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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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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陷入回忆中时,忽然听见身后树叶沙沙,一转头,见身后玄檀树的树叶正纷纷散落。抬头仰望,原来树干上趴着个人,一身溜光水滑的玄色长袍,脚上穿着双软皮小靴,一只脚勾住树干倒也稳稳当当,袍襟就随意耷拉着。这人一只手撑腮,另一只手中拿着条树枝,正是他把玄擅树如枯般的黑叶打落了一地。
我回到幽都山时日不长,大多时间又躲在深深的洞府不出来见人。只因我刚出生时,父母正与山中其他仙族打个不可开交,现在几百年过去了,虽然不再是一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却仍与山上其它仙友老死不相往来。说到邻居,我只是知道这山中树林里还住着豹、虎两族,北面谷里有玄蛇一众,玄鸟们住在东边最高大的暗神木上,说到走动往来,自然没有可能。于是,现在这位究竟是哪一族的哪一位,我也是无从知晓。
见我歪着头瞧着他,他浅棕色眼眸也盯着我不放。
忽然间我想起浅浅的笑容,于是也像她平日那样粲然一笑,顿时只见他神色慌张起来,眼神也不自然地移开,麦色的脸上疑似现出淡淡红晕。我心里暗笑,他一定也是被浅浅这样子给迷住了。
“你是谁家的小仙娥,怎么到我幽都山撒野?”他气恼地喝问。
我明明好好地坐在河边,怎么成了撒野;他莫名其妙质问别人,反倒理直气壮?
莫名之人当莫理之,我站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睬也不睬转身就走。
那人得寸进尺,忙不迭地追过来,用手中树枝拦住我去路,另一只手一把揪着我的斗篷,一副拦路抢劫的恶模样。
我忽然想起爹娘叮咛,说这山上没有一家是好人,要我小心为上,要是遇见了鸟蛇之流,倒是也可以应付应付,虽然我在青丘并没有学太多仙术,但这点花拳绣腿抵挡二三却也足够,但如果遇到的是财狼虎豹,又真的纠缠起来,我可是定会吃亏的,让我不如报个虚名脱身了事。
再看他脸现不悦,纵然我自信有白浅之美貌庇护,他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但又一想,万一这家伙没半点怜香惜玉,我何必以身涉险,于是应到:“小女子是青丘白止帝君家里的侍女,受帝君差遣,给亲家公婆送了书信,闲来无事在林中转转,不想打扰仙家,多有冒犯,请包涵见谅。”
只见他一边匆匆看我一眼又马上垂下眼眸,紧盯着手中树枝,一边煞有介事地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哼,我说怎么有股子他们家的臭狐狸味!一猜就是从老狸他们家的出来的。”
这个臭小子,竟然这么称呼父亲大人,怎么说他也要比父亲小上一两辈,为小不敬、狂傲可恶的很。
“幸亏你是青丘来的,要不看我怎么收拾你!办完事就快些回去,莫要再去那个老狸家,那家子没什么好人。”
他见我脸色越来越恼,突然又说“当然,你们青丘家那位少夫人倒是个好人,其它都不好!”看来他是以为我憎他一棍子打倒一片,急忙把未书姐姐给摘了出来。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是你自己满腹腌臜,才看着别人都是恶人。”
任哪家女儿听了外人如何指责自己的父母家人,也会气急败坏的,虽然我跟父母真正相处不过半月,以前也时时怨恨他们对自己不闻不问。况且,他根本就没见过我,也搂草打兔子地把我算到恶人堆里去了,让人怎地不恼。
一把推开拦路的树枝,可他却还抓着斗篷不放,我又急又恼,索性将颈中斗篷的系绳一松,反身用力推开黑衣人,拔腿就跑。
仗着身材娇小,我一头钻进树丛,在枝叶遮蔽下东躲西窜,奔了半晌,见身后没有人追来了,才停下脚步,因我玄狐一族生性小心机警,断不会贸然行动,于是猫在一簇灌木下竖着耳朵,待半天没有动静,渐渐探出头,见四下无人,于是拍打拍打尘土,摘去头上粘着的树叶,长嘘一口气,站了出来。
突然头上方传来刺耳声音,听的人寒毛直立,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果然,那黑衣小子正在树上,慵懒地靠着树干,一支手挠着树皮发出“嘎吱嘎吱”声,脸上一派“等你发现,等到无聊”和“你可真笨”的鄙夷表情。
时下暗恨自己平时为什么不多学点仙术,如果白浅在此,只需信手一挥,就狂风骤起,看不把这小子吹到九霄云外。而自己,却只能一味狼狈的逃跑。
如今事到临头,却也只得硬着头皮,把自己那点“三脚狐”的功夫拿出来比划比划了,但愿能来个攻其不备,一面双手在宽大的袍袖里暗自画着术符,一面换个笑意盈盈的姿态。
“小仙正要赶回南山,这位仙家急急寻来,可是有什么未尽之言,或是要我带回青丘?”
见我一笑,他八成早把我说他腌臜的话给忘了,说话也结巴起来:
“我,我,我其实只是想告诉你,你走错方向了,青丘得向北去;还有还有,我想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白浅这美人计还真是管用呀,想我玄女到哪里都被人轻视,而白浅行走四野八荒,却处处得意。
想我自从换颜后,一时欢喜,便与浅浅走遍大半个青丘,本以为能让大家也赞慕一回,没想到却是如引后果:无论我们走到哪,地仙、树仙、仙兽或是花木虫豸,见到领头的白浅,笑呵呵地迎身上前,可再一见我,莫不目瞪口呆,一幅笑模样就生生僵在脸上,转而神色大变。
纵然他们总想以谎话敷衍我俩,说什么形同姐妹,贺我心愿得偿,但也只有白浅这个木瓜般的人看不出他们对我的排斥和不屑,还傻兮兮说什么“大家是倒是对我们很是关切”这种傻话,以我玄女如发细心,怎能不知他们心里正暗暗斥我是个觊觎他人的窃貌之贼。
从此以后我夜夜难眠,一闭上眼,白日里那些小仙就卸下伪善的面目,围着我大声指责,说我小小年纪就心怀不轨,说我心思深黯却偏偏去骗他们纯真至善的白浅,还扑上前来说要撕破我的脸孔,让大家都知道我的本貌,把我打回原形。每每此时,我就会冷汗淋漓的厥起,急忙摸摸自己的脸庞,待确认完好才放下一颗心来。
于是,在这青丘山上除了浅浅,我竟然看不出一个人还以真心待我,就连姐姐姐夫我也总觉得他们行为做事别有深意,尤其是两人窃窃私语时,我总怀疑他们莫不是在说我的坏话。于是梦里捉我的恶人中,竟隐约有了他们的影子,更让我伤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