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灵之缘起生烟》净深缘

82、绝路

　　铁链撞出的‘哐当’声响扰得人心神不宁。整个燧穆村都笼罩在咄咄逼人的氛围里，塞西尔卫队比前段时间更有压迫感，10人组成一支小队进行巡逻，尽管如此也始终都未跨越过神族的领地；半兽分布在营地周围的每个角落，越是靠近神族，越是守卫森严。
　　燧穆村一夜之间成了军事要塞。
　　“半兽…族！”宋雨尤惊愕，惟恐地站在谢若云一旁动也不动。
　　谢若云沉默地觎着女娲巨像肃然站立的方向，那片天空依旧是烟火缭绕。
　　女娲巨像周围矗立着横七竖八的大石块，屏障似的围在周围。
　　这几天，离萝始终都惴惴不安，跟神族待在一块也无法将心事吐露，实际上也找不着人倾诉，只好把那些情绪掩藏起来。
　　神司是心事最为沉重的那一个，每天都会慞惶地环顾着巨像的周围。
　　——如果当初一切都从未没有发生过，我族...也不必遭受如此屈辱…神司定睛仰着巨像自责又懊悔。
　　“神母…”博安安和司冰烟搀扶着她试图安慰。
　　“冰烟，安安…”她望着两人，语气柔和而脆弱。
　　神司欲言又止。
　　她是个坚强绝不服软的女人，纵使在彼世神族地位薄弱，也绝不趋炎附势，即使神族存亡绝续也未曾有过拉帮结派。这些天，她认真思考了许多，倘若为了神族的存亡与势力强大的族落结交，只要稍微服弱一丁点儿，也有很大把握可以避免如今的局面。可是她自出生起就祀奉神明，信仰和执着持续了千年载，服软就意味着摒弃神族的信仰，断了世人对希望的念想。即使孤立无援，也只能拼死搏斗。
　　博安安和司冰烟亦是自顾不暇，整个神族都已走投无路。
　　两人搀扶着神司回了营地。神族势力薄弱，所有人都作好了殊死搏斗打算。
　　神司望着营地里的族人忧虑不已，逃了一月有余，死的死，伤的伤，现下已是瓮中之鳖，只剩下无能为力和缈缈的希望。
　　司冰烟斟了茶水递给她，她强颜微笑地捧在手心上。
　　“神母…你多休息，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这里有我和安安。”
　　指尖抚在司冰烟的脸颊上。
　　“...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司冰烟垂眸不语，博安安也只能静静地守在一旁...
　　燧穆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度日如年。
　　宋雨尤和谢若云也变得更加拘谨，两人依旧会待在茶水铺打发时间，谢若云端坐着双眼就没从巨像的方向离开过片刻。
　　狮形巨兽穿戴着制作精良的盔甲，盔甲上雕刻着暗纹，显得威风凌凌，只双眼那么一瞪就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宋雨尤坐得笔直，望着面前的庞然大物甚至不敢喘息。
　　巨兽离她越来越近，那锋利的爪牙充满了胁迫感，只要张口就能把人撕得粉碎，那可怖的气息足以让人瑟缩、畏惧。
　　宋雨尤浑身发软，支撑在身后方的手臂已经哆嗦起来。
　　巨兽睨着她高傲地从面前走过。
　　宋雨尤整颗眼珠都跟着巨兽移动，直到巨兽离开后才一下倒在谢若云的肩膀上。
　　“师…”“我以为我…快…没了…”她紧拽着谢若云的衣角。
　　女人顺势靠近她的耳侧，“代卫应该也来了。”
　　“……”她微微抬头沉默地睨着谢若云。
　　“静观其变”“……东西带了吗？”
　　宋雨尤紧紧抱着谢若云，把脸藏在她的胸间轻轻点头回应。
　　谢若云总是淡然自若，环着宋雨尤轻轻抚慰。环视周围一圈后目视着远处的方向。
　　等待总是漫长的。所有的谋划都已蓄势待发，外来势力暗藏着窥探这场权谋之争，他们在期盼的，似乎正是即将发生的一切。
　　巨像脚下奎克和加利遮遮掩掩地时不时望向司冰烟。
　　离萝也是焦急地瞻前顾后地一会儿望着巨像入口，一会儿又望望司冰烟。
　　司冰烟和博安安几天里总是忙碌的，她们一刻也没离开过族人。神族的护卫每个都谨慎小心地注视着周遭一切风吹草动。
　　离萝一路小跑，停在鬼祟心虚的两人面前，急切地询问，“怎么样了？”
　　奎克无奈地摇头，加利望着手中的仪器回答。
　　“小姐，这燧地没信号，燧穆村更...我俩已经试了好多次了。”加利很是无奈。
　　自小祀奉神明的离萝家是神族最后的救命稻草，现在似乎也被燎原烧尽。
　　离萝叹口气，眉头紧锁，默默又回到了司冰烟身旁。
　　奎克和加利仍旧在尝试联系本族的亲信。
　　燧穆村的山丘间，一束白影如行尸般缓慢移动着，好像被铁链束缚着，他越是往上，身体越是不受控地抽搐着。
　　山丘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苍天大树，石块杂乱无章地分布在各个角落，每一条道路都是迷宫一样错综复杂，这片树林地势复杂，踏入便会面临摄人心魄的窘境，这里，除了那形只单影的行尸外，甚至看不到任何生物。
　　特纳死死盯着光幕，满是愤怒。
　　“代卫！你又在发什么疯？”
　　月亮被云层遮掩了光芒，只露出一道弯弧。
　　女娲巨像入口井然有序地站着半兽族，它们气势如宏；塞西尔卫队分别站在道路两旁，驯兽师个个整装待发，牵引着半兽，耀武扬威地走在道路中央。
　　半兽族的队伍遍布了整个村子，面色苍白的黑衣人静静潜伏在队伍里。
　　谢若云和宋雨尤在帐篷里端坐着。
　　已经一刻有余，宋雨尤蠢蠢欲动，谢若云朝她轻轻摇头。
　　宋雨尤背上小挎包一脸焦急地注视着谢若云。
　　燧穆村上空阵阵回荡着巨兽的咆哮声，无数双目散发着绿光的巨兽正望着女娲巨像的方向虎视眈眈，让人不寒而栗。
　　压迫让司冰烟更加烦躁，心里像是被灌上了油，烦闷而急躁。她缓缓靠近女娲巨像，那双眼睛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愤怒，她巴不得将外面的一切都活活撕裂。
　　半兽缓缓逼近，巨像前方黑压压一片。
　　牵引巨兽的驯兽人肆虐地嘲笑着，巨兽们冷冷地凝着司冰烟，迫不及待地想要撕裂她。
　　博安安扶着神司和司冰烟并排而站，她们身后跟着的是蓝袍族人。他们看着不远处的‘敌人’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是时候轮到我们半兽族了！”身披铠甲的士兵傲然坐立在巨狮兽脊背上。
　　“嗷呜——”嚎叫声赫然响起。
　　“灭神族！”
　　“兴我族！”
　　“灭神族！兴我族！——”
　　黑衣人也开始激昂地呼喊起来。
　　谢若云捏着宋雨尤的手腕儿，上面已经出现了她的手指印儿，疼得宋雨尤直捏大腿。
　　对谢若云的计划宋雨尤心知肚明，显然，谢若云的忍耐表示着谋划的时机尚未成熟。
　　驯兽人骑在巨兽脊背上，手里举着刀刃长矛步步靠近。
　　司冰烟首当其冲，两队之间的战争顷刻间拉开帷幕。
　　巨兽们咆哮着冲向司冰烟，神族守卫托起护盾挡在最前排，后排的族人万箭齐发，顿时，箭支密密麻麻从天而降。巨兽丝毫不胆怯，它们的躯体刀枪不入，利箭轻而易举被弹开。
　　周围顷刻间劈开无数个蓝色裂缝，神族护卫举着长矛，5人一小队，果断刺进巨兽后背。
　　巨兽狂躁地嘶吼起来，阵型彻底被扰乱。它们使劲儿朝四面八方摆动身体，试图挣脱开护卫，它们冲撞着，撕咬着......
　　怒吼声夹杂着惨痛声，充斥在整个燧穆村…
　　司冰烟从裂缝中出现又迅速消失，巨兽瞬间被五马分尸；博安安挥着锯齿长鞭；离萝三人果决射击着……
　　半兽族接踵而至，不停地发动着攻击，落迫不及待地奔向神族人。
　　宋雨尤手心渗满了汗渍；一旁的谢若云只远远注视着司冰烟；塞西尔卫队毫无动静地等最后......
　　角落里的黑衣人睨着战场上的巨兽们，嘴里念叨着，巨兽的双目接二连三变成了赤红，连驯兽师也无法将它们驯化，巨兽疯狂地扭动着身子，无差别地撕咬起周围的所有人。
　　发狂的巨兽径直冲向博安安和神司，司冰烟眨眼间出现在她们面前，她迅速将巨像周围的石块拔地而起。
　　“冰烟！先除掉傀儡！”神司举着神杖挥向巨兽。
　　猛兽瞬间倒地，驯兽人随之化成黑烟。
　　博安安掩护司冰烟迅速锁定了傀儡英灵的位置。
　　司冰烟展开裂缝，瞬间出现黑衣人身后，只轻轻朝他脖子划去，黑衣人即刻化作白烟消散。
　　她即刻再次展开裂缝，迅速朝下一个傀儡英灵的坐标移动。
　　巨兽们纷纷朝她围拢。
　　司冰烟汇聚出巨大的蓝色球体挡在面前。巨兽奋不顾身地朝她涌去，球体碰撞出的耀眼的光芒，缓缓朝巨兽群移动，球体将它们吞噬，巨兽顷刻间消失…
　　塞西尔卫队整装待发，发怔一般从后排发动进攻，它们的速度快如闪电，迅速移动到神族人周围…
　　那刺鼻的熟悉气味再次出现。
　　司冰烟浑身打激，屠杀夜那晚的画面不停浮现在脑海，周围是塞西尔卫队对族人的撕裂，空气中混杂的血腥气几近让人癫狂。
　　——“是她！”脑海里出现刺耳的声音。
　　——“就是她！”
　　——“不是她的出现，族人就不会惨死！”
　　“不是她！”
　　——“不是她？就是她把那东西带来的，如果不是她，这一些都不会发生！”
　　——“报仇！族人们不该枉死！要报仇！”
　　那愤怒的说话声魔怔一般让人越来越觉得真实。
　　司冰烟双眼愈发赤红，谢若云眺望着她，愣楞地站在原地。
　　她直勾勾地望着谢若云，满眼的憎恨与厌弃让谢若云不禁瑟缩，惧怕……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她无声地辩驳着。
　　而司冰烟的双目好似化成了利剑直戳心脏，莫名的慞惶和恐惧压迫着谢若云步步后退…
　　塞西尔卫队的突击让她再次防不胜防。
　　剩余的巨兽们再次涌向司冰烟。
　　她毫不示弱，利用缝隙掀起女娲巨像旁的的那些巨大石柱。
　　博安安和神司分别挺在女娲巨像两侧，三人同时蹲地。
　　大地仿佛被灌注了神力，以女娲巨像为中心，地面的脉络光芒四起迅速朝暗处的黑衣人移动。
　　黑衣人瞬间化成白烟消散。
　　半兽族损失惨重依旧斗志昂扬。
　　谢若云翻弄起宋雨尤的挎包，她拿出试剂望着远处正在顽强抵抗的司冰烟，犹豫两秒后，迅速扎进左手臂。
　　“师父！”宋雨尤瞪着双眼惊愕。
　　“走！”
　　谢若云满头大汗，宋雨尤朝她的手臂看去，白皙的肌肤下能够看到微微凸起光芒，光芒顺着脉络迅速地移动着…
　　残肢伤病的族人早已不堪重负，离萝三人守在族人周围精准地朝巨兽射击。
　　残肢断臂的巨兽肢体将司冰烟围在正中央，塞西尔卫军迅速移动位置。她越发觉得疲惫。寡不敌众，势单力薄的司冰烟浑身颤抖着，半空中缓慢展开起缝隙。
　　就在仿生卫兵迅速冲向她时，缝隙一瞬间关闭，彻底消失在半空。
　　“姐姐！小心！”博安安挥着长鞭朝她喊去。
　　塞西尔卫军突然间全都朝向司冰烟的方向移动。
　　她紧闭双眼，试图再次展开裂缝。
　　地面摇晃起来，上下起伏，只看到女娲巨像被神秘的力量拔地而起。
　　她红着双眼目视着那些正嗷嗷待哺望着自己的‘敌人’…
　　塞西尔卫军紧跟在巨兽后步步朝司冰烟靠拢。
　　“咚——”巨像一下消失，又瞬间从天而降，大批巨兽损失惨重。
　　塞西尔卫队在司冰烟面前戛然而止。
　　“席缘…”司冰烟木楞地望着面前的仿生卫军，她的目光迅速锁定在谢若云的方向。
　　远处的女人一脸忧然，目不转睛望着自己，她的嘴唇微微张和着，似乎在说些什么。眼眶的泪珠晃荡着，“——是她。”
　　司冰烟嘶哑着呐喊。
　　远处的那个她浑身鲜血淋漓，洁白的衣裳被鲜红渗透，肌肤上还残留着刀刃的痕迹。
　　宋雨尤拉扯着席缘的衣角，声音已经沙哑。
　　“师父！师父…停下来，你…”
　　——这些痛楚比起你来算得了什么呢？席缘望着司冰烟微微露出笑脸。
　　身体里的微型机器人迅速缝补着她的伤口。
　　“老席！”博安安哽咽着向前移动了两步，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神司觎着谢若云木然。她肌肤下的蓝色光芒顺着脉络肆无忌惮地奔涌着，光点一会儿消失，一会儿从消失的另一端再次出现，被针线、刀刃穿刺的痛苦是非常人可以忍耐的…
　　塞西尔卫军再次接二连三动了起来，它们缓缓司冰烟靠近，行为诡异而迟钝。
　　司冰烟满眼只剩下席缘，她再次从口袋里掏出试剂，宋雨尤急迫地抱起她的手臂阻止。
　　席缘睨着宋雨尤，“走！去离萝那边儿…”她喘息着对宋雨尤说。
　　她把试剂迅速扎进胸口，整个人都颤抖着。
　　“找！…代卫。”
　　宋雨尤垂着睡眼犹豫地看了看周围，塞西尔卫队再次停滞不动。
　　半兽将司冰烟死死围在正中央，博安安展开缝隙移动到司冰烟身旁，拼命将她回拉扯。
　　“走！”女人的眼眶布满血丝，荡漾着泛红的泪水。
　　这声‘走’似乎穿刺了所有人。
　　司冰烟被拖拽着后退，她的身体抽蹙着猛烈起伏，眼泪彻底模糊了她的视野。
　　——她依旧还是席缘。
　　博安安拽着司冰烟不停哭喊。
　　“姐姐。走！”“老席，让我们走！”
　　司冰烟拼命挣扎着，恨不得马上出现在席缘身旁。
　　“不要！”，“席缘！我不走！”
　　博安安死死将她扣住，神司替代了司冰烟的位置，站在队伍最前排。
　　“冰烟！”
　　席缘离她越来越远。
　　“我不走！”
　　“安安你放开我，我不走！”
　　宋雨尤凝视着谢若云畏惧着缓缓后退。
　　山峰之巅，代卫跪立着眺望，双眼的蓝色忽明忽暗，微弱的月光照出了他精致的轮廓。
　　山脚下混乱不堪，神族人聚在女娲巨像后，巨大的图腾柱展开无形的屏障在月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巨兽拼命朝他们撞击，塞西尔卫军发出射击，哀嚎声混杂在火光里，整个燧穆村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