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与毒木》书签签

13、第十三章

　　“春大夫......这是怎么回事？”坐在地上的女子抱着一名女孩，女孩脸颊通红，咳嗽不已，虚弱至极。

　　“你说是环境问题，让我们搬来这处，结果，现在是怎么回事？你给个准话啊？”一名男子坐不住，直接上前摇晃起白椿的臂膀来。

　　白椿抬眼，眼底一片青黑，想来已经好几日没阖过眼了，他看着倒在地上痛苦不已的人们，苍白的唇颤了颤，终是什么也没说。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了？是他在哪个环节出现了失误？

　　原先，他让他们从环境恶劣的家中搬出，来到空气良好的庙堂居住，也对他们进行每日的身体检查，为何，如今会出现如此这般数量的患者？

　　回想起几天前，他还在针对病因与发病症状寻找着相应的救药。出城采办草药的途中，王二便携着噩耗而来：之前还硬朗着的一名老妇，不知怎地，竟突发疾病去世了。

　　他当时就赶了回去，并妥善处理了老妇，但自那之后，便源源不断地出现患者，那些患者无不例外，皆是高烧，伴随着咳嗽，呼吸困难。

　　在还未找到对症之药的当下，这种情况无疑是加剧了莲花县人的恐惧，人们皆人心惶惶，不仅质疑起白椿的决定，有的甚至已经重返家中，更甚者竟是猜测起白椿的用心来，认为他别有居心。

　　终于，今天早上，在女孩的咳嗽声下，人们心中最后一根稻草被压折，在妇人的流涕下，越来越多的人质疑起白椿来，要他给个解释。

　　“春大夫，我们明明如此信任你......”一个头扎布巾，作小厮状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大伙一一附和着中年男子的话，不断地说着，到后面话已经难听到不忍直视的地步。

　　白椿默默聆听着，不作任何反驳。

　　“你们在干嘛？干啥都围着春大夫？”刚从城门处返回的王二，一进庙堂就看到这样的一幕，着实把他愣住了。

　　一名妇人赶紧上前道：“王二，你带回来的这个大夫，他，他究竟是不是来治病的啊？”
　　中年男子随即跟着道：“你常在城门有所不知，自从春大夫让我们搬到这处后，不仅没能止住瘟疫，反倒让它更加猖獗起来，短短十几天，好多人已经病倒了。有的身体不好的，甚至已经去了。”

　　王二闻言，大力反驳道：“你们竟这样怀疑一个来救病的大夫？就算他来不来，大伙不也是难逃一劫？他千辛万苦从遥远的南方过来，来咱们这个全国唯恐不及的地方，用尽自己所有的办法来救咱，到底图个啥？”

　　听王二这么说，之前还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们想，如果这个春大夫真的是不怀好意，为何这两日天天觉也不睡，只为了照料病患，天天出门采办草药，晚上研究救命药方，图啥？”王二越说越激动，甚至脸上都微微泛红起来，“真要害我们还不容易，直接给咱们每人碗里下点啥，咱们直接去见阎王老爷了，还在这里费心费力的研究？”

　　人群沉默了下来，一时之间竟无人出来反驳王二。

　　“之前来的几个大夫，随便看两眼，直接给咱断定是鼠疾，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了。自俺认识春大夫后，没有一天看到他闲着的，不是去检查这个就是去调查那个。”王二说着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抹了一把眼泪，“他的样子大家看不到么？只是因为看到病情反复起来，就随便怀疑一个人的好意，恶语相向，真的好么。”

　　见到王二伤心，那名妇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上前拍拍他的肩，让他别难过。
　　“是咱们冲动了，但是，王二啊，我们也是没办法啊，目睹亲人离去，你也是感同身受，真的很不好受。”

　　刚才带头的中年男人也叹了口气：“不论怎样，大家现在都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蚱蜢，多少都能互相理解。这日子再这般下去，怕是都要疯了。”

　　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努力眯开一只眼，向母亲道：“妈妈，翠儿就要死了么，翠儿感觉好难受咳咳咳......”
　　那名母亲一把抱住女孩，无声地呜咽起来。

　　几人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不住地摇头，扶额，有些女子早已拿帕掩面，流泪不已。

　　人群的气氛逐渐从刚刚的愤怒，转为深深的绝望与不安，空气中弥漫着悲凉的意味，前几日的欢声笑语，竟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白椿捏了捏眉头，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思索着问题所在，分析着自进城后，各人各物，环境，饮食，相处等等。
　　一幕幕场景似皮影戏般滚过，他检查着漏洞，甚至连南天竹喊他名字都浑然不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目前环境没有问题，饮食也没有问题，那问题只可能出在人身上了。
　　难不成，这是仅靠空气即可感染的疾病？！

　　有了这个想法的白椿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的猜想没错，那他就犯下了致命的失误，这是难以在短时间里弥补解决的。
　　该怎么办？
　　随着难以克制的慌神，加之睡眠严重不足，他一时没站稳，竟向后倒去，得亏一旁的南天竹眼疾手快，扶稳了他。

　　“你怎么了？”南天竹担心道，“叫你都没什么反应。”

　　“没事，谢谢。”白椿稳住心神，开始在脑中计划如何解决事态。

　　刚去追踪可疑人士的南天竹，此时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仅看到在一旁沮丧不已的王二，莫名凝重的人群，还有一名摇摇欲坠的小大夫。

　　“对了，白椿，那名黑衣人，我追踪到一半，他便隐去了身影。”南天竹靠近白椿道，“此人武功高强，并不似寻常被雇佣的暗使，今日需得小心提防。”

　　“嗯，我知道了。”白椿道，但神色貌似并不关心这些，转口对人群道，“为大家添了如此之多的麻烦，当千刀万剐义不容辞，但是，还请各位不要就此放弃。”

　　听到白椿发言的众人一时之间抬起头，眼里似有希望逐渐复燃。

　　白椿看着人群，眼神清冷坚定，他朗声道：“虽然这样说或许有些残忍，但希望大家能理解，也是为了从根本断绝掉瘟疫。”

　　“我希望从现在开始，分别隔治各位。有和患者密切接触但未有症状者，请分别在安排的地方等候，不可外出。”白椿顿了下，继续道，“无症状者，请回自己家中，暂时莫要外出，但请定时通风。”

　　“春大夫此意是？”一名老者问。
　　“那我女儿，我要和我女儿分开么？她还那么小，身子那名弱！”女子抱着孩子，嘶吼道。

　　白椿见状，心里一痛，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是的。但你不必忧心，我们会处置好的。”

　　话毕，白椿便询问了在场是否有一定治病经验的大夫，或是药铺伙计，有几个人站了出来，白椿走进那些人道：“能请你们和我一起照顾伤患么？”
　　得到肯定回复后，白椿松了口气，接着宣布了一件让各位吃惊不已的事况——
　　“各位，一个很不幸的消息，此病疾，据我猜测，并非普通的瘟疫，或是肺痨，而是——极具传染的肺疾症状。”

　　见人群立即慌乱了起来，白椿又抬高音量道：“但不必太过担心，此病只要预防到位，便无碍。”

　　“那要怎么预防？”一名花季女子无比不安道。

　　白椿朝她笑了笑，安抚了一下女子的心，他道：“此病预防起来也简单，只需将家里没有使用过的纱布裁成合适大小，包裹住自己的口鼻，没有纱布的，可用比较厚实干净的布料蒙住口鼻，且定时清理更换。”
　　说着，白椿拿出自己用纱布制成的防布。
　　“只消这样大小即可。”

　　接着，他又向众人展示了如何佩戴，更换时辰，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最后，他表示此物用旧后断不可再继续使用，特殊时期，请各位尽可能多使用新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拿纱布包口鼻的，且脸上也没伤。
　　但那位春大夫说的如此肯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众人，茶色的眼瞳写满了坚定。

　　为了活命，众人纷纷点头表示了解，随即便按照白椿的指示快速行动起来，效率之高，令人不禁感叹，人在危急时刻，真的会变得极具组织性和行动力。

　　不过三个时辰，人员便被安排妥帖了，一部分重症患者被留在庙堂集中收治，症状较轻的，则是征用了不远处的一座小道观，与二者接触甚密的，则被收置在几家小旅馆中，一人一间房的隔开，无什么不适且也没怎么接触患者的，就留在家中观察几日。

　　有了几个帮手，搬运和照料的事情便轻松了许多，但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不仅仅是直接接触病患的大夫们的防治、更是干净的饮用水和药物的问题。

　　白椿用毛笔在纸上列下些急缺的物资，请南天组去城外采办后，长出一口气，但他还没歇下来，便又一头扎进救治之中。

　　将手边能用的东西用到极致，是白椿一贯的宗旨，他便靠着些许药材，简单对患者进行了处理。

　　夕阳渐渐不复温暖，天气愈发寒凉起来，此时北方凛冬将至，这对救治也造成了不少麻烦。

　　呵着气，白椿搓着手，终于勉强稳定了患者的情势，其他帮手此时也累的只剩一口气了，白椿自也不好再麻烦他人，便打算自行出去捡些木枝干草，烧来暖暖手。

　　明日还得让大伙搬些过冬用的木材来才行，此疾繁杂，着了凉，情势便会更加糟糕，白椿边想边捡着，丝毫未察觉逐渐向他靠近的脚步声。

　　来人步势沉稳，丝毫没有弄出一丝声响，一把寒凉的小刀从掌心翻出，不详的黑色气息萦绕着刀身。
　　执刀者犹豫了一瞬，捏紧了刀柄。
　　终于在白椿起身转头的那刹那，向前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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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露了一面的独暮！
暂时还没到他正式出场的时候，不过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