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宠妻日常》蝶香香

10、010

　　秦嘉元瞥了一眼马车方向，许是见人尚未过来，又将声音压低几分，神神秘秘道：“早在南直隶时，便有人暗中联络父亲，欲以清君侧之名，将莫家连根拔起。领头的应是康王殿下。父亲当时没答应。昨儿殿下又派人来了，与父亲在书房谈了许久。我觉着这次应该有戏。”

　　“你等等。康王？”景妤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

　　康王乃是父皇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其实景妤的父皇也并非皇祖母亲生。只因父皇生母过世得早，皇祖父便将父皇交给了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皇太后抚养。皇祖母所生的嫡子早夭，之后又无亲生儿子，待父皇犹如己出。父皇与皇祖母关系素来和睦，二人就如同亲生母子一般。但父皇即便有母仪天下的皇祖母撑腰，登基之路也并非一帆风顺，康王当时的夺嫡之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后不过因一些见不光的手段暴露，皇祖父才让他去了封地，且下旨命他无召不得回京。景妤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这位王叔到眼下尚未死心。

　　他清君侧是假，只怕篡位才是真正目的。那宫里的皇祖母和景璁还有活路吗？

　　景妤觉着应该找秦怀谈谈。毕竟南直隶是阻隔康王封地到京城的一道最为重要的屏障，若秦怀答应了，无异于将京师直接放到这个野心勃勃的王叔面前。

　　“父亲在哪儿？”她心急上来。

　　秦嘉元以为她思念父亲，笑了笑，“在厅上饮着茶，等着替你撑腰呢！”

　　今儿有的是好戏看。父亲脸色可不好。

　　景妤琢磨着，秦怀若此时在厅里，估计袁氏母女也在，倒是不太方便将他叫走，唯有迟些再找机会。

　　想起马车里莫北辰看景璁写的字时的认真表情，景妤有些明白了。若莫家真有篡位之心，他何必费这么大力气教导景璁？帝师本就不好做，做好了遇上个好皇帝，尚对他感恩戴德。若做不好，等皇帝亲政，怀恨在心，甚至找个理由杀了他都有可能。他为何要吃力不讨好？

　　或许莫家……

　　当然，莫北辰也有可能是故意做给她看的，意在借她之口，稳住秦怀。但与莫家可能有的野心相比，她这位王叔才是真正不能与之谋皮之人。

　　她转身，看着那稳稳坐在轮椅上，即使不良于行，也一身傲骨的人。竟觉得他与从前鲜衣怒马之时，没什么两样，一样是捍卫着大燕的江山，一样是拥戴着他心里正统的帝王。

　　她目光落在那双不良于行的腿上，那是为救父皇落下的伤。若那时他没有奋不顾身，大燕这皇帝之位只怕早就易主了。

　　她清晰意识到这点，下意识提醒：“我家门槛儿很高，你自己小心。”

　　莫北辰依旧冷冷淡淡，毫不领情道：“风兮知道。”

　　可景妤还是不放心，毕竟若有莫家支撑，景璁这条路才会走得更稳，她暂且撇开与他的私人恩怨，转头吩咐秦嘉元：“你去搭把手。”

　　“不用。”尚未等小舅子动作，莫北辰就拒绝了，且有理有据，“宫门门槛儿更高。”

　　他不愿承她的情，婚事他本就欠她太多，再多，他还不起。他心里的执念只有自己清楚，不可能对她好。

　　莫北辰叫了风兮，后者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连着轮椅一起抱起，轻轻松松越过门槛儿。

　　就连秦嘉元都忍不住喝彩道：“好臂力！”

　　那张轮椅是用最结实的木材制成，分量本就不轻，甚至超过了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重量，再加上莫北辰自己少说也有一百好几十斤。他竟抱得如此轻松。秦嘉元怎会不喝彩？

　　完了还补上一句：“阿姐，只怕你与我加起来才抵得上他一人。姐夫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侍从？绝了！”

　　这就姐夫了？景妤对他“叛变”的速度着实佩服。

　　可她一生在深宫之中的公主哪里会明白沙场男儿之间的那种铁血与钦佩。能驾驭一个这样的人，那个驾驭之人也必定有不容小觑之处。秦嘉元此时已然想到莫北辰当年的丰功伟绩，不待阿姐提醒，他已追过去，爽朗道：“姐夫，我只打过水贼，剿过山匪，尚未见过真正的疆场。您给我讲讲呗！您在漠北那三年，是如何将敌军打得跪地求饶的？”

　　那是莫北辰最风光，也最意气风发的日子，景妤担心他勾起某人的伤心事，正欲上前打断他俩。却听莫北辰有些淡然，却并不冷漠地回答：“回头与你聊。今日很长。”

　　嘿！原来他只是针对秦嘉月？她到底哪儿让他不满意了？景妤很不爽，她是九殿下时，他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做了秦嘉月，他甚至更冷漠了些。简直可恨！

　　或许他俩是真八字不合。也罢！看在他好似一心帮景璁的份上，她且忍着，等景璁亲政，她还是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算了。

　　景妤头一扬，又走出了她九殿下不可一世的步伐，且还故意走到前头，就是要让他知道，他不屑，她还不稀罕呢！

　　“诶。阿姐。你不等姐夫啦？”

　　景妤对这墙头草一般的便宜弟弟置若罔闻。

　　可秦嘉元不明白，抓抓后脑勺，问身边的楷模：“姐夫，您到底做了什么？将我阿姐气成这样？气得都不像她了。”

　　莫北辰一怔，瞬间止住轮子，抬首问道：“不像？哪里不像？”

　　他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自己都听得到，就快蹦出嗓子眼了。他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此刻却又无比渴望那些荒谬之言并非全不可信。

　　或许这两日的恍惚、错觉都不是因自己太过思念，兴许……

　　兴许……

　　他激动得修长的手指几乎快陷进新修好的扶手中，脸上却强作镇定，但即便这样，也无法掩饰眼里的激动、期许。

　　秦嘉元见他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这才猛然想起父亲之前的叮嘱。阿姐是因不愿嫁给眼前这人才骑马逃出府，半路跌下马来受的伤，在家足足养了四五个月。且阿姐心中那人还是眼前这人的堂弟，传出去对阿姐名声不好。母亲既已瞒着莫府，父亲也不打算将事情说出来。

　　他咳一声，兜话道：“也没多不像。只是阿姐疼我，甚少与我发脾气，我见得少了。随口一说罢了。”

　　真是如此？借尸还魂好歹得有具尸身，秦嘉月活得好好的，又怎会？看来还是自己太过执念，才会突发奇想。莫北辰失望透顶，自嘲轻笑，脸上却一丝真正的笑容都没有。

　　就连秦嘉元听了都以为是在与他阿姐置气。

　　平静下来，莫北辰叫了风兮，一行人这才又往秦府偏厅走去。

　　待快到厅外时，他早已收拾好狼狈不堪，又如平素一般，冷漠冰凉上来。

　　“哟！北辰来啦？”

　　景妤正向秦怀夫妇施礼，尚未来得及说上话，就听袁氏热情地招呼莫北辰，转而对她嗔道：“嘉月你也真是的，就算思念父母，也不能将自己的夫君丢在后头呀！多没规矩？我从前如何教你的？竟还是这般肆意妄为。”

　　可这人方才明明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许是察觉到她与莫北辰不睦，正偷着乐呢！

　　景妤很是厌烦这样虚情假意之人，扬起头，一点悔意没有道：“嘉月确实思念父亲与弟弟，我想他可以理解。”

　　一句话，将她喜欢与不喜欢之人撇得再明显不过。这门婚事中的猫腻，陈氏既然知道，她不信莫北辰自己不清楚。相信以他的脾气，也绝不会给袁氏好脸色。

　　要怪只怪她自己算计错了人。

　　果然，莫北辰就连瞬都没瞬袁氏一眼，被风兮抱进厅中后，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坐在椅子上冲秦怀施礼道：“小婿拜见岳丈大人。”

　　说完就如此间再没有别人一般，自顾自放下手来。

　　袁氏早已摆好姿势等着，却不见他动作，顿时瞪大眼，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她身后站着亲生女儿秦嘉琴，见姐夫竟如此无礼，低声在母亲耳边嘀咕：“这人怎么这样？”

　　袁氏可不敢真招惹如今如日中天的莫家，忙转头示意，让她别乱说话。心里琢磨，莫非他没有不喜欢秦嘉月？还是之前的事……

　　袁氏讨了个没趣，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哼！”好在秦怀适时哼了一声，她姑且觉着有几分颜面，又正襟坐直身子。

　　谁知秦怀开口便道：“不敢当。秦某受不起当朝帝师的大礼。”

　　莫北辰丝毫不与秦怀计较道：“莫某是奉太皇太后懿旨办事，实在不明白秦将军何以对莫某如此大的敌意。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他既不愿认他这个女婿，莫北辰也没想过与秦嘉月有夫妻之实，倒也无所谓，便与他如寻常人那般称呼上来。

　　倒是景妤见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担心他俩一言不合，莫北辰便要走人，令她无法找机会劝解秦怀。忙打圆场道：“父亲，有什么话，你俩不妨等到用过午饭再去书房详谈？”

　　“不必。”秦怀固执道：“这是朝堂之事，你与你母亲妹妹先行回避。”

　　景妤不知秦怀居然还有这样的倔脾气，未免两人待会儿吵起来，唯有对秦嘉元使眼色，让他帮忙劝着些。

　　秦嘉元收了阿姐的暗示，偷偷点了点头。

　　景妤这才不理袁氏母女，自己先行一步。

　　身后传来秦怀冷笑，“太皇太后？她不也是你莫家的人么？再说自宫变后，谁见过她？别说是她，就是陛下也不曾临朝一日。”

　　“秦将军慎言……”

　　景妤倒是想听下去，可刚走几步就听见袁氏母女跟出来的脚步声，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半路，袁氏突然叫住她：“嘉月。”

　　景妤转身，微抬着头，趾高气昂地看着她。心念一转，随即用上了今儿一早从风兮那儿看来的目光--藐视苍生、目空一切。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