了,他怎么办?”
总得让他自己长出守护自身的尖刺吧。
白术陷入沉默,半响:“再说吧。”
知道人将话听了进去,南天竹也不多废话,翻窗而去。
是夜,白椿躺在竹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白天无意间听到的消息。
夜色渐浓,月光如洗,促织正为其编织着华章,而床上之人却无力欣赏。
他惆怅地望着床帐,思考着今后的去向,以及和父亲间的关系。
当他逐渐产生朦胧睡意时,门窗忽然发出吱呀声响,白椿突生警惕,屏住呼吸,仔细辨听着来人的行动。
只听那人愈发接近他,白椿偷偷摸向了床侧的药粉,额上渗出细密的汗,他一动不动,蓄势待发。
而还没等他出手,那人就“唔”地一声倒下,白椿悄悄眯开一只眼,只见那名夜袭者早已没了气,脖颈处一道深深的剑痕昭示着出手者。
“还在睡?你也太没警惕心了吧?”
果不其然,一名青衫男子披着月色,站在窗前。
而还没等白椿起身道谢,突然十几个黑衣门面人破门而入。
“呵,终于撕破脸了么?”
倏地,白椿感觉天旋地转起来,他整个人像被夹货物一般夹在臂弯里驮着,南天竹虽带着人,攻速却丝毫不减,只见数枚银针直冲南天竹门面而来,他一一避过,避不过的,则用剑全数格挡去。
南天竹带着白椿从窗口处一跃而下,跳到树上,身后黑衣人也随之跟上,期间不断有各式暗器飞略而来,但全被南天竹返送回去,只见他带着人,轻巧地在树林间穿梭,还不时给身后紧跟不舍的黑衣人使绊子,拖慢他们的步伐。
耳畔划过猎猎风声,白椿被南天竹稳稳地带着,那人只剩一只手,仍旧力挡千军,让白椿不由自主地想起江湖上有名的剑客来。
南天竹,江湖人称“南天门”,是以防守出名的武客。
据说此人曾是潇洒不羁的江湖散人,结识药仙谷谷主后,与其拜为至交,此后便久居药仙谷,顺手帮谷主处理些不速之客。
南天竹将白椿带到一栋竹楼前,将他放下,道:“你快上楼,他们还不敢动朝廷的人。
知道自己留着只会给他添麻烦,白椿二话不说直接上楼,楼边的官兵只会了南天竹的意思,拦也不拦,直接把人放了上去。
“呵,让本大爷来会会你们吧!”
半个时辰后,南天竹拍了拍手,嫌弃地看了眼身上不小心沾上的血渍,招呼了身后几个官兵过来帮他处理尸体。
只见地上倒着十几个黑衣人,都被干净利索地抹了脖子,断气而亡。
围观了全经过的官兵哪里还敢怠慢,生怕自己动作一个不利索招惹了青衫人,也被这样抹了脖子见娘去了。
处理完尸体后,南天竹将白椿喊了下来,一并带去了白术那。
只见门开后,空气便凝固了,南天竹看着这两个纠结鬼一言不发,只知道盯着对方看,无奈下,只得咳嗽一声打破僵局。
“南天竹。”白术状似头疼一般地皱起眉,扶了扶额,”我不是说,时机到了,我自会见他么?”
“现在正是那个时机。”南天竹不以为意,“比起这个,他们行动了,那人似乎知道了。”
白术的脸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赶紧把人都带进屋,将门反锁。
第一次见到父亲的白椿显得有些呆愣,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几天变化太多,又是被莫名偷袭,又是被“诱拐”,又是被追杀,现在还要直面多年未见的父亲,对他这个普通人来讲,一时难以接受消化。
他揉了揉眉心,缓过那阵激烈的头疾。
“白椿,你还好么?”
见白衣人关切无比地语气,白椿一时恍惚,考虑都没考虑直接道:“有些头晕。”
“这样啊,也难怪,毕竟让你一下子经历那么多......”白术似有歉意,“都怪我,没能好好保护你,让你担惊受怕了。”
不知怎得,看见面前人愧疚的神色,白椿的心也有些揪起来,本想安慰几句,脑中却划过母亲憔悴的面容。
到嘴边的话也被吞了下去,白椿默然无语,只静静地看着眼前人。
将白椿的默然当作是默认的白术,神情更加悲伤起来,他没能守护住自己的妻子,现在连自己的孩子也......
感觉到气氛又开始僵着起来的南天竹,及时引入话题道:“对了,白术,你不是打算让白椿去解决瘟疫么,差不多该商量一下事宜了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算了。”白术叹了口气,“他留在这也不安全,或许跟着官兵一道还稳妥些。”
说着,白术看向白椿道:“你愿意么,可能会有点辛苦,但至少比这里安全。”
听到这里还不明白,那可真是傻的没药救了,白椿点点头,他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给这里的人添麻烦。
他能感受出白衣人对他的重视,决定还是听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
白术对他温柔一笑,正想伸出手摸摸他孩子的脑袋,却在触及那白发前收了回来,摇了摇头道:“时候不早了,明日我会派人带你再来,先回去休息吧。”
说罢,他便请南天竹送白椿回去。
明显看到眼前人眼中划过的失落与克制,不知怎的,白椿感到一阵难受,朦胧的记忆也随之而上。
他看到他与父母正躺在竹床上,母亲正为他讲着睡前故事,而他躺在二人中间,闪烁着双眼问那炎帝最后救没救出女娃来,而边上的父亲正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哄他入睡。
他不是精卫,他父亲自然也不是炎帝。
那为何他父亲要承担同样的悲苦呢?
突然,他回头道:“父亲,你也是。”
白衣男子愣了愣,眼眶一热。
过了很久,他才哑声道:“快回去休息吧,白椿。”
作者有话要说: 白椿开始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了,逐渐转变~
大家520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