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灵之缘起生烟》净深缘

90、牺牲（下）

　　熬过了那不能寐的黑夜，总算到了替换‘大脑’当日。
　　密室守卫更加严密，席缘的仿生脑已通过了所有安全测试，那被金银镶嵌的生化瓶中，正是她往后赖以生存的新大脑。
　　离萝注射过大量麻痹剂，早已提前陷入了沉睡。
　　席缘在麻痹剂的作用下意识也逐渐涣散。
　　她穿着单薄的白褂，四肢牢牢锁在轮椅上被仿生人推着拐了好几次才进入到手术实验室。实验室的人并不多，只有陌生的四个主刀医师。医师们围着离萝进行最后的身理检测，那副即将彻底死亡的身体上穿刺着密密麻麻的金属管，她的左侧预留着一个属于席缘的空位，透明容器中的大脑那般鲜活。在正中央的容器托盘上摆着的是属于离萝的大脑，那上面的线缆更是错综复杂。
　　整个房间被紧密注视着，实验室的墙面是一面巨大的屏幕，而屏幕另一端便是联盟所有辈份尊贵的‘看客’们。
　　孤寂的重生，挚友、爱人、家人都只将封存在即将剥离开的大脑中，这场所谓的永生也将迎来彻底死亡，那号角声在闭眼那时正式奏响。
　　只有手术刀摩擦的尖锐声回荡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其他的便是死寂。
　　“师父…”，“师父！师父！”
　　“——雨尤？临死前听到的唯一声音竟然是雨尤的…”
　　“师父…”
　　身体被晃动得厉害，席缘猛然睁眼。
　　一双玲珑清澈的大眼正炯炯瞪着她看，如初见那般梳着马尾，脸颊两旁的发丝却凌乱了不少。
　　宋雨尤把头压得很低，几乎遮挡了所有监控范围。
　　“师父，你先听我说，时间很紧迫。我会让博士将你带出去。”
　　席缘瞳孔放大，拼命挣扎。
　　宋雨尤死死将她按下。
　　她用最后的力气告诉宋雨尤。
　　“我不能出去。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
　　宋雨尤苦笑着。
　　“所有事，我都知道。这是我欠离萝的。”
　　所有气力在手臂的短暂酥麻后彻底成了茫然无措的麻痹。
　　随后，席缘感觉到锁骨上落入的两滴水珠，冷彻入骨，那是宋雨尤的泪。
　　再是抬眼瞥向那面庞，本该意气风发的脸颊上竟变成了如今的憔悴模样，连那双明眸的眼眶中竟也被泪眼包裹成了臃肿。
　　“我不属于这里...”，“...雨尤。”
　　“但是你有牵挂，你还有冰烟。“，她苦笑着，“我啊，从小流离失所，看尽了这彼世冷暖，也看厌了。如不是你，我也不会感受到信任与怜爱。”
　　她又是一笑，苦涩而凄凉。
　　“怪不得我跟离萝总是猫见耗子。原来...我跟她从小就见过，连我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那嘴角划出的笑容看得人怜悯，她用衣角抹了抹双眼。
　　“呵..离萝的大脑可真是厉害。”
　　宋雨尤看了看时间，接着又说。
　　“阿尔法支撑不了多久。师父，你听好了，一定不要发出大动静！否则，一切都会功亏一篑。你最懂权衡，这时候惨败，不是最明智的选择，甚至，救不了任何人。”
　　“你..疯了！”席缘有气无力的挣扎着。
　　宋雨尤再次将她按耐在手术台上。
　　“我成为她的脑，那我也能成为你的脑。”
　　水雾朦胧中，那面庞眼角露出的赤红越发让人心碎。
　　——我的脑？
　　席缘感觉连呼吸都艰难痛苦。
　　——我不要任何人成为我的脑。
　　“——她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宋雨尤毫不犹豫往席缘手臂上注入了银色试剂。
　　她微微倾身靠在她耳侧。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也找不出比我更好的办法。联盟不过是想让你成为彼世傀儡。”，“我保全你，你保全冰烟。而我..我.也要保全离萝。”
　　——宋雨尤！
　　“师父，你信我。”
　　席缘的意识越发散漫，好似烟云般轻飘飘。
　　“5秒后，我将不再是宋雨尤。博士会告诉你怎么做。”
　　“——宋雨尤！”
　　余光下，那熟悉的挚友一会儿垂头擦汗，一会儿抬头看时间，时不时跟另外两人确认数据。
　　“5”
　　“——不需要你。”席缘拼命想要发出声音。
　　“——宋雨尤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
　　“4”
　　“——我自己可以办到。没人需要你！”
　　“3”
　　“——宋雨尤！”
　　“2”
　　一切准备就绪。
　　那容颜远不及第一次见面时纯真。
　　“1”
　　倒数完毕。
　　宋雨尤顺势和席缘对调了位置，速度快得骇人。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手术台上，依依不舍的望着另一侧的离萝，只觉她容颜依旧，满脑的不舍最终也将消逝。
　　“这是我和离萝的恩怨，不该让师父你来替我还。”
　　宋雨尤说话愈发含糊。
　　“你要…冰烟安…好，我要…离萝...安好。”
　　席缘只木楞地托着手术盘立在宋雨尤旁边，一动也不动。
　　艾迪博士聚精会神地举着手术刀。被切割开的大脑宛如那主人的生命般鲜活。
　　尚存的最后一丝意识里，她的脸色苍白可怖，依旧还是勉强挤出了告别的微笑来。
　　“请…一定…护好她…的意识。来世”
　　“…我..给师父…你”
　　“做牛…..做马…”
　　席缘紧闭双眼，她无法面对这般憔悴的宋雨尤。
　　——如果当初没有打开能源球，一切都只会成为秘密，或许若干年后，能源球会被不知名的能人异士打开，但，该离开的也都离开了；如果当时没有出现在彼世，这一群人也不会志趣相投地聚拢在一起，那些陈年瓜葛兴许也永远不会被揭开；如果自私一些，带着司冰烟生活在现世，一切的枷锁也将不再有任何钥匙可以打开。
　　席缘满心满脑只剩下歉疚。
　　本该由自己承受的一切，远不该将雨尤牵扯入局。什么了无牵挂！什么亏欠离萝！一切都成了托辞的缩影。
　　眼眶被湿润浸泡得疼痛不止。
　　席缘手中的托盘不停晃动着，‘吱吱’作响的摩擦声成为了奏给挚友最后的葬歌…
　　屏幕后的特纳仔细观察着，生怕实验出现意外。
　　“不对！这画面是修改过的！”
　　周围瞬间哗然一片。
　　那一瞬，实验室也同时发出了轰鸣的警报响。
　　艾迪博士依旧沉着冷静，他加快速度，一边小心翼翼地拆除神像周围的线缆，一边朝另外两人叮嘱道。
　　“加里，按雨尤的方法把离萝小姐恢复原样。”，“席缘，用你的方法带我们出去，雨尤会帮我们。”
　　席缘凝眉，脚下却仿佛生了根，纹丝不动。
　　联盟护卫纷涌而至。
　　艾迪博士拆完线缆后，不做任何犹豫往席缘手臂注射了一剂透明药物。
　　实验室的大门缓缓往两边敞开。
　　“赶紧让门快些给我打开！”
　　联盟的领袖们很是急迫。
　　护卫队举着枪械，迅速从两侧一涌而入。
　　映入眼帘的实验室里竟空空荡荡，除了完好无损的神像装置和离萝以外，先前屏幕中的其他人全都消失得毫无踪迹。
　　特纳跑到神像装置前，眼看着原本被破解的装置归于原位，心中满是愤怒。
　　“打开！”他疯狂地抓来两名科学家强迫他们打开神像。
　　“启动防御模式。”
　　一声警告后，神像放出比先前更加耀眼的射线来。
　　顷刻间未及躲避的一切都化作了灰烬。
　　“不要靠近！”神司厉喝。
　　剩余的其他人也都停在了原地观望。
　　他们再次回到监控室后，联盟工程师很快破译了监控的伪装。
　　特纳愤怒地一拳落在银幕上。
　　“宋雨尤！！！！”
　　“贼人之后，果不其然还是贼人！”周围再次响起莫名的责备声。
　　“找到她们，立即行使联盟判决！”
　　这一出‘狸猫换太子’彻底激怒了中立联盟。
　　神像装置无人再敢试图打开，造神计划彻底失控。
　　“立马找到这宋雨尤和席缘！把整个世界掏空也要将她们给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