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3、第 3 章

　　且说林如海到了京城林府，经一夜休整，用过早饭后，刘丰便带着几个下人前来回话。
　　如海问道：“如今这边家里田地有多少亩，佃户统共多少家？”
　　刘丰答道：“回大爷话，当初太爷在时，在这边买了四百亩地，现如今庄上佃户统共三十户。”
　　如海道：“地租几何，每年进项多少？”
　　刘丰道：“太爷当年定下的规矩，收佃户们四成租，比别家足足少了一成；各类进项折算下来，每年约莫是三千两银子。”
　　如海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已经不容易了，那如今这边田地每亩作价多少？”
　　刘丰道：“现如今每亩地是五两银子，太爷当年在时要便宜不少。”
　　如海摇摇头道：“倒也不是很贵。如今趁着我在这边，有几件事要同各位商量，这也是家父在我离家之前嘱咐过的。这第一件事情，就是趁着如今价格便宜，多置办些田庄、房舍，后代即便是没有长进，家业败落，有田产傍身，也有个读书务农的退步；第二件事，我观此地十余里内没有学堂，依我的意思，不如就在此办个学堂，请个先生过来教书，谁家想要送孩子上学的自己去交束脩，若是有好苗子，可以从公中出钱资助一二，长此以往，方可保后日无患。”
　　刘丰等人听了此话，十分敬畏，说道：“大爷想的很是周全，我等定当竭尽全力，不负老爷和大爷所托。”
　　第二日清早，刘丰就带着银两和小厮出门了，傍晚时分才回府，将新得来的地契用匣子装好给如海过目，如海吩咐逐云清点一遍，并要他好生保管好。此次花了三千两银子，得了几百亩田产。
　　且说又过了一日，林府派人去丈量土地，又请了风水先生，预备着修建学堂，自此如海将庶务全都交给重瑞与逐云，便一心扑在读书上面。
　　只说那日与如海分别之后，贾雨村便去了朋友家中借助，这位朋友姓张名如圭，最是好客，只是他夫人嘴尖牙利，有些势力，故而贾雨村平日里除了在张家温习书本，一有空闲便去外头闲逛，不呆在他家。
　　这日，贾雨村在一家酒肆饮酒，忽闻得街上传来一阵喧哗声，仔细看去，原来不知是哪家豪门公子今日大婚。只见一位年轻公子身着红袍，骑着银鞍白马，彩辔朱缨，领着车轿人马，浩浩荡荡，遮天压地而来。这位公子旁边又跟了十来个随从，每人怀里都揣着一个红色布兜，里面装的是铜钱，一面走，一面撒，惹得街上行人纷纷上前去捡。
　　“好生奢华，竟不知是谁家的手笔？”
　　“还能是谁，除了他们家，别人哪能这般富贵！”在一旁给贾雨村倒酒的小二说道。
　　贾雨村道：“哦？还望小哥细细说与我听。”
　　那小二说道：“客官定是从外地来的，不晓得他们家。今日原是荣国府二老爷家的大公子大婚，娶的是国子祭酒李大人的女儿，您看，那骑马的公子就是今日的新郎官，叫做贾珠。”
　　贾雨村叹道：“原来是他家，怪不得这等荣耀。”
　　“谁说不是呢，光是这七天七夜的流水席，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银两。客官，您要是得空，不如去他们家讨杯喜酒喝。”
　　贾雨村思量道：“这等诗礼簪缨之家，我去开开眼界也是好的，若有幸结交几位达官贵人，于日后仕途也有益处。”于是便结了酒钱，照着小二指引的方向走去。宁荣二府所在的那条街东边是宁国府，西边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
　　门口熙熙攘攘，往来都是来恭贺的宾客，果真是公侯王府之家，与别个不同，贾雨村心想，不料却在前头看到了故人。
　　你到是谁，原来是林如海。林家祖上也曾封侯，故与荣宁二公有些交情；加之宁国府如今主事的是宁国公贾演的孙儿贾敬，与林如海之父是同窗旧友，此次听闻如海上京赶考，便派人下了帖子，请了他过来吃喜酒。
　　贾雨村拱手道：“如海贤弟，渡口一别，没想到今日在此相会。”
　　如海笑道：“原来是时飞兄，只因我家与他家有些渊源，故今日请了我过来吃喜酒。你也是过来道喜的罢，说起来他们家倒是与时飞兄同宗。”
　　贾雨村叹道：“若论荣国一支，却是同谱。但他那等荣耀，我们寒族人丁，不便去认他，故越发生疏了。今日过来，只想着讨一杯喜酒吃，沾沾他们家的喜气。”
　　“既如此，我与时飞兄一同前去。”说罢两人便在小厮的指引下进了贾府大门，坐下没多久便有个小厮跑过来说是大老爷请如海过去叙话。
　　如海向贾雨村告罪后，跟着小厮去了。一路上只见厅殿楼阁鳞次栉比，令人目不暇接，过了超手游廊，正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大屏风，上面画的是八仙的故事。转过屏风，是几间厅房，厅后便是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有如仙境。
　　进入房内，抬头迎面先见一个赤金大匾，匾上写着斗大四个字，是“云外清都”；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多高的古鼎，上头悬着老子骑牛图，一边是水晶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大佛手。又有一副对联，乃是乌木联牌镶着錾金字迹，道是：未许田文轻策马，愿逢老子再骑牛。
　　如海同贾敬见过礼后，便有丫鬟送茶上来。
　　贾敬道：“我与你父亲多年未见，今日见你，颇有乃父当年风采。”又问了如海功课情况，如海都一一答了。
　　贾敬点点头，拈须问道：“珍哥儿呢？”
　　只听见外面应答了一声，进来了一个小厮，打千儿请安，说：“回老爷话，今日西府大喜，大爷一早就去了西府大老爷那边，说是去帮忙。”
　　贾敬道：“把他给我叫回来，整日游手好闲，混在脂粉堆里。等我闲了，再和那不长进的东西算账!\"
　　吓的那小厮忙双膝跪下，磕了好几个头，连连答应“是”。不一会儿只见贾珍带着下人跑了回来。
　　贾敬见贾珍衣衫不整，举止荒疏，一旁的如海神采飘逸，灵气逼人，心里愈发气闷，喝命家人啐他，小厮不敢违拗，只得向贾珍脸上啐了一口，贾珍垂着手，一声不敢言语。
　　贾敬又向贾珍道：“你站着做什么？这是你如海兄弟，从南省姑苏过来的，咱们家与他家是世交，他学问极好，还不过来见礼！”
　　贾珍早就瞧见坐在一旁的如海，见他生的风神俊朗，便有结交之意，拱手笑道：“如海兄弟。”
　　如海连忙回礼，他闻到贾珍身上酒味，又见他眼下青黑，结合贾敬所言，便知贾珍素日纵情声色，心中虽不喜，却也没显露出来，只是虚与委蛇，客套了几句，拜别贾敬之后，又回到了筵席上，与雨村略喝了几杯酒，便要告辞回家。
　　谁知贾珍跟了过来，强行敬酒，如海只得勉强又喝了几杯，回家去了，暂且不提。
　　且说这贾珠大婚，荣宁二府大办了七日流水筵席，七日过后，府里上下皆是心神疲惫。旁人都在偷闲躲静，只贾珠一人日夜苦读，不敢有丝毫懈怠。
　　“大爷，大奶奶派人送了参茶过来了。”贾珠身边的一个小厮，名唤丰登的，端了茶进来。
　　“放一边吧。”贾珠仍是看着手中书卷，没有分神。
　　过了好几个时辰，丫鬟们去收拾的时候，发现参茶竟是一点没动。
　　“奶奶，要我说，原先咱们家读书的少爷竟没一个比大爷刻苦。”李纨的丫鬟素云一边帮她篦头一边说道。
　　李纨皱眉说道：“谁说不是呢，只是我瞧着咱们爷眼下泛青......凡事过犹不及，长此以往，恐怕对身子不益。”
　　这贾珠读书如此用功，也是有一番缘故。
　　贾珠的父亲贾政，自幼酷喜读书，为人谦恭厚道。祖父荣国公贾源极为钟爱，因自家是要降等承袭的，若想家族绵延长久，子孙后代必是要有人从科甲出身的，所以对贾政寄予厚望。谁料他父亲代善临终前上了遗本，皇上体恤先臣，即叫长子贾珍袭了官；又将这贾政赐了个额外主事职衔，叫他入部习学，如此他便不能再参加科考。
　　生了贾珠之后，这政老爷便将平生抱负寄托在了儿子身上，亲自给他开蒙，平日里对他管教也是极为尽心。可巧贾珠天生纯孝，性子执拗，对自己要求比贾政还要严上三分，只是长此以往难免伤神废力，如今身子也不大好。
　　素云见自家小姐忧心，连忙岔开了话，笑道：“奶奶你说好笑不好笑，我今天去太太房里回话，碰巧大小姐也在那边，跟个小大人似的，拉着我说了好些话，还说等闲了要来找您说说话呢。”
　　李纨叹了口气，说：“元春那孩子大年初一生的，原本就比旁人有福气，模样生的又极好，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待人处事就有了一套章法，也不知道将来大了谁能有这福分去配她。”
　　主仆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