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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向死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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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这么多把柄在您手上,您随便拎出一件,就能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何必多此一举,要什么忠诚?”谢云悠目光冷然,傲气十足回道。
忠诚是什么东西,没有的东西她怎么给,她虽然为大佑出生入死,九死一生,但她也是别有所图,只要找到她娘,管谁赢谁输,谁家天下,届时带了爹娘远走高飞,保管你们谁也找不到。
沉晔抽回手指,道:“这些把柄本王向你保证一个也不会用,本王只想用一人来换你的忠诚、忠心,怎么?很难吗?本王还当你为了莫言,可以冒着杀头之险,男扮女装接近宫妃,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呢。”
这些时日处下来,岂会不知她的桀骜不驯,她的义薄云天,她的重情守诺,除此以外,她的骄傲让她不会真心臣服任何人,既是如此,那他唯有掐准她的软肋,换她一个承诺。
“好。”谢云悠允诺道:“谢云言出必行,若莫言得救,本将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三击掌,誓约就此立下。
一日后,忽有人证翻供,加之丧主家愿意和解,莫言死罪得免,可也被免去了六品司丞,发配岭南教化三年。
领教了权力的翻云覆雨,谢云悠对与沉晔的交易缄口不言,和陈琪、颜侑、慕容纯一起接了莫言出狱。
沉默相对中,马车调转了方向,往城郊驶去。
山花摇曳间,一座座新造的坟茔,黄土犹新。
谢云悠请陈琪他们等在车上,自己则带了莫言,走了会,在最前排正中的坟茔前驻足。
形销骨立的莫言动容的望着墓碑上的刻字和铭文,霎那间红了眼圈,哽咽道:“虎子兄弟。”
“虎子的尸首一直没找到,这里埋着的不过是他的几件衣物。”谢云悠看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牛皮酒袋,把酒徐徐洒在了墓前:“分别时曾说过活着回来咱们大家一起接着喝,还要,还要给他找媳妇儿。”
微风吹过,山河呜咽,沉默了一会,谢云悠拍拍他耷拉的肩道:“命只有一条,不要挥霍,不要让爱你的人伤心失望。”
莫言抬眼望去,不知何时,马车前站了老态毕现的陈琪、满脸担忧的慕容纯和颜侑,都在注视着自己,羞愧难当,拜倒道:“对不起恩师。”
“此去岭南,山高水远,好生保重。”谢云悠犹豫了下,取出了雪姑给的书信给他:“别怨她,她也盼着你好,忘与不忘你自行取舍,不要折磨自己便好。”
白洲下了朝,便收到下属报来的莫言获释的消息,再联系到前日皇长子讨了莫言的案卷,便知一切不寻常,却猜不透内里的究竟,很快家里又来报,白老夫人去了五城兵马司,当即赶了过去,才知他幼弟带了人去查办案件一直未归。
“娘,阿洵办案多日不归是常事,你不要疑神疑鬼,太担心了。”白洲信得过他弟弟的头脑和身手,再说京都向来太平,一般没出过幺蛾子。
白老夫人却不然,忧心忡忡道:“你不知啊,这两天我心慌慌的,眼皮直跳,总感觉有不好的事发生。”
白洲皱眉,他娘可是将门出身,从未有过这般情状,莫非母子连心,小弟真的出事了。不再多想,立刻吩咐散出人马去找。
密林深处,一场激战后尸横遍野,银铃作响声中,依玛歪着头打量着被生生钉在树干上的白洵,啧啧叹了两声道:“来这么久,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中原人,而且脑子也好使,不像其他蠢物。”
说完,她手舞足蹈,快乐的在林间转了几个圈圈。
说起来她不过养了几只吸血蝙蝠,想不到这么快就被大佑的官府寻着踪迹找来了。
手足俱被透骨钉钉着,血迹蜿蜒,染红了树下一片,白洵双目紧闭,血色尽失,头无力低垂着,嘴唇不停动着。
依玛好奇的凑过去,依稀听他反反复复唤着:“小云,小云。”
小云是谁?
这种濒临死亡又垂死挣扎的美让她陶醉,就像只破碎的蝴蝶,她情不自禁的探手拂过他的凹陷的锁骨、光洁的下颚,决定让他先继续钉在这里,好好欣赏两天。
乌云凝聚,群鸦腾空,眼看着快下雨了,依玛悄悄溜回了竹楼,孰料高飞已在她房里等着了。
他偷偷跟着她出去两回,都是在密林边缘跟丢了,第二次这鬼丫头居然还设了毒障,搞得他差点中招。
美目圆瞪,依玛先一步指责道:“你们中原人就是卑鄙,随便进姑娘家的房间。”
冷哼一声,高飞打量下,发现她洗了脚,但衣服下摆和衣襟处被划破了几道口子,袖口还有点点血迹,警告道:“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但是我家公子收留你住下,你不要给我们找麻烦。”
依玛啐道:“你当我喜欢留下,如果不是我大师傅的吩咐,我才不要和你们中原人混在一起呢。”
高飞懒得和她废话,拿起案头的梳子道:“这是隔壁房间里的东西,谁准你随便拿的,那个房间里你不许再进去,更不能擅自拿东西来用。”
走出门,他觉得对她还是不放心,可这几日公子一直也没回来,看起来得去找公子要个治她的法子。
他这边才离开,依玛已经大摇大摆闯进了禁室,她之前进来过一回,只有床和桌椅,陈设很简单,没什么特别的。
就在要走之际,她忽的发现床头枕下隐约露出条穗带,抽出来一看,原来是支小玉笛,触手冰凉,洁白光莹。
“中原人手艺倒是不错。”她摩挲了两下,爱不释手,径直揣进了怀里。
叮叮咚咚,雨点如珍珠般落下来,砸在屋顶上噼噼啪啪地响。
冷,彻骨的冷。
在越来越大的雨水打淋中,白洵渐渐找回神智,可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从手足端传来的锐痛依然清晰,忍不住深蹙起眉,因痛苦不停发出嘶嘶倒抽气声。
记忆停留在他带着队一路追踪伤人的蝙蝠,进了密林,可很快兵将接连倒地,他刚下令撤退,就冒出个小姑娘。
对,怪异的小姑娘,他强撑着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哪有她的影子,只有一具具死状可怖的尸体。
他也快死了吗,飞快流失的体温仿佛正在验证他的猜想。
不行,我不能死,他吃力的抬起头,看了看手掌中央的透骨钉,深吸口气,手臂使劲一点点把手掌往外移。
每一次努力带来的都是痛彻心扉,他一会想想他娘,一会想想谢云悠,喘一口气再尝试一下。
另一边,五城兵马指挥使宋然亲自带队,一路找寻他们的踪迹。
可滂泼大雨、渐黑天色都阻碍了速度,点不了火把,下属建议先撤回去,等雨停了再说。
“那是白洵啊,河东白家的家主,他要有个闪失,我们怎么和陛下,和白相爷、河东豪族交待。”宋然恼怒道,很快收到消息,白家也在组织人马往南面搜寻。
下属见状便提议去前面山洞避避雨。
山洞漆黑,先行的两个兵士好不容易点了火把,可往里还没走几步,漆黑中霎那间冲出数不清的滑翔怪物,向他们扑来。
“啊!”
等后面的人马赶到时,只看到两具面带惊惧、失血身亡的尸体。
浑身湿漉漉的下属咽咽口水,对脸色铁青的宋然道:“大,大人,咱们还是向,向谢将军求援吧。”
此时的谢云悠已经见到了白洲,二话不说,立刻带了几个精干兵将出发了。
看雨渐渐小了些,她指挥其中两人去郊外大营把训练的猎狗都带到预定地点会合,一夜奔波,终于循着踪迹赶到了密林周围。
猎狗们似乎嗅到了什么异常,不停低吼狂叫。
雨雾缭绕间,密林异常安静,别说鸟叫声,连虫叫声都几乎听不到,谢云悠让兵士牵住猎狗,小心走到林边,细细观察树木草叶变化。
一边草木鲜绿,另一侧叶子耷拉暗黑,而中间似乎有层薄薄的烟雾自地面腾起。
“往后退,把狗拴好留下,都从树上走。”谢云悠皱了皱眉,如是毒障,越往上毒气会越稀薄。
竹楼里,依玛睡了个长觉,想找梳子梳头,才想起被高飞拿走了,还没来得及懊恼,忽听不远处林间断断续续飘来细碎的铃铛声。
“又有猎物来了。”依玛开心的拍手,飘散着长发,一跃而出,向密林奔去。
灵活迅速犹如飞鸟,谢云悠穿行在树端,时不时借着些许射入的光线,探看下方。
有三五处不明坠落横死的鸟群,也有不少小兽七零八落的尸体,她越往深处去,越觉得诡异不安。
白洵,你千万不能有事。
仿佛有所感应,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白洵终于挣脱了一枚透骨钉,牙齿上下打架,露出一抹虚弱嘲讽的笑。
“呦,不赖啊。”
下一刻,树下响起掌声,依玛眸子蹭亮,像是发现宝贝一般,星星眼的看着他道:“我改主意了,不打算让你死了,我要破例把你做成我的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