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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九)
      过了门后绯真的日子也过得并非不愉快。
      朽木家有偌大的庭院,绿树成荫空气清新。爱花的绯真便在后院种些花花草草。
      每日有许多礼仪要学,如何坐如何站如何吃饭如何喝水如何鞠躬,通通是一门学问。在朽木家白哉是家主之子,形如天神,不允许任何人直呼其名,即使是他的妻子。
      这是规矩。
      规矩是不得逾越的。
      但除这些以外,白哉倒是宠她,虽从不懂得说甜言蜜语,但每日清晨都陪她到后院坐坐,看她摆弄花草,到了时间再去上班。

      初始一段时间绯真因太多事情要学,也不太清楚朽木家有多少规矩要守,活得小心翼翼,脸颊也削瘦几分。后来适应了,加上吃好喝好,每日又有白哉注意着她的作息,有一段时间脸色也红润些。
      然而寻找妹妹一事始终挂在心上,有时清晨与白哉说话,心情好时笑起来,眉宇间除了温柔还有几分愁绪。始终是摆脱不了的一种柔美。
      白哉自然看得到,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唯一能做的事,也就是散布人手尽量帮着寻找她妹妹。

      绯真自然也没有清闲着,有时白哉去出任务,她便瞒着家仆偷偷去戍吊逛一日,回来时通常是黄昏,刚好赶得及坐回房中等待归来的白哉。然而始终没有妹妹下落。
      心焦免不了,便连吃饭也胃口全无,睡梦中时时见到婴儿时期的妹妹伸长手对着她哭喊,又或是长得与她眉目八九分相似的人拍掉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掉。梦醒时汗涔涔,连带着惊醒睡在身旁的白哉。绯真自然自责,愧疚恐惧交织着折磨她的心脏,才丰润一点的身体又渐渐虚下来。
      四番队派人来过几次,最后一次由卯之花亲自诊查。在朽木家侧厅喝了一个下午的清茶,卯之花离开之前声音温柔地与白哉说:[这世上最难治的是心病,那不是药物能起作用的,有时间与她多说说话,转移注意力勿钻牛角尖,兴许会好一些。]
      白哉也只感无能为力,惟有尽所能在有限的时间珍惜好她。

      朽木当家卧床不起的消息传到六番队队长室,白哉镇定自如合上手中文件赶回家指挥大局。
      四番队副队长检查完毕对他摇头。
      想来其实也不意外,自母亲去世后父亲精神状态一直不佳,白发丛生日渐苍老,能够撑到这一日算得上奇迹。
      临阖眼前父亲将白哉叫到病榻前,半睁着眼与白哉进行了最后一次谈话。
      [白哉,我撑不下去了。]
      [父亲大人,您别这么说。]
      [我走后,这个家便由你做主。]
      白哉只沉默。父亲脸色唇色均苍白,只怕已尘埃落定。然话语倒是说得顺畅,不会与母亲当初去世一般语无伦次喘气连连。
      [做当家,有好有不好。从此你肩上的担子重了,很多决定由你来做,但也不可随心。]
      [有很多东西该放弃的时候只能放弃,你背负的是朽木家族的荣誉,不可再任性了。]
      [我走后,将我与你母亲葬在一起吧。]

      [你要记得,做了当家以后,你就是朽木,不是白哉。]

      是朽木,而非白哉。
      这句话白哉牢记很久,日后一直谨照父亲最后留下的遗言行事,直到遇上那个与志波海燕有七分相似的旅祸。

      父亲的葬礼由白哉操办。
      他已经长成,该有当家的风范,是以没有表现出丧父的痛楚,镇定自如操纵大局,葬礼体面而不失豪气,按照父亲的遗愿,将遗体埋在母亲墓碑旁边。
      母亲逝世那年需要靠喝酒来麻醉神经的白哉,已经离得很遥远。
      葬礼结束以后,白哉一个人跪在父母亲坟前许久,直到夜幕降临。

      回到朽木家时绯真迎出来,眉目间温柔与担忧绵长。
      她什么也没说,默默接过白哉的大衣挂好。饭桌上已摆妥饭菜,今日她亲自下厨,一碗一筷都不借家仆之手。
      白哉一直是平静的。
      晚餐完毕之后,绯真处理完一切,在后院找到静坐着的白哉。她依然没有说话,将披风罩在白哉身上,静静在他一旁坐了下去。
      绯真的温柔是不需要言语也能够感受的。白哉自然知道她的善解人意,便平视着前方握住了绯真的手。
      月华铺满身,他们在后院坐了一夜,八月的桂花开遍满庭满院,在安恬夜风里摇曳柔软的花瓣,浓郁的香味在往后的记忆里飘荡了很久。
      自此白哉迷恋上夜晚的清冷宁静。

      过门后第四年夏季,绯真去了最后一次戍吊。
      依然没有找到妹妹,她一个人在戍吊的小桥上坐了很久。盛夏阳光投射在河水上,混浊的颜色被盖去,铺上粼粼点点金黄的光。
      她认真想过,这一世恐怕是不能清偿身上所背负的债了。无论是妹妹的,还是白哉的。
      人人都说尸魂界的时间长似海流绵延永不停歇,可于她来说,终究还是短了。

      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处山脚,绯真看见脚边躺了一枝被折断的山椿,绯红的颜色,花瓣开得饱满,一层一朵围成漂亮的圆。这才蓦然想起这是山椿的花季,望了山顶许久,终于拖着虚弱的身子爬上山去,采摘了满满一捧山椿回家。

      自此绯真很少出门。连续两个月她只在房间将山椿的花瓣一片一片扯下来,压成干花。精神好一点的时候便出后院料理一下花草。

      夏阳碎裂在窗边的时候,尸魂界迈入凉爽的秋季。
      白哉知道绯真喜欢花,便托人带了一把后院还没有的花籽回家,拿给绯真去栽种。
      许多花不适应朽木家的土壤种不活,只有红梅的枝条渐渐抽长,绯真喜爱得很,一日要去后院看三次,细细观察它又抽长多少,水是否够泥土是否足够松软。
      她认为在这一把花籽里只有这一品种种得活,是与她有缘。

      白天看顾红梅,夜晚还彻夜不睡地一针一线绣香包,将山椿的干花瓣塞进去,绯真虚弱的身子自然顶不住这样的劳累。
      接获绯真晕倒的消息,朽木白哉瞬步奔赴家中。
      路上遇着松本乱菊捧着文件,白哉也不打算打招呼直接风过无痕。
      他一张脸永远是那一号表情,冷漠得让人发指。只是脚步飞快,身影一闪一烁之间,沉静的眼眸会泛起担忧的神色。
      世上能叫朽木白哉如此大惊失色的人,只有朽木绯真一个。

      白哉踏入家门,一个瞬步来到卧房前,“唰”一下拉开纸门。朽木绯真静卧于席铺上,苍白的脸撞入白哉的瞳孔,纠痛他的心脏。
      白哉还是在门外深呼吸后,才踏进去。
      握起绯真的手时,白哉已经眼眸平静。素来没什么脸部表情的好处,便是心里翻江倒海也不会被人看见,脸部肌肉和眸里的情绪都很容易控制。
      白哉拉起绯真无力的手。他说,[绯真,绯真]声音沉稳却轻柔。
      绯真努力地睁了睁眼,干裂的唇瓣微张。[白哉大人……]声音虚弱得叫人心颤。
      他握紧绯真的手,声音沉稳:[我在这里。]
      她笑一笑,唇角很努力地扬起小小的弧度。[我没事。]
      [……嗯,我知道。]

      绯真的眼珠黑得像颗宝石,眼球表面像永远罩着一层水雾。她转开眼的时候,眼眸里就如溪水流淌。[好像有点累了……]她望着天花板,眼皮像是无力支撑般渐渐合上,不几秒又努力撑开,双目茫然。
      白哉伸手捂住她双眸。[睡吧,我在这里。]
      [白哉大人去忙吧……]
      [没关系。]朽木白哉声音坚定。于是朽木绯真安心地合上眼睛。

      四番队八席在外头交待:[无事,不过重感冒,休息一两天就会好。药一日三次,饭后服用,慎防发烧。朽木夫人身体虚弱,注意多调理。]
      家仆在一旁点头点头唯唯诺诺,却不知听进去几个字。
      贵族家庭对于血统或阶级这等事情最是看重,朽木绯真不过是草根出生,即便嫁入了朽木家亦不会成为贵族,是以朽木贵族从上到下对她较为冷漠。

      送走医生整整衣服,家仆这才前去敲门。
      朽木白哉未应,家仆于是端坐在门外态度恭敬。[朽木大人,药是否现在送进去?]
      不多久便听见纸门被拉开,家仆抬头,朽木白哉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白哉转身,轻轻阖上门,伸手,[给我吧。]
      家仆起身,弓着腰将药放入他掌心。[夏井八席交待一日三次,饭后服用。]
      白哉点头,[知道了。]又转身拉开门,进了房间。

      绯真的病情其实不太严重。
      不过是小小感冒,不可能治不好。
      是以两周后,朽木白哉终于能宽下心来工作。

      然病愈的绯真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自那次重感冒后,她日夜赶着做成了香包,尔后再也未出过门,只在家中整理后院花草,白哉回来的时候便陪伴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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