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歌》南淮月

91、忆昔花间初识面（3）

　　夜晚，灯火初明，洛孤绝在客栈的房间里等候许久，总算等到苏盈回来。

　　“你去哪儿了？”

　　面对洛孤绝的问题，苏盈耸耸肩：“还能去哪，不过是去茶馆里听说书，又去酒楼吃了一顿饭喽。”

　　“你一个人？”洛孤绝眉头微蹙。

　　苏盈故意卖关子：“你猜？说不定我是跟个风流公子出去玩了。”

　　洛孤绝神态自若：“不用猜了，和颐郡主的嬷嬷来过客栈了。”

　　“知道你还问。”苏盈撇嘴。

　　看到她的样子，洛孤绝禁不住摇摇头，无奈道：

　　“和颐郡主不仅是皇室中人，更是承剑山庄少主的未婚妻，你还是和她保持一定距离比较妥当。”

　　“有这么严重吗？听你的口气，承剑山庄比皇室还要可怕。”想起教养嬷嬷对云无心说的话，苏盈道。

　　“你忘了以前我在云梦泽和你说过的？承剑山庄向来规矩森严，现任庄主颜如卿是当今的七绝盟主，被陛下尊称为‘亚父’，拥有左右整个朝堂的力量。”洛孤绝耐着性子，向她解释。

　　听了他的话，苏盈不由得开口：

　　“说起来我一直好奇，承剑山庄到底是什么来头，这样厉害？”

　　“你应该听说过翌朝开国四名将吧？”

　　“知道啊，话本里常提。”苏盈掰着手指头数，“除了廖皇后是唯一的女儿身以外，其余三位皆为男子，分别是齐鸣、顾燕衣……呃，还有谁来着？”

　　洛孤绝淡淡道：“颜之墨。最后一位名将颜之墨，便是承剑山庄颜氏一族的先祖，被当时的人称为‘碎玉之将’。”

　　“碎玉之将？”

　　洛孤绝点头：“因为在鸣玉关之战里，颜将军决策失误，导致被北疆军队埋伏，十万精兵最后只剩下不到一千人，顾燕衣将军为护送廖皇后与刚出生不久的念笙太子离开，战死沙场。”

　　“顾将军身亡以后，颜将军率领着仅剩的几百名士兵，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硬生生杀出敌军包围，前往龙襄原与翌.太.祖、齐鸣将军汇合。”

　　“等到北疆七部被击退，翌.太.祖在天耀城立国，颜将军为了弥补鸣玉关之战里的过错，自行请命镇守边关，又在碧落山修筑承剑山庄，命令家族子弟世代居住其中，时刻监视北疆的动向。”

　　“原来这就是承剑山庄的由来，难怪颜家规矩森严，祖先的一个失误，造成了鸣玉关之战里近十万人的身亡。”

　　虽然听过相关话本，但苏盈毕竟没有看过正史，没想到其中会有这样多的曲折。

　　“对了，你今天在碧落城，可曾发现齐家人的踪迹？”想起来汧灵郡的正事，洛孤绝问她。

　　苏盈摇头：“我在城里转了一圈，并未打听到齐王氏的消息，也没听说齐家有人进入承剑山庄，许是他们人多，还在路上吧。”

　　洛孤绝静默不言，凝视着他的神情，苏盈又道：

　　“见到齐王氏以后，你打算怎么办？你可答应过我，没有确凿证据前，决不冲动。”

　　“若真见到齐王氏，先确认凌霄阁的刺客还有陈伯之死，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

　　洛孤绝不自觉握紧纯钧剑的剑柄，“即便不是，为云炤昭雪后，也定要让她为当年之事，血债血偿。”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鲜少看见洛孤绝对一个人如此恨意深重，苏盈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她看了看房间四周，忽然发现少了小少年的踪影，于是道：

　　“萧怀光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洛孤绝总算想起被自己揍了一顿的倒霉侄子，缓缓开口：

　　“这个时辰，大概还被绳子绑着，蹲在隔壁的墙角反省吧。”

　　“……”苏盈无言以对，再怎么说萧怀光也是齐光与叶三小姐唯一的血脉，没想到洛孤绝还真下得去手。

　　她摇了摇头，准备去隔壁给萧怀光松绑，不料才站起身，就听见外面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你是？”苏盈开了门，疑惑地打量着走廊里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生得眉清目秀，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某个世家大族的侍从。

　　“请问洛少侠是否住在这里？”小侍从礼貌地问道。

　　“我在。有什么事吗？”洛孤绝走上前。

　　“我家公子命我给您这个。”

　　小侍从递给他一封烫金的请帖，洛孤绝拆开一看，原是承剑山庄的少主颜舜华邀请他与苏盈，明日前往家中做客。

　　“要带萧怀光一起吗？”看了请帖里的内容，苏盈问洛孤绝。

　　不料她才说完，侍从就微笑着开口：

　　“我家公子不喜外人叨扰，请帖里既然只写了洛少侠与苏姑娘，便只需要你二人前往即可。”

　　与颜舜华认识多年，洛孤绝了解对方的脾气，自然知道侍从说的是实情，只得道：

　　“就留萧怀光一个人在客栈吧，反正他也这么大了，碧落城又在承剑山庄脚下，治安一向良好，想来萧怀光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听你的好了。”苏盈稍稍安心，然后转向侍从，“告诉你家公子，明天我们会准时到达承剑山庄的。”

　　送走侍从，苏盈来到隔壁房间，替萧怀光松了绑。

　　绳索才解开，浑身酸痛的萧怀光“呸”地一声吐出嘴里的馒头，怒骂道：

　　“姓洛的，我今天不和你拼了我就不是人！”

　　看萧怀光的样子，直恨不得和对方打个你死我活。

　　然而他还没近洛孤绝的身，洛孤绝回了一句“那你就别做人了”，接连两个手刀，直接把萧怀光干脆利落地敲晕过去。

　　“明天早上记得让店小二送些不容易腐败的食物过来，然后把屋子锁了，等我们回来再开锁。”洛孤绝把晕过去的萧怀光扶到床上，嘱咐苏盈。

　　苏盈默默看着他的动作，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凌霄阁的时候，洛孤绝那些师弟师妹会这样怕他——这要换作是自己，也一样怕。

　　不得不说，某些方面，洛孤绝与齐光，真的是如出一辙。

　　翌日的清晨，安顿好萧怀光，苏盈与洛孤绝便出了北城门，前往碧落山上的承剑山庄。

　　有了颜舜华的请帖，即便沿途有无数侍卫看守，两人也一路畅通无阻。

　　及至半山腰的承剑山庄门口，纵使苏盈见多识广，也不禁为眼前气势恢宏的建筑所惊叹。

　　阳光的照耀下，正中环抱的主建筑屋顶的琉璃瓦片变幻着五彩的光辉，重重碧树与葱茏奇花深处，雕梁画栋更是数不胜数，堪称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光是从外观，就能让人感受出试剑山庄在中庭无与伦比的显赫地位。

　　递上请帖以后，很快之前客栈见过的小侍从就来为苏盈和洛孤绝带路。

　　通往颜舜华居住的镜花小筑的路上，其他花木逐渐减少，只剩下一株又一株梨树，明明是深秋时节，这些梨树却开着洁白的花朵，不时有花瓣簌簌飘落，在地上堆了一层又一层，宛如初雪。

　　“现在……是秋天吧？”注视着这些梨花，苏盈不确定地道。

　　听到少女的疑问，侍从笑着解答：

　　“我家公子生性.爱梨花，因此特意请了秘术师，在镜花小筑旁施以秘法，保证一年四季花开不败。”

　　苏盈“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等来到镜花小筑门前，周围除了零星的碧草以外，基本已经没有别的植物，触目所及，无数的梨花仿若一片雪海。

　　侍从站在门外，道：“我就给二位带到这里了。”

　　苏盈与洛孤绝点了点头，作别侍从后，跨过镜花小筑的门槛。

　　确认看不到侍从的踪影，苏盈方才开口，问洛孤绝：

　　“颜舜华为何喜欢梨花？花的颜色单调不说，名字听着也总有点晦气，莫非是因为梨子比较好吃？”

　　“就知道吃。”洛孤绝无奈摇头，然后回答她，“我以前问过舜华，印象里似乎与梨花的含义有关。”

　　“含义？什么含义？”

　　洛孤绝想了想，道:“好像是一生之爱，永不分离。”

　　苏盈忍不住小声嘀咕：“想不到堂堂承剑山庄的少主，居然还是个情种。”

　　两人正说着，逐渐走进镜花小筑的深处。

　　一树开得极为繁盛，如霜如雪的梨花下，白衣狐裘的贵公子孑然独立，听到脚步声，对方缓缓转过身，微笑着对他们道：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