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与毒木》书签签

12、第十二章

　　只见屋里横躺着几个人，状似熟睡，而扑面而来的腥臭味不断提醒着来人：他们已经不在了。

　　“张大哥！李大哥！”王二发疯似地扑过去，却在走到一半时被白椿拦了下来，他摇摇头，示意王二不要再靠近了。

　　“呜呜，春大夫，南大夫，你们已经察觉了是么，所以，所以才让俺，呜。”王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昨天他还来看过他们，他们还给他开门，虽然身体虚弱，但还笑着跟他说他们很快就会好起来，到时候城门上也不用留他一人孤苦伶仃......

　　谁知道，昨日一别，竟是永别......

　　南天竹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王二闻言愣了下，似乎想到了谁，努力克制住自己，哭声渐停，却仍止不住那断断续续的抽噎。

　　“呜，对不起，让二位见糗了，对不起，没能帮到二位......”王二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不，王二，你做的很好。”白椿摇摇头，“没必要道歉。”

　　王二真的很努力了，克制了那么久。但最终那根弦被压断，换做谁都会绝望。

　　如果面前的人是玛瑙，他不定能像王二那么理智——他或许会疯，且疯的彻底。

　　南天竹看了白椿一眼，似乎看出了他眼中流露的情绪，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白椿回望，对上那双清澈的眼。

　　我还在。

　　白椿愣了下，虽感觉有些莫名，但还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将脑中杂七杂八的事情放到一边，白椿观察起屋子格局来，只见这个屋子和昨天他探访过的屋子结构差不多，只不过昨天他没来得及细细查看，漏了许多细节。

　　他发现这里的人家都喜欢住一种密闭性很强的屋子，砖瓦结构，只留一扇窗。平日不开窗，一点光也不透，使得屋子常给人一种闷塞之感。
　　再检查水缸，里头的水似乎也不大新鲜，浑浊的仿佛恭房里的物什一般，许是很久未换过了。
　　看着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人，蓬头污面，也是很久没打理了，连指甲都长的开裂了。
　　地上也脏乱不堪，到处可见各类布巾，食物残渣，呕吐物，唾沫污渍。

　　突然，白椿似想起什么，转头问向王二：“王二，你平日里与他们来往甚繁密，可知他们平时饮食或一些习惯么？”

　　过了很长时间，王二似乎才感觉到有人在喊他，他茫然地抬起头，白椿一看，便知晓此人并未将他所说的话听进去，于是耐心地把话又复述了一遍。

　　“啊，嗯，因着他们病的厉害，平常都是俺在照料他们，因此吃的什么都是俺拿过去给他们的。”王二虽努力恢复平时的声线，却只给人一种浓浓的疲累之感，叫人心酸，“俺看他们都是互相分食，没有什么不妥。”

　　“我知道了，谢谢你。”白椿向王二报以一个微笑。

　　看样子，除了食物以外，所有的都成问题。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使是个没病的人，都会生病。

　　再检查了一圈屋内外后，他们便打道回府了。

　　“王二，你能不能替我将大家召集起来？”白椿边走边对王二道。

　　“诶，自然可以，春大夫是有什么事要告知的么？”王二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

　　“嗯，依我看，环境也造就了这一切，得让大家都从自己住的地方搬出来，找个通风条件好的地方居住。”白椿分析道，“这里环境闭塞，不利于交换新鲜空气，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久而久之积病也是自然。”

　　王二不住点头，眼里总算有了点亮光，语气也稍微抬起来些：“好的！俺这就去和大家说，春大夫你们就先回去歇息一会，到时候俺来叫你们！”

　　说罢，王二便转身跑开了。

　　见着人总算精神了些，白椿也有些欣慰，也才发现自己也确实有些疲惫了，便和南天竹一道回去了。

　　可他们刚回到房间，便倒吸了口凉气，倦意全无。

　　只见地上放着尸体的麻袋，竟不翼而飞了！

　　问了王母，她也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也表示自己并没有发现人来过的痕迹。

　　“她没有骗人，偷走尸体的，是个武功极高的人，因此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南天竹道。

　　“棘手了，约莫是被发现了。”白椿皱眉，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自打进城，南天竹便总感觉哪里不大对劲，白椿也在乱葬岗突然被烧后有所察觉，如今尸体也被偷走，哪里还不清楚——他们的一言一行，一直被人看在眼里。

　　白椿咬了咬牙，思考着对策，此时恰巧王二回来了，而见他高兴的模样，想必是顺利召集到大伙了。

　　“春大夫，南大夫，你们快随俺去街头，大家都在那呢！”

　　街头

　　所剩无几还健康的人们，正用无比期盼的眼神等着他们的到来，像是找到能活下去的出路一般。

　　看着这些殷切的眼神，总会使人压力倍增。若是那满怀的期望落了空，那随之而来的绝望将是压倒人的存在。

　　但是，没有退路，必须即刻采取行动，不能再拖了，只能一试。

　　“父老乡亲们，这就是俺说过的，来救咱们的春大夫和南大夫！”王二无比热情的介绍到。

　　周围一圈传来激动无比的声音。

　　“终于有救了！”
　　“没想到朝廷还是没有抛弃我们！”
　　“听说这两位不是朝廷来的人，貌似是请来的江湖义士？”
　　“据说是药仙谷来的，听说里面的大夫各个医术高明，死人都能被医成活人！”
　　“确实！我大爷眼睛不好，找了多少大夫都没用，结果一去药仙谷，出来眼仁子明镜似的，看的比我还远！”

　　大家七嘴八舌，眼睛不住往白椿那看，期待不已。

　　白椿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道：“经过两日的调查，我发现，各位居住的环境似乎并不佳，造成病魔滋生，侵袭人身，因而，我在此建议各位从自己家中搬出，到更为开阔的地方居住。”

　　说完，底下交头接耳的声音更加激烈，一男子抬起手臂，向白椿道：“春大夫，您所说的地方，是不是这儿的庙堂？里头常给旅人歇脚用，因为是举办祭典的地方，里头宽敞无比，稍一清理即刻便能住进去！”
　　底下人也纷纷附和。

　　见大伙这么快就定了下来，白椿也不废话，立即组织人手前去安排置办，在太阳落山前完成了清扫。

　　见人一点点搬进去，白椿松了口气，环境的问题大概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对症下药的问题。

　　他正准备询问药铺的方向，突然被一花发老者握住手。
　　“真的非常感谢你，春大夫。你没来之前，我们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朝廷那也下了封城令，来的大夫也都染疾去了，我们几个天天怕的都不敢出门，这会，还是王二把我们叫出来，才得以透透新鲜空气。”

　　“是啊是啊，春大夫就是我们的救星，想必药仙谷的人一出马，即刻便能解决问题！”一个正搬着东西的壮汉凑过来，感激道。

　　“我们只要相信春大夫就好！”一个妇女抱着孩子走来。

　　人逐渐越聚越多，将白椿围了个水泄不通，白椿苦笑，有些应付不过来，还是王二出来救场，他才得以喘息的机会。

　　“你们围着春大夫做甚，春大夫辛苦了一天了，你们还不放过他，想把他累病倒啊？”王二大声朝白椿那处喊道，“快点忙活自己的事，还想不想休息了？天都快黑了。”

　　听王二这样说，人群才逐渐散开去，各忙各的起来，但还是不时的朝白椿那处看去，白椿只得回以微笑。

　　忙碌了一下午，终于在近夜时完成了居所转移，大家都有了各自的落脚处，安顿下来后才觉腹中饥饿，于是赶紧生火做饭起来。

　　炊烟袅袅，食物的香气逐渐环绕起来，人们有说有笑，这样的日子仿佛很久没有过了。

　　每天生活在恐惧与不安之中，多少人没有像这样开怀的笑过了？隔壁陆大哥的儿子久不见又高了不少、那孩子终于断奶了、你家有人去了啊......默哀。
　　大家无所顾虑地交谈着，而给予他们心灵放松的，则是那名春大夫。

　　这名春大夫不仅人生的漂亮，医术还高明，许多女子已经对他芳心暗许，谈起他的话题可真叫络绎不绝。

　　并不知情自己已经处在话题中心的白椿，正坐在庙堂外的台阶上，看着夜空。

　　难得放晴的日子里，连星星也变多起来，在广阔无垠的黑夜里如细沙般铺洒，让人移不开眼。

　　小时候，玛瑙也经常和他一同在夜里看星星。那时候他们经常吃过饭，便手拉着手，在夜色下奔跑，跑累了，就在草坪上一躺，仰头数星星。

　　那时候的星星，也似现在这样，熠烁不已。

　　白椿也常在玛瑙蔚蓝的眼里，找到整片星空。

　　“在干嘛？”突然有脚步声靠近，白椿回头，对上一双漆黑发亮的眼。

　　南天竹端着两碗汤走近他，在他边上寻了个位子坐下来，将手里一碗递给他：“小姑娘熬的，实在推不过，她们还让我带一碗给你。”

　　白椿谢过后将碗接了过来，正喝着，听见边上人喃喃道：“夜空啊，真是个好东西，之前我常和你父亲在夜色下饮酒谈笑，也是这样一片。”

　　说着，他抬手向天际握去。

　　“只不过，他现在不能再饮了。”

　　“为什么？”白椿问道。

　　“你父亲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疾病，几乎治不好，只能用药石勉强吊着。近来他左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也不知道等这次回去了，他的情况又会如何......”南天竹叹了一口气，将汤一饮而尽。

　　白椿有些胸闷，他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自己的父亲，之前他对他是恨的，怪他离开，但后面却发现似乎另有隐情。

　　他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正想着，脑袋上却被人乱揉一通，打乱了思绪。

　　“好啦，别被我影响了，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眼下的疫情，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放这么多在脑子里不累么。”南天竹虽然笑着，眼里却没多少笑意。

　　想必，他也只是强撑着不去想吧。一直摆出一副无所谓洒脱的模样，实则心里也有一个挂念非常的人在，而那人正饱受疾苦，怎地让人不担心？

　　白椿点点头，与他一同静默地看着星空。

　　眼下还是早点处理完这一切最为要紧，这样，才能尽早回去。

　　白椿闭了闭眼，将思绪暂时清出脑海。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2 23:11:44~2020-05-24 16:2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笙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