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2、第 2 章

　　且说那日林如海登船而去，船主人每到一个渡口便会停歇，方便下去采买食物等用品。
　　这日下午，船到湖州，因着舟车劳顿，船主人便与如海商量，今日不再开船，待大家修整一夜，明早动身也不迟。
　　如海早闻湖笔之名，便携了双寿、逐云二人下船，去城内买笔。
　　这湖州城内有家笔庄名曰“翰墨轩”，制笔工艺上乘，价格也不菲。
　　如海一行人刚进店铺，就见着一书生模样打扮的年轻人，手中拿着一支笔，在和一旁的老板还价。
　　“便宜一点吧，薛老板，五两银子一支笔，实在太贵了。”
　　那老板说道：“贾先生，这可是本店上好的毛笔，已经是低价给您了，再便宜我连本都捞不着了。您手头要是不宽裕，就选次一些的罢。”
　　“我准备进京赴考，想着选一只好笔常伴左右，实在不能退而求其次。”
　　这位年轻人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别号雨村，湖州本地人士，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他生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在家乡无益，因进京求取功名，再整
　　基业。
　　如海见他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方腮，便知来历不俗，心里已有结交之意，因对老板说道：“这位仁兄即将赴京赶考，掌柜的何不与他一个人情，若是后日他蟾宫折桂，老板就不用愁生意了。”
　　薛老板见如海相貌生的极好，衣着鲜亮，加之谈吐不俗，便知是富贵人家的读书公子，连忙拱手笑道：“这位公子说的极是，原是我想岔了，贾先生，就依公子所言，这支笔二两银子，小老儿也结个善缘。”
　　贾雨村便痛快地付了银子，买了下来。
　　如海拱手道：“在下林海，表字如海，姑苏人士。刚刚听这位兄台所言，可否是要参加明年春闱？”
　　贾雨村见如海形容出众，举止不凡，便依实而言：“在下贾化，表字时飞，幸得秋闱得中，今次是想进京赶考。无奈囊中羞涩，神京路远，只能卖字撰文赚些银钱，因而才来这翰墨轩买支好笔。”
　　如海见此，便邀雨村同行，说道：“明岁二月春试，时飞兄宜早些入京。我此次入京，家里雇了船只，可巧还有空闲，兄台如若不弃，何不与我同行，一来可省下沿途差旅花费，二来可以作伴，一起温习功课。”
　　贾雨村应了下来，不过略谢一语，二人约了明早辰时在渡口相会。如海又挑了几支上好的狼毫，二人方才告别，各回了住处，暂且不提。
　　且说那日如海带领仆从，辞别家人，登船往京都去后，林父忧心儿子，每日在家不过煮酒观花，拒了许多应酬。
　　这日突然听得下人来报，说是秦大爷来访，林父心中纳罕，怎得他还没有动身去京城。
　　这位秦大爷姓秦名邦业，早些年秦家也是颇有资产，怎奈父母双亡之后，秦邦业不通庶务，加上多年科考不中，家中很快衰败下来，如今年至五旬，今秋终于得中举人。
　　林父进内更衣，出来接见，彼此见了礼，归坐献茶。未及叙谈，那秦邦业先就说道：“弟此次前来，有一事相求，敢烦林兄做主，弟感激不尽。”
　　林父听了这话，摸不着头脑，乃自思道：“若是他行李路费没有备好，到可以帮衬帮衬他。”因而笑道：“贤弟请讲，若愚兄能够办到，定会竭尽全力。”
　　秦邦业道：“弟自今秋偶感风寒，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区如抽丝’，至今未有痊愈。如今年逾五十，顽疾缠身，膝下无儿无女，几日前忽得一梦，家慈问及后代之事......弟这几日每每想到此事，夜不能寐。”
　　林父听他所言，心中已知事情原委。原来林父的祖父当日在时，最能怜贫恤老，又爱斋僧布施，还与姑苏城内另外几家豪绅办了家养生堂，专门收养孤儿弃女。这些孩子要么在幼时被好人家收养走，要么令人教他们一门手艺，成年之后自己出去谋生，或者婚配嫁人。如今秦邦业登门拜访，恐怕也是动了收养的念头。
　　林父道：“这倒不难，贤弟所言之事我已明了。可巧今日那养生堂的孙管事来府里头领月钱，贤弟若是今日得空，便可与管事一同前去，具体的章程他们都晓得的。”
　　秦邦业喜不自胜，连忙作揖道：“林兄高义，弟感激不尽。”
　　这养生堂隔着林府两条街，里头有三座屋舍，一座是膳房，另外两座即为寝所，虽不富丽堂皇，但修葺得很是干净齐整。
　　养生堂院内嬷嬷们正带着几个女孩子在浆洗衣裳，几个男孩子在膳房外头劈柴，更小的就坐在一旁的板凳上咿呀咿呀说着话。
　　有几个胆小的见孙管事带了生面孔进来，怯生生地躲在嬷嬷身后不敢说话。
　　孙管事拿了一本册子出来，说道：“秦大爷，咱们这里的孩子都登记在册的，您看中了谁，只管带走就行。只是依小人所言，您若想立嗣子，那就非得选三岁以下的孩儿不可了。”
　　秦邦业点点头，指着一位穿着红衣裳的女孩子问道：“这个今年几岁了？”
　　孙管事顺着看去，笑道：“大爷好眼力，这孩子生得好，今年才五岁，只有个小名叫可儿，生的粉妆玉琢，和雪团似的，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女儿。”
　　秦邦业拈须点头，笑道：“我即将进京，拙荆膝下无子，若是有此女陪伴左右，到能让她心里宽慰。”
　　孙管事连忙迎合，称赞秦氏夫妇鹣鲽情深。
　　秦邦业又挑了个男孩，刚满周岁，身子却不大好。
　　孙管事劝道：“秦大爷，这个孩子身子骨着实不好，还是养个壮点的吧。”
　　秦邦业道：“此子与我有缘，就他吧，好生养着，大了也是一样的。”
　　见如此，孙管家也只得依他的意思，吩咐记事的过来走了一遍流程，亲自送了秦邦业三人回了秦家。
　　那秦夫人见了可儿生得可喜，便伸手将她抱在怀中逗她玩耍，又见秦邦业怀中的男孩羸弱，便知有不足之症，因而问道：“老爷，我瞧着这孩子身子不大好，怎个带了回来？”
　　秦邦业吩咐丫鬟将儿子抱下去，又从妻子手中接过可儿，答道：“你还年轻，咱们先抱养一个，图个吉利，送子娘娘知道了，咱们再得一个也未可知。只这可儿生的不俗，来日必有她的造化。”
　　秦夫人知道丈夫的意思，对儿子也就不大尽心了，请了乳母让她养着就是，平日里只把可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那林父听闻此事之后，觉得好生奇怪，只是终究是别人的家务事，外人不好置喙。
　　又过了几日，秦邦业将家内田地资产售尽，举家搬迁去了京城，林父也将此事抛掷于脑后。
　　且说那日林如海邀贾雨村登船之后，腊月中旬方至京城，早有刘丰派了轿子并行李车辆伺候，如海邀请贾雨村去林府同住。
　　贾雨村道：“愚兄叨扰贤弟多日，心中不安。如今已至京城，怎可再去打扰。此间有我旧时一位友人，与我关系极好，多次邀我去他家中做客，我这次必定要去他那里的。”
　　如海听了只得作罢，自上轿行了半日，方才到了林府。
　　那农庄人家见了如海的人品衣服，都说是天人下凡了。
　　如海见一路上不少小孩子跟在自己身后，便吩咐逐云：“咱们从家里带的零嘴，还剩不少，你拿出来给这些孩子。”
　　“好的，大爷。”
　　那些个孩子打小在乡里长大，没见过生人，见逐云走了过来，撒腿就跑。
　　“站住，我这有好吃的，跑了可就没有啦！”
　　一听有吃的，这群孩子便住了脚。
　　“伸手。”
　　有几个看了看自己裹满泥巴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在衣服上擦了一遍方才伸了出来。
　　逐云给每人抓了一把糖，说道：“这是我们家大爷赏你们的，下次可别再追轿子了。碰上个心肠硬的爷，你们的皮都要被扒下来，知道吗？”
　　这些孩子不会行礼，只是点头，异口同声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如海这里沐浴更衣、洗去风尘之后，下人早已布好了饭菜，一道蜜汁火方，一碗黄焖栗子鸡、一道碧螺虾仁、一碗莼菜银鱼汤并热腾腾的绿畦香稻粳米饭。
　　如海喝了一口汤，说道：“好汤！”
　　双寿服侍如海用完饭后，下人又送了茶过来，如海就着茶水漱了口，双寿知道如海平日习惯，吩咐下人过些时候再送茶过来吃，方能不伤脾胃。
　　刘丰在一旁笑道：“这饭菜原是庄户人家做的，不值得什么，只因大爷在船上呆久了才觉得好。不过能得大爷一句夸，也是她的造化了。”说着便把请刘姥姥一事向如海回禀。
　　如海闻得刘姥姥孤苦没有倚仗，平日里跟着女婿一家过活，便吩咐刘丰道：“既如此，再赏她些银钱，平日厨房剩下的菜蔬，教她拿回家去便是。”
　　刘丰一一应下了，那刘姥姥得知主人的恩典后，自是千恩万谢，还说道：“大爷这等宽厚仁爱，这次下场必定是要高中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