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传》十木水

8、第 8 章

　　于是，我像抓住最后一颗稻草，日日抓着浅浅不放：日升，我已早早等在她洞府外；月恒，我仍不愿放她回去；我同她一样穿着青色衣衫，我同她一样束着白色的发带；我仔细地打量她的喜怒，自己也于有意无意间同她一同哀乐。

　　不过我越来越不喜欢与那些小仙玩在一块，我明明听见她们躲在树荫下、花丛后，小声的说着我的坏话，可每每告诉浅浅，她偏偏不肯相信，一开始只是笑我胡乱疑心，拉着我去寻找，可是那些小仙狡猾的很，早就不知逃到哪去了；后来我一欲开口，她要么打断要么打岔，我与她理论，两人定会不欢而散，我气她不肯信我，她恼我不听劝阻；到最后她干脆就一脸无奈何地与我默默相对。

　　我眼里的她两眉颦颦、双眼含忧、一脸恹恹，突然我发现我俩终于极相似了！

　　不知为何，心中竟然莫名生出快感。此念骤生却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我以往单是想着变的与她一样快乐，却从来不知自己竟何时有恨不得她与我一般受苦，让一帆如意的她也尝尝愁苦滋味的念头。

　　常说溺水之人，是断不能在她挣扎时贸然相救的，否则往往救人不成，反而会一同溺毙。长此挣扎在泥沼之中的我，在最后一挣时唯一能紧紧抓到手中的，也只有白浅。她欲救我，而我不放她，即使到了求生无望的一刻，我也不会松开，宁愿拉着她一同沉底，在那黑暗世界里也终是为自己寻了个同生共死的知心人。

　　人都说美梦终有一醒，而我这场着实是个“恶”梦，十足的居心可恶，更是日日担心何时会被人猛然喝醒。果然，还没等到外出云游的未书姐姐和姐夫回来，四哥就突然转回了青丘。

　　他见了浅浅的模样，顿时吃了一惊，瞪我一眼，便急急拉着浅浅回了洞府。那一厢，浅浅没精打采随他而走，这一厢，我胡乱揣测他二人背地里要说什么，一时间心烦意乱、惶惶不已。

　　掌灯时分，仍不见浅浅和四哥出来，我徘徊在她洞口，仿佛孤独飘荡的幽灵，茫然无依。左思又想，最后还是觉得应该当面问问浅浅和四哥，是不是自己真的有什么做错了，否则大家怎么避我如晦，那些山中小仙不是一撞见我就惶然逃走；姐姐姐夫弃我云游；现在连浅浅也被四哥拉拢走了，我又成了孤单单的一个人，而且竟然比以前更加孤单了。

　　那我历经痛苦得到了容颜又能怎样？这哪里是我求的一模一样！

　　心里两种思绪此消彼长，一会儿想着如果真的自己做错了，宁愿恢复原样，只求大家原谅；一会儿却想，我有什么错，错只错在老天不公，我不过是个乞求别人施舍关心、爱意的可怜人，想靠自己的努力改变人生，我求了浅浅什么？不过是一份她不在意的相貌而已，她还有爱她宠她的亲人、朋友，她还有可以纵行的青丘山，容她恣意的大哭大笑，无论这世间何时她累了、倦了，何人伤她、欺她，只要回到青丘，总会有个最温暖的保护，让她养伤，让她振作。

　　银色的月光洒落一地，四野的山黑黢黢，像在暗夜里蛰伏的巨兽，山风仿佛随着巨兽呼吸吞吐浸染了漫天寒意，把人身上仅存的热度一分分地噬掉，周身上下只剩下胸口的心窝里还跳动些许暖意。

　　浅浅的洞口扉门虚掩，门隙中金黄色的灯光在黑暗中剪出一牙明亮的温暖，深深地吸引着我这个寒彻身心的人，一步再一步，蹑手蹑脚挪进门里，像急着摆脱黑暗一样，又向里急走了两步，正要张口呼唤浅浅和四哥，耳边却传来四哥声音，又急又气：
　　“浅浅，莫要再与那玄女搅在一起，看你都变成什么模样了？”

　　“四哥，我也不知道玄女怎么越发的莫名奇妙了，整天就是疑这猜那，好像人人都有算计她、人人都在嗤笑她，我找给她看，树林里、山洞中、花丛中，纵然翻了个遍，哪里有什么树仙花妖，就是禽鸟野兽也没见半只。”

　　“浅浅，就算你说与她听，她也是不会相信的。”
　　“是呀，我一开始只当个笑话，可没想到她日日如此。我与她辩解，她非但不听，每次都说着说着就委屈得泫然欲泣，我只能陪她愁眉苦脸喽！哎~~ ”
　　笑话，原来我的惊恐和无尽的折磨、烦恼也不过是别人的笑话一场，我的心里那一分暖意终也是凉了。

　　“对了，四哥，你今儿怎么就回来了？莫非有什么好玩的来叫着我一起？”
　　“我哪是来叫你，不过是路过看看，再说有什么好玩的事，坐在这儿青丘哪看得成呀。”
　　“好四哥，我就知道你有了好吃好玩的不会丢下浅浅，你别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浅浅的声音有点焦急，有些兴奋。

　　只听见四哥轻笑，道“也没什么稀罕，不是几十万年一见的百鸟朝凤罢了，有什么好看？”
　　百鸟朝凤，定是折颜这只老凤凰出的主意，他们竟然合着伙要把浅浅也骗了走，如果浅浅也弃了我，这青丘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了！

　　第一个想法就是转身躲开，可到哪能躲得过这个结果，寄希望于浅浅会留下来陪我，留得了这次留得了下次吗？到底不过是她走她的路，我过我的桥；要想不让人抛下，恐怕唯有先抽身离开。
　　一瞬间，我决定不再做那个独自等待、却永远被抛下的那一个，与其整天小心翼翼，却还是被别人看作心怀不轨，还不如索性一拍两散，心无企盼却也能做到无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