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歌》南淮月

30、重来回首已三生（1）

　　血池剧烈地翻涌着水泡，细幼的童尸在血水里沉浮。

　　等众守卫好不容易适应这一幕，又有人惊叫一声，原来四面的墙壁上错落悬挂着无数干枯的尸体。

　　干尸间缠绕着深褐的藤蔓，一直延伸至血池之中。

　　“别看了，干活干活！”领他们进来的侍从不耐烦呵斥道。

　　得了吩咐，纵使再怎样惊惧，众人也只能老老实实拿起铁钳，分散在各处，开始打扫血池里和地上的铜炉碎块。

　　洛孤绝学着其他人清理地面，不过他多留了个心眼，一直呆在距离门不远的地方。

　　突然，蹲在血池边清理的守卫发出惨叫：“有东西咬我！”

　　他甩着手从池边弹开，洛孤绝拦住他，“我看看。”

　　果不其然，对方的手背上有两个小小的印子，正往外缓缓渗着暗红的血珠。

　　洛孤绝刚想开口问他池子里是不是有活物，侍从走过来，不耐烦地道：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还不赶快去干活！”

　　被他一呵斥，洛孤绝也不好多问，只得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打扫碎屑。

　　经过血池旁边之时，他向池里扫了一眼，血水里除了那些苍白的婴尸和碎铜之外，再无他物。

　　那一瞬间，不知是否是错觉，洛孤绝突然看见一个婴儿闭合的眼睛，似乎睁开了，微弱的红光从全黑的瞳孔里闪过。

　　但等他定睛一看，婴尸依然维持着紧闭双眼的模样。

　　因为这诡异的一幕，洛孤绝心里的不安再度被放大，再看看刚刚被咬伤的那名守卫，他决定先离开这里。

　　他暗暗施力将手里的铲子弄弯，然后上前禀告侍从：

　　“铲子坏了，我出去换一把。”

　　“快去快回。”

　　看了眼洛孤绝手里弯曲的铁铲，侍从不耐烦地挥手，继续紧盯着血池旁清理的守卫们。看得出来他也很紧张，两条腿微微发抖，连洛孤绝并没有去放铲子的地方都没有注意。

　　从炼药房出来后，洛孤绝闪身躲入拐角处，确认无人留意自己后，他展开轻功，从另一条回廊继续朝赤羽堂的深处前进。

　　及至尽头，只剩下一堵光秃秃的墙壁。

　　找不到任何异样，洛孤绝正准备往回走，未几，墙壁一侧突然传来隐约的人声，似乎是顾廷和某个人在交谈。

　　“此事交给神水门，已经有三四年的时间，如今别说神药，连你们自己的大当家都搭了进去，究竟是如何办事的！”

　　“是神水门办事不利，还望大人宽恕。”

　　“宽恕？我倒是想宽恕，可你觉得主子能宽恕吗？药炉也炸了，你让我怎么回去向主子交代！”

　　面对神秘人的怒火，顾廷毕恭毕敬：

　　“虽然‘忘忧’还在研制中，但短期内提高人的功力效果已经达到，大人请看这瓶药，根据之前门里弟子服用后的反应，基本上和传说里的效果一样。相信再给一段时间，最后的结果定能令你们满意的。”

　　神秘人似是在查看药物，过了半晌，方才重新开口：

　　“再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半月之内，你们必要将‘忘忧’交到主子手里。要知道凌霄阁与神医谷已经得到消息，正在赶往延夏城的路上。”

　　他顿了顿，又道：“若我猜的不错，凌霄阁灵飞宗的首徒，洛孤绝应该已经到了吧？”

　　“目前他已身中剧毒，坠入云梦泽里，生死未知。”顾廷回答。

　　“生死未知？”神秘人似乎并不赞同，“你可别小瞧他，十四岁便单挑整个青龙寨，只身剿灭里面所有匪徒，连我家公子都赞他神勇过人，要知道，能被我家公子夸赞的人，普天之下，寥寥无几。”

　　“大人说的是，我定会加强搜寻，哪怕只剩下骨头，也要捞出来。”

　　“知道就好。”对方轻哼一声，总算满意。

　　从两人的对话中，洛孤绝可以推断神水门背后的势力定然与七绝宗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与自己熟识。

　　他再度回想起藏珍阁里密匣上的印章，难道齐家真的是背后主谋？再者说来，若真是齐家，神秘人口中的公子，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齐家如今的少主，齐三公子齐曜。

　　只不过，以洛孤绝对齐曜的了解，齐曜……会夸自己？

　　洛孤绝不敢想象那个场景，他向来都深信不疑，如果有一天自己意外身亡，齐曜一定是第一个拍手称快的。

　　毕竟……那些来讨要纯钧剑的齐家子弟里，他也是被洛孤绝揍得最惨的。

　　可若不是齐家，为何齐家的印章会出现在神水门？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一切？而这一切，是否又和当年齐光出事的真相有关？

　　所有的线索都纷乱如麻，冥冥之中，洛孤绝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扇尘封多年的大门之前。一旦他走进去，等待自己的，将会是笼罩着深重阴霾，无法想象的挑战。

　　他贴在墙壁前，还欲继续听下去，不料回廊另一头炼药房的方向，突然响起阵阵惨叫。

　　“什么声音？”显然惨叫声引起了神秘人的警觉。

　　听见外面的动静，顾廷断然道：“我去看看。”

　　见顾廷要出来，洛孤绝迅速地掠出回廊，等顾廷打开暗室的门时，早已看不到半个人影。

　　顾廷快步走到炼药房前，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侍从，“到底发生何事？”

　　侍从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面色惨白，整个人不住地颤抖，只是不停地重复着：

　　“咬、咬人，怪物，全是怪物！”

　　顾廷不耐烦地骂了句“没用的废物”，把对方丢到一旁，揪住另一个从炼药房里跑出来的守卫。

　　谁知道那名守卫猛地张开嘴，露出森森的牙齿，冲着顾廷的胳膊就要咬下！

　　闪身而过的瞬间，顾廷拔刀出鞘，守卫软软地扑倒在地，血从脖颈汩汩地冒出，将地面染得通红。

　　本就胆战心惊的侍从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踉踉跄跄朝着门口没命地奔去。

　　顾廷看了看地上的死尸，顿时明白发生何事。他果断奔出数十米，按下位于长廊尽头的机关。
　　随着机关的开启，整条回廊石壁上原本暗淡的花纹，渐次亮起淡蓝的光芒。

　　很快，石缝里开始涌出大量的水流，在秘术的作用下，迅速地凝为寒冰，将炼药房前的路彻底封住。

　　然而为时已晚，已经有几名守卫跑出了赤羽堂，狂性大发的他们见人就咬，惨叫声与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一片混乱里，洛孤绝跃上树，对苏盈道：“走，去幽兰轩！”

　　苏盈扫了一眼底下的情势，没有丝毫犹豫，跟着他向最近的屋顶跳去。

　　但始料未及的是，她刚刚落定，周围的楼阁屋顶上，突然有无数暗箭从四面八方朝着赤羽堂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