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灵之缘起生烟》净深缘

79、祷告者

　　尖角琉璃下立着神像，四五个身披暗蓝色斗篷的神族人正虔诚地叩拜。
　　燧地比起中立区就是两个世界，如非是此刻此景的潦倒破败，倒也可以给人一种淳朴悠闲的感觉，如今实在少了些生机。
　　这座城池能够看到家家户户挂着的纸灯笼，许又是神族人的习俗。
　　几人找了路边的茶水铺休息。
　　“小姐，喝茶！”奎克把热茶推到离萝面前，接着又给其他人斟茶。
　　谢若云坐得挺直，扭头打量了周围一圈，不知看到什么眉头微微上扬了些。
　　宋雨尤兴致很是好，坐在椅子上探着脑袋左瞧瞧右瞧瞧，最后瞅着对面正在煮面的老板笑脸盈盈，很是友善。
　　“这还很是好地方！”她轻轻拍拍桌面，很是激动“就这！这种摆在马路上的小摊儿可像极了在古物的那阵！”
　　宋雨尤的话谢若云没有理会，就还是一脸漠然地觎着周围，似乎在找寻什么。
　　比起在外围的村落，这里要平和很多，就好像是世外桃源，商铺照常运作，村民也各自忙碌。
　　过路的行人跟记忆中神族人那严肃淳朴的形象比，要多元、丰富许多，大部分都不像是其他村落的族人那样衣着严谨，有的人戴着图腾面具，只露出眉目和嘴唇；有的人面颊上刻满了各色图腾，双手紧紧合十，步子走得轻盈而急促。印有不同图腾的斗篷人占据了大部分，各色信封宗教的族人汇聚在这里毫不违和。
　　离萝刚一放下茶杯，奎克就热情地继续给她添满，他的女主人注视着周围略微有些愁绪。
　　“这燧穆村还真是名不见经传，可想而知在神族昌盛的年间该是多热闹啊。”
　　她把茶杯捧在手心里，淡淡感叹，“应该也不比中立区差吧。”
　　宋雨尤听闻拍案而起，“这名字我见过！”
　　“……”离箩虚着眼瞥向她。
　　“嘿嘿！在旅游杂志上见过！”
　　离萝冲她翻了一个白眼儿，“恭喜恭喜，你可算是有些见识！”
　　宋雨尤抬抬眸子，一幅洋洋得意的模样。
　　谢若云望向一旁，淡淡问，“所以…这里的外族人也要比燧地其他村落多很多？”
　　“当然！如果不是得忙活家里的事儿，我肯定也会来这里瞧瞧！”
　　“啧！”，“得瑟什么呢！我俩差不多！你不也没来过吗！”宋雨尤趾高气扬地反驳道。
　　“你！…”这下可把离萝气得结巴了。
　　小人偶避开行人，迅速窜到谢若云脚下，一股作气顺势爬到她的□□坐下。
　　谢若云轻轻抚了抚她。
　　人偶很是亲近她，满意地冲她一笑，然后揪起她的衣领往下拉扯，女人微微俯身，温柔地把她揽在胸前，那颗小脑袋贴在肩窝宠溺的蹭来蹭去。
　　宋雨尤托着腮望着人偶笑言道。“这小家伙，倒也越来越黏糊人了呀！”
　　人偶瞬地扭头死死盯着她，那双眼看起来极为凶狠狠，好生气愤。
　　她顺着谢若云的肩膀攀了上去，高高地站在肩膀上俯视着宋雨尤。
　　离萝‘啪’一下打在宋雨尤手臂上，可算才让她闭嘴服软。
　　暗蓝色斗篷人提着大包小包坐在了他们右前方，老板很是热情地给他们倒茶递水，那几人礼貌地和老板表示拜谢。这群人一直垂着头，并未端起茶杯，他们双手合十，只安静端坐在位置上，每个都带着图腾面具，也没发让人看出面容来。
　　谢若云先是瞧了瞧几人，很快注意力就被同方向迎面走来的陌生人吸引了。
　　领头人一身黑色，套着战术夹克，裤子牢牢实实扎在皮靴里，一副雇佣兵的做派。尽管已经把自己包裹得足够严实，也无法遮掩住他心脏位置透露出的那抹淡淡光源。在他身后跟着两名面色苍白的黑衣男子，三人间没有任何交流。
　　领头那人径直走向谢若云，瞧了瞧她两眼后带着同伴坐在了左边的位置。
　　谢若云把奎克加满的茶水杯端在手里凑近到人偶嘴前。
　　宋雨尤瞥了眼旁边桌，脸色一下木然，满脸震惊地望向谢若云。
　　斗篷人也瞥了眼这三名黑衣男子，最后又悄悄瞥了眼谢若云。
　　木桌下离萝轻轻拍了下宋雨尤的大腿，吓得宋雨尤一脸窘迫。
　　领头人侧着身子使劲儿朝谢若云打量，经再三确认后，才从位置站起来走向正在逗弄玩偶的女人。
　　“见过若云小姐！”
　　女人停下逗弄，微微转身朝向男子。
　　男子站得笔直，看得出训练有素，他把头垂得低低的，精神抖擞地介绍自己。
　　“我是编号25867，所属塞西尔第三卫队！”
　　谢若云直勾勾地望着25867。
　　男人垂着脑袋迅速瞄了眼谢若云同桌的其他人。
　　谢若云眨眨眼用余光扫视周围一圈，然后暗暗说道，“此时此刻，谨慎些为好。”
　　25867双手紧贴双腿再次挺直腰板，又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25867谨记！不敢轻举妄动，一切行动听指令！”
　　暗蓝色斗篷人扣着脑袋嘴里默默念叨起来。
　　听闻到谢若云和25867之间的对话后，其中两名谨慎地瞥看了谢若云。
　　只那一瞬，也让淡然处之的女人给捕获到了。
　　谢若云摆摆手招呼25867靠她近一些。
　　25876蹲身前倾，谢若云贴在他耳侧小声说了几句，随后便带着同伴离开了茶水铺。
　　暗蓝色斗篷人微微抬头注目着25867离开的背影。
　　幽幽的目光后面满是神秘。
　　谢若云瞥向斗篷人那桌，视线如蜻蜓点水般掠过，仅一瞬那斗篷人便躲开了去。
　　谢若云气定神闲，从位置上起身拍拍身子。
　　“休息好了，就走吧。”
　　队伍稍作整理后也随之离开了。
　　宋雨尤和离萝几人跟在谢若云后面，一路上走走停停，像极了来参观的游客，甚至已经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打打闹闹走了许久，两人也终是发现了违和。
　　“师…谢若云！这带的什么路？怎么越走越偏啊”
　　她放缓步子，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前。
　　离萝和宋雨尤加快步伐也跟了上去。
　　“那什么25678？发现你在这里不会偷偷跑去告密吗！”宋雨尤压低嗓门问。
　　“告密是自然，只是这个小秘密能不能被揭发就只能靠他自己的能力了。”
　　宋雨尤停下来在原地反应了小半天。然后望向谢若云肩膀上正朝自己做鬼脸的小人偶，恍然间大悟。
　　离萝只默默地跟在谢若云后面，加利带着沉重的背包跟在离萝后面一刻也未曾抱怨过。
　　燧穆村村郊外驻扎了小批守卫，印有塞西尔家族族徽的帐篷整齐地驻扎在边沿地带，每个帐篷营地外都立着明晃晃的指灯，与燧地这古旧格格不入。
　　“主人，慢一些，还未处理完。”小人偶捏着她的耳垂低语着。
　　谢若云再次放缓了步子。
　　25867远远就看到了几人，迫不及待地朝他们小跑而来。
　　人偶轻轻捏了捏谢若云的耳垂，主人上前停步。
　　“若云小姐。我们驻扎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等你好久终于等到了！”
　　谢若云不露声色地疑惑着，其余几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她望了望25867身后的营地，最终再落回到25867身上，只淡淡回了句“时机尚未成熟。”
　　25867倒也没有过多的疑虑。在他接受特纳指令驻扎在这地方起，就从没有过任何怀疑，心心念念的只是那一声令下，可惜的是他也不知道特纳的指令多久能够下达，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驻扎在村落外。
　　进入到燧穆村后茵芙琳早早洞悉了塞西尔网络的异样，并自主扰乱了他们的通讯网络，并第一时间通知了谢若云。
　　谢若云心思缜密，虽捉摸不透特纳，但总算是有了些许苗头，从25867的言语上，指令应是特纳派亲信传达。在她心中那人也仅有一人可以担当，只是在营地周围转悠了许久也迟迟不见其踪迹。为了争取到更多时间来摸索，只能采用扰乱网络的缓兵之计。
　　特纳细思极恐的小心思总是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燧地原本不通网络，所有的信号连接器除了她们带来的，就只剩下驻扎在这里的守卫队，茵芙琳阻断得恰到好处，也十分果决，只是害怕还有旁的其他部队，到时候通讯接联恐怕茵芙琳也束手无策。
　　25867喝到，“收到！”
　　奎克和加利在靠近树林偏僻位置扎起了帐篷，谢若云三人跟25867在塞西尔营地附近转悠了许久，营地里除了仿生人外还有不少面色苍白的黑衣人，他们与常人毫无差别，也都只言片语，偶有路过他们总能嗅到些腐烂的气味，但并不明显，很难察觉到。
　　回到帐篷后等其他人都歇息后，谢若云独自进了城。
　　依旧是一袭白衣，她探寻着过往的每一个，寻了半分有余，然后又一脸漠然地到处晃悠。
　　旁边那些衣着盛装的路人纷纷都走向同一个方向，她也不知不觉跟了去。
　　庞然大物傲视眼下，她周围站满了祷告者。
　　巨像下香火鼎盛，寥寥烟火随风扶摇而上，无不让这尊庞大的白玉女娲像愈发尊贵、神圣。
　　如此盛况不经让谢若云也为之折服，看得停在原地入了神。
　　余光里，淡淡的蓝光一闪而过，彻底打破了她的入迷。
　　她迅速转身寻找那光源，熟悉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视野里。
　　那双湛蓝的眼眸是灯塔一般的存在，她逆向而行试图靠近。只是那双湛蓝渐渐和同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急迫地加快步伐，双目紧盯着那人。
　　纵使她再努力，参拜者的洪流始终纷涌而至，那人被彻底淹没。
　　恍然一瞬，就再也找不到他的位置。
　　谢若云慌了阵脚，急忙朝周围张望，那种慞惶让她心急如焚，她很是安静，极少会与人接触，这番却急得推开了阻挡她的路人。
　　她懊恼着又寻了一会儿，垂着眸子准备离开。
　　“信徒可有祷告？”这刻进骨子里的声音幽幽从背后传来。
　　她垂面一笑，急切地转身面向那人。
　　就好像那离岸的金鱼看到了河流，那般饥渴，那般迫不及待。
　　她望着她，满脑的思念席卷而来，她巴不得马上揭开面具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那些痛苦，那些思念，那些折磨…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若不是躲藏在面具之下，定能让她梨花带雨的落下泪来。
　　两人面面相觑，双腿仿佛已深扎于土壤里。
　　她缓缓抬手试图抚摸她。这是她念想了许久的人，此刻只想真真切切感受她的温度。
　　面具后的瞳孔突然放大，谢若云伸出的手戛然停止。
　　紧接着她只能感受到冰冰凉的长袖划过指尖的温度，她一脸呆滞，缓缓转身看向身后。
　　“若云小姐，危险！”
　　她蹙眉。
　　一切希望彻底落空，期盼念想的那人再次消失，原本触手可及的距离再次被拖得越来越远。
　　谢若云朝25867走去，表情依旧还是那副淡然自若。
　　紧接着她看到25867身后的宋雨尤和离萝。
　　“若云小姐，如果需要勘查敌情，让我们去就好，你只身一人贸然进入恐怕有些不妥当。”
　　离萝和宋雨尤见到眼前的白玉女娲像彻底被征服，远远地站在围墙边上瞩目着。
　　谢若云朝两人微微点头，四人并排离开了这里。
　　“你在怀疑我？”
　　25867惶恐，立马答答。
　　“没有，若云小姐是肉体凡胎，自然受不了他们的蛊惑，我们是仿生人，没有你们人类情感丰富，绝不会受到这些束缚。”
　　离萝听着咋咋唬唬，也不敢发泄出自己的愤怒，右手捏着宋雨尤的手腕儿直发抖。
　　“哎呀，疼！”宋雨尤实在忍不出，发出了声。
　　谢若云瞥了眼宋雨尤然后继续问25867。
　　“‘蛊惑’人心…倒也稀奇。”
　　“若云小姐不知，那白玉观音像是始神，比那些族人更会迷惑人心，给不了他们永久不衰，也没法保证人类的健康长寿，却还要求普罗大众信奉。”
　　谢若云望着25867的背影叹气，之后也没再多问。
　　四人出了村，回到营地。
　　离萝在帐篷里气得直跺脚，来回在谢若云和宋雨尤面前抱怨。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永久不衰健康长寿呢？谁想要呢！不过是一坨破头烂铁！神族也容不得它们去诋毁！”
　　宋雨尤瘫坐在小椅子上翘着腿好生悠闲。
　　“其实也并不是因为青春常驻，健康长寿才去做信奉吧！说白了神族那些虚无缥缈的信仰不就是希望嘛，有的人确实是需要靠希望来支撑，有的人就不会！我就是不会的那一类！”
　　离萝转身红眼瞪着宋雨尤。
　　她显然有些被震慑到，抱着谢若云手臂缩在后面。
　　“这些仿生人的认知似乎有些偏颇。”
　　“哼！那当然！不知道塞西尔的人给他们灌输了什么颠三倒四的指令！”
　　宋雨尤探出脑袋答道“是的！艾迪博士就不会有这种极端的认知。当然…加里也不会有！”
　　“废话！艾迪博士是老古董，这个25867怎么看都是新批次产物！”
　　谢若云沉吟不语。
　　帐篷外的天空渐渐黯淡下来，身边的宋雨尤和离萝还在叽叽喳喳地一唱一和。
　　之后的好几天时间，始终没有代卫的消息。25867每天都会询问是否时机成熟，每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她的内心豁达，只是这漫长的等待，一来二去确实也把双方的棱角给磨了平，队伍里进到城内的仿生人也越来越多，城里的神族人对此也见怪不怪了。每次进城，谢若云身旁除了离萝和宋雨尤外，也还跟了三四个黑衣人，那些面色苍白的家伙倒很少与谢若云同行，甚至是很少入城，每次进城也只有两三个愿意跟随，其他的全都候在营地。
　　入城的小队仿佛也都有了明确的目标。
　　谢若云始终只注视着那些暗蓝色斗篷人，25867的队伍则只注目于靠近白玉女娲像的祷告者。
　　离萝把削好的苹果分别递给谢若云和宋雨尤。
　　宋雨尤毫不客气的一口紧接着一口，谢若云胃口似乎不怎么好，每次进食也只嚼两三口，偶有补充一些水分，跟离萝和宋雨尤吃吃喝喝的时候，她也不怎么入口。
　　几人又坐在那间茶水摊儿。
　　宋雨尤实在有些百无聊赖，时不时和离萝打闹。谢若云的目光永远在探寻，直到那双湛蓝再次出现后，才稍微显活力。
　　“呵！今天，只有两个人诶。”宋雨尤靠着离萝肩膀远远观望着刚从对面铺子里出来的两人，离萝顺着望了去。
　　他们依旧披着暗蓝色斗篷，斗篷比起初见时似乎显得有些陈旧了，可以看到缝补的痕迹。蓝眼睛身旁那人的衣角已经有些磨损，她把帽檐扣得低低的，每次从铺子里出来，总会有意无意地瞥向谢若云，虽然只有一瞬，也足够让人感到宽慰。
　　谢若云靠近铺子前的小摊儿，试图离她们更近些。
　　提着大包小包那人竟恍惚得一下跌在台阶下。
　　谢若云停在原地俯视着那人。
　　脚下散落着不同干草药包，她也并未有任何举动。
　　人偶迈着小步子，弯腰帮那人把散落的药包聚在同一处。
　　斗篷人不慌不忙地捡起药包收进口袋。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谢若云弯腰蹲下挡了去路。
　　她将人偶温柔地抱起来，身体站得笔直，目光瞅了瞅双目幽蓝的那人，转而又看向旁边那位。
　　两人朝谢若云微微点头谢过后便迅速离开了。
　　谢若云抱着人偶停在原地，垂头用手逗弄着小人偶。
　　“姐姐…”博安安微微偏头有些犹豫。
　　“安安！不要！回吧，那不是席缘！”这话连司冰烟自己都觉得厌恶，好像铁锥一样刺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