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灵之缘起生烟》净深缘

86、抢夺

　　神司并未多停留。离开后，席缘彻夜未眠。
　　回想起和神司的对话，她始终觉得别有他意，她拼命想要捋清一切，潜意识的声音却不停告诉她要立马逃离。
　　——为什么神司要把我关在这儿？她想干什么？
　　——将我和冰烟分开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得出去。
　　——造神计划……并非能够如偿所愿。
　　她想得入神，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席缘小姐，请用餐。”
　　族仆把饭菜放在桌前就退了出去。
　　席缘瞥了眼不为所动，她端坐着盯着饭菜继续思考着。
　　托盘下歪歪扭扭镶嵌着一道细线，跟简单的木纹陪衬略有违和。
　　她用手顺着细线摸索去。那线竟轻而易举贴在了指缝中，她试图将细线捋开，不经意发现了端倪来。
　　见门外并无守卫，她小心翼翼地用杯子里的热水把细线润湿，细线遇水后逐渐膨胀，她顺着纹路的方向将它摊开，上面的字样歪歪扭扭，但足以让人看清里面的内容。
　　“勿挂念，烟安之。”
　　席缘异常谨慎，再次确认门外的动静。她用指甲在托盘上歪七扭八地刻出符号“α”。
　　博安安在后厨等了许久，她瘫坐在椅子上望着橱柜发起呆来。
　　“——难不成，老席真离开了燧地？”
　　托盘整齐地摆在橱柜上。
　　“——那是什么？”
　　在燧地很少能见到除文字以外的其他字样，她靠近那古怪的托盘再是瞧了瞧。
　　图案的形状很熟悉，倒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在哪里有见过，能笃信的也仅是这字样非族人所用，有些弧度，又有些带勾，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
　　博安安带着失望回了房间，托盘上的图案着实让她困窘。
　　大脑里莫名出现了无声的请求声。
　　——请求破解。
　　——请求破解。
　　这四个字在脑海里反复发出声音，实在扰得她心神不宁。
　　“——宋雨尤在搞什么鬼？”
　　博安安正暗忖着，忽而恍然一惊。
　　“阿尔法！是阿尔法！”
　　这好比破解了惊为天人的大秘密，让博安安兴奋不已。
　　第二天，博安安偷偷摸摸把茵芙琳从柜子里取出来。
　　“芙琳，去找雨尤，告诉她老席很安全。她人在燧地，让她想想办法。”
　　人偶点点头并未发出声响来。
　　博安安把她藏在袍子里，然后送她去了中立区。
　　1022实验室里，宋雨尤无精打采地坐在位置上发呆。
　　“主人，是芙琳。”
　　阿尔法发出机械的声音。
　　宋雨尤呆呆注视着空无一物的桌面，眼神暗淡无光。
　　“主人，主人，是芙琳！”阿尔法再次发出声音。
　　她依旧还是无动于衷。
　　阿尔法迅速朝她脑门儿撞去。
　　宋雨尤疼得皱眉，她恍过神来。
　　阿尔法的通讯器上是席缘的讯息。
　　她瞥着那几个字眼，久久没敢查看里面的内容，表情倒是难见的惊恐。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宋雨尤一惊，扭头朝门外望去。
　　敲门声不止，她起身拉开实验室的门，左右看了看并没发现任何身影，她随即转身再把门给合上。
　　“宋雨尤！你在干什么！”
　　从地面上传来愤怒的责备。
　　“芙…琳。”
　　“都给你传简讯了，你怎么不回复？”
　　宋雨尤嘴角微微抽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应付。
　　她极力在掩藏自己的情绪，瞩目在荧幕上看了很久。
　　茵芙琳顺着椅子爬到桌面盘腿而坐。她凝着宋雨尤看了又看，本想戏弄戏弄她，见她无精打采也打消了念头，她静静坐在一旁等待着破译。
　　宋雨尤没法专注，即使当下必须得想办法找到席缘，她也始终心不在焉。
　　茵芙琳试探着和她说话。
　　“离…萝家，还…好吧？”
　　听到这两个字后，宋雨尤立马愣住。
　　人偶凝着她尤为震惊。
　　“宋雨尤！？你最近究竟在干嘛？难到你还没听说吗？”茵芙琳的语气甚至有些愤怒。
　　她默默垂下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桌面。
　　人偶站起来，小步走到她胳膊前，重重踢向她。
　　“整个中立区都在找她们家，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这算什么朋友！”
　　宋雨尤盯着人偶浑身颤抖。
　　“——怎么会？怎么会…“宋雨尤整个人已经手足无措。
　　茵芙琳气冲冲地走开，躲在宋雨尤看不到的地方独生闷气。
　　”——不能让人找到离萝！“
　　脑子里的声音不停重复着。
　　她敲敲脑袋，伏面挣扎了一番。
　　现在的宋雨尤孤立无援，离萝身处困境，想要凭一己之力也只是以卵击石。
　　找到离萝首先需要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她盯着茵芙琳离开的方向看了半天。
　　目前唯一有可能找到离萝的办法只有依靠茵芙琳，而茵芙琳仅席缘才有权限可以支配。
　　让席缘安全回到中立区则成了唯一的阻碍。
　　——没有神像想要让席缘回到中立区只能选择放手一搏。
　　宋雨尤看向那人偶。
　　“芙琳。”
　　她依旧在生闷气。
　　“我们要让主神帮忙。”
　　茵芙琳慢慢从角落里走出来。
　　“我该怎么做？”
　　“你帮我锁定师父的位置实时传给阿尔法，然后回到燧地去找主神，让主神找到师父。我会在这边儿协助你们。”
　　茵芙琳瞅了瞅旁边的电脑，依照宋雨尤的指示开始行动。
　　宋雨尤将茵芙琳锁定出的坐标仔细分析了一番，尽管有些惊讶，她也精准的锁定了其中一个。从茵芙琳给出的三个坐标点看，一个在中立区、一个在燧穆村，还有一个在离燧穆村较远的位置，直觉告诉宋雨尤，最后的坐标正是席缘的所在之处。
　　这时，天色也已经暗淡下来，为了避开燧地的耳目，宋雨尤用gm01将茵芙琳空投去了燧穆村。
　　茵芙琳体型玲珑，宋雨尤给她换上夜行衣几乎彻底隐蔽了她的踪影，黑暗里茵芙琳穿梭自如。
　　它翻遍了燧穆村所有瓦楞，在一间不起眼的房间里寻到了司冰烟。
　　她从屋顶俯视着那愁容满脸的女主人。她撕开了衣摆角边儿的布料，瞄准司冰烟精准抛了去。
　　黑布缓缓下坠，从司冰烟眼前飘落。
　　黑布引起了司冰烟的注意，她恍惚盯着黑布看了两秒，然后似有疑虑地抬头朝屋顶望去。
　　那玲珑的小轮廓在灯光的映衬下格外清晰，这无疑让她有了些活力。司冰烟看向门外，确认无人留守后展开双臂示意茵芙琳。
　　她的身手很是矫健，纵身一跃，裙摆被空气托起，最后精准落在司冰烟怀里。
　　司冰烟轻轻将食指落在茵芙琳的嘴前，摇头示意，茵芙琳也默契地点了点头。司冰烟将茵芙琳稳稳放在地面上，随后从桌上取了一杯茶水放在她脚边儿。
　　茵芙琳聪明伶俐，在地上把宋雨尤的计划写了出来。
　　这是最能让司冰烟振奋的消息，她迫不及待思考着之后的行动。
　　熄灯后，司冰烟和茵芙琳已整装待发。
　　席缘等待着，她坚信地等待着。
　　房间若隐若现的蓝光让她顿时喜出望外，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处蓝光。
　　直到司冰烟活灵活现出现在她眼前。两人只字未说，只是紧紧拥抱着。
　　肩窝上的一处湿润，和怀抱下的抽蹙，让席缘心疼，她抚了又抚，直到司冰烟逐渐平静。
　　门外传来的脚步如约而至。
　　纵使不舍，司冰烟也只能选择承受。
　　按计划，席缘若是离开，必须要司冰烟和宋雨尤共同协助。
　　司冰烟划开缝隙，茵芙琳跳到席缘肩上准备离开。
　　缝隙彻底关闭的前一秒，司冰烟犹豫了。
　　席缘望着她笑得苦涩。
　　这样的告别是她和司冰烟约定好的。
　　两人再多停留一秒，那双眼的波澜就将一涌而出。
　　“——冰烟…”
　　司冰烟和席缘四目相对，只剩下落寞和无奈。
　　房门推开一霎，司冰烟迅速将缝隙关闭。
　　神司愤然，甚至没法阻拦。
　　房间里只剩下那一声斥责徘徊着。
　　“冰烟！你糊涂！”
　　再次重返中立区，早已物是人非，这里成了人间地狱，联盟在崩塌边沿，之前竖立的威严正分崩离析，摇摇欲坠。
　　宋雨尤的沉闷似乎已被席缘看透。很多时候宋雨尤佯装成斗志昂扬的状态都被席缘看了出来，她满脸的心事早已遍布脸庞，情绪化的宋雨尤对情绪的伪装很是生疏。
　　席缘也并未多问。两人很快锁定了离萝的位置，之后便是马不停蹄地寻找。
　　神像装置的消息在黑市区传得铺天盖地，人人都想找到神像装置，造神计划也早已成了大家公开的秘密，能源耗尽的传闻也成了所有人的恐慌，离萝家彻底成为了众矢之的。
　　席缘和宋雨尤到了篱罗岛。
　　这里并非是中立区那般苦不堪言，码头附近依旧热闹非凡，能源球的生产也仍在继续，似乎和往日并无差别，装扮怪异的外族人显得格格不入。
　　相比之下，这里仿佛就时新的中立区。
　　两人去到一处不起眼的酒店，出示身份后便被引到了最顶层的豪华套房。
　　“小姐，席缘小姐和雨尤小姐到了。”
　　宋雨尤走在最后边儿，刻意保持着距离。
　　“恩人…”看到席缘离萝很开心，她瞥了眼宋雨尤，然后招呼两人落座。
　　离萝憔悴了不少，脸色苍白，面容憔悴。
　　席缘盯着神像装置，单刀直入。
　　“他们想要神像做容器。”
　　“造神计划，造神计划！一切都是造神计划！”离萝情绪很激动。
　　宋雨尤偷偷瞄了她一眼，紧紧缩成一团。
　　席缘垂了垂眸。
　　“你不愿意，谁也没法得到它。”
　　“为什么一定要用到神像装置？”离萝质问道。
　　席缘默默摇了摇头，讳莫如深的回答道。
　　“我们…谁也用不到它。”
　　她微微抬头将目光落在神像上。
　　席缘的话如同惊雷，一下劈在宋雨尤的脑门，一下又劈向离萝。
　　宋雨尤一动不动，黑暗笼罩着她似乎要将一切都给隔离开。
　　“你说得对，谁也用不到，包括我自己。”离萝自嘲道。
　　在离萝心底，神像从始至终都是她不可揭开的秘密。
　　这些时间的东躲西藏，一切都因为神像装置，所有人为之争夺，以至于她自己成了流离失所，有家不能回的人。造神计划的事离萝早有所闻，联盟造出了新容器，偏生有人在这时候放出了神像装置的消息。如若不是对造神计划有所了解，恐怕这些谣言也只会成为子虚乌有的笑话。
　　——如果…如果真能因此找到这个秘密……
　　离萝看向席缘，又再瞥了眼宋雨尤，默默有了别的打算。
　　第二天，离萝借由早早离开了篱箩岛，她刻意支开奎克和加利便不知去向。
　　在中立区她早成了逮捕羔羊。塞西尔捕获她几乎不耗费吹灰之力。此时此刻进入中立区谁也不清楚离萝的意图。
　　离萝被捕消息很快传遍了联盟。
　　醒来后没见到离萝的身影，宋雨尤本就浑身不自在，张皇充斥着她，黑暗似乎要将她吞噬。离萝被捕的消息更是让宋雨尤整个人变得汲汲皇皇。
　　席缘漠然不语的凝着宋雨尤。
　　一切好似没有任何头绪，仿佛是早已上天注定那般。越是想要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反而越是困难重重。所有事情交织错杂，却反而给了人依稀的希望。
　　加利带着神像跟席缘和宋雨尤去了中立区。
　　刚一踏入就被护卫队带去了联盟。
　　加利护着神像不让任何人靠近，宋雨尤也总是警惕地往四周探望。
　　席缘的出现仿佛在神司的意料之内，她站在人群后闭口不言，悄悄注视着一切。
　　与此同时，窥探她的还有塞西尔的人。
　　联盟的护卫作势将三人围了起来。
　　席缘朝加利摇摇头，眼巴巴看着那些人将神像带走。
　　离萝被关押在这处旧神殿的暗房里，透过单面镜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两个工程师走近神像，围着神像转悠了一圈。那装置光光溜溜，除了精致的雕刻外，看不到任何按键或机关，更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探索一番后两人回到联盟的人群中朝那些长老们说着耳语。
　　离萝定睛看去内心只是暗嘲一笑。
　　“连我都不明清楚的秘密，你们外人怎么会知道？”她仰面一笑，朝关押她的人嘲讽道。
　　“别做无用功，这没用！”
　　特纳靠近神像同样仔细瞧了瞧。
　　他淡然朝席缘的方向看去。
　　“打开它，以你们的智慧保离萝小姐...”，“的一条命。”
　　席缘瞪向特纳的一瞬发现余光中宋雨尤死扣着脑袋，身体似乎还微微颤动着。
　　“卑鄙！”离萝激动地想要冲破镜面，双手却被人牢牢束缚着。
　　“不是已经有了‘容器’吗？”席缘睨着特纳问。
　　特纳轻蔑一笑。
　　“有新容器自然要把旧容器里的东西给取出来。”
　　离萝静了下来，牢牢注视着特纳。
　　席缘环视一周，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她们，席缘只能无奈垂头回避。
　　一片寂静后，熟悉的声音回荡在神殿周围。
　　“放了离萝。”
　　席缘惊讶地看向宋雨尤。
　　“——雨尤？”
　　宋雨尤垂着头，脸庞被阴霾遮蔽着。
　　她再次几近怒吼的喊道。
　　“我说！放了离萝！——”
　　所有目光全都锁定在宋雨尤身上。
　　离萝更是困惑，连每次的喘息都觉得艰难。
　　特纳缓缓抬头，那双眼如鹰鹫般锁定了宋雨尤。
　　“噢，雨尤小姐可以打开？”
　　他的语气轻蔑又兴奋。
　　“放了篱箩，我可以打开。”
　　这话说得很是轻细，仿佛只是在低语，但足以让人听得清。
　　离萝不自觉朝前迈了两步，她停在玻璃前屏息凝视着外面的一切。
　　宋雨尤抬起头，阴霾依旧笼罩着她，往周围看了一圈，似在寻找。
　　“我要确保她还安全。”
　　特纳朝暗房的方向点头示意。玻璃的另一头便是被束缚着的离萝。
　　宋雨尤惊恐又心虚地看向她，然后又迅速埋下脑袋。
　　她缓缓朝神像靠近。
　　席缘注视着，心中像闷了油似的难受。
　　——如果真如她所言的那样，这段时间的反态全都合乎情理，可是…她又能知道了多少呢？
　　席缘转而看向离萝。
　　这是宋雨尤第一次在神像面前慌了神。
　　——就像之前在能源基地那样找到正确的机关，只有那样才能救出篱箩。她一边在脑海里重复念想着，一边停在神像前瞩目着。
　　这次宋雨尤看得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仔细，脑子中，她在巨型装置前取能源球的画面不停回放着。伴随着喷涌而出的恐惧，她彻底迷失在阴霾里，无人能看清她此时的落魄和惧怕。
　　她双手缓慢地靠近在装置面板的位置前，紧随其后附身将双眼又凑近到女娲神像的瞳孔前。
　　乍然一瞬的停顿，宋雨尤扭头又看了眼席缘，最后又再瞥向了离萝。
　　那双眼第一次让席缘怜悯。
　　几秒的犹豫后，宋雨尤屏着呼吸慢慢再次靠近，越是靠近她越是能清晰看到女娲神像瞳孔的光亮若隐若现地闪烁着，仿佛在召唤她那般。
　　冷汗浸湿了她的上半身。
　　她双手颤抖着，直到‘哔’的一声。
　　宋雨尤整个人如同被水泥浇铸一般。
　　“验证成功。“
　　神像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一遍遍回荡在神殿周围。
　　席缘哑言，那双眼不曾再从宋雨尤的周围挪开过。
　　那一瞬，离萝也彻底失了魂，那双明亮的眼睛顿时黯然无神，她听不见周围任何声音，嘈杂的耳鸣连绵不绝充斥在周围......
　　万人注目着神像。
　　从神像腹部缓缓拉开了一道阀门，装着液体的罐子缓慢地往外移动着……
　　巨大的炸裂声从四面八方接连传来，地面猛烈晃动着，难以让人站立。
　　“——脑子？”
　　看着那装有溶液的罐子，席缘也木然。
　　下一秒的爆炸声响起，席缘随同那声音消失在蓝色缝隙中。
　　与此同时，银色的光影迅速移动到装置前，下一秒宋雨尤也彻底消失。
　　爆炸声点缀着神像装置的致命射线，神殿被摧毁成了废墟，仿佛世界末日，周围烟尘四起，乱石横飞，射线扫过的每一寸瞬间化作缭缭灰烬，周围不见鲜血却充斥着殂人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