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细水长流的青春》镟以

63、第四十二章Time of our lives

　　直到最后，护腕也没有交给他。
　　若果将那护腕套在手上，仿佛他的手握住自己，有些羞赧，又有些安心，好像有个护身符，或者，是安心符。
　　想起他说，有时间一起去现场看球，若果不禁嘴角向上。

　　眼前如绿色羊毛地毯一般光鲜的草皮，在碧蓝的天空下，与四周的乳白色交相辉映。犹如梦境一般，以往只能在电视和杂志上看到的安联球场，如此清晰地呈现在自己面前，不，应该是自己就身在其中。若果整个心脏疯狂跳动，似乎都要跳出了身体。德国，世界杯，我来了！
　　若果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白色的海洋，周围全是身着德国国家队队服的球迷，他们脸上涂着油彩、身披德国国旗，脖子上围着德国队的围巾，兴奋地呼朋引伴，即便彼此不认识，也热烈地打着招呼。
　　当然，白色海洋中也会泛起一些红色浪花，那是哥斯达黎加球迷。他们一群人坐在一起，每个人打扮各异，高高的不同花色的帽子，奇形怪状的面具，高声唱着他们的歌曲。
　　“德国人的规范和拉美人的奔放，球迷的对比都这样鲜明，今晚的开幕战我好期待。”若果笑着说。
　　“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秦远冷静地说道。
　　“哎，你真没劲。”若果撇撇嘴，这家伙，就知道泼冷水，“都没悬念了，你还来看什么。”
　　秦远黑亮的眸子看着她，没说话。
　　若果最怕秦远那么直直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如X射线般，仿佛能看穿人心。
　　她避开那道X射线：“我以前觉得很奇怪，你那么狂傲不羁，怎么会喜欢那么严谨规矩的德国，现在知道原因了。因为你跟德国人一样boring。”
　　秦远挑挑眉：“德国足球队和德国是两个概念。大部分人心目中德国人的印象是循规蹈矩，呆板沉重，大家自然地把这样的形象套用在德国队上。德国足球队被称为德国战车，钢铁战车，坚硬却笨重，其实那是一种误解。真正的德国足球是全攻全守，激情四射。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之前的德国足球，就是宝马奔驰，马力十足，动感漂亮。”
　　若果点头：“我第一次看德国队的比赛是90年，西德对阿根廷，当时还小看不懂，可晚上熬夜看居然没睡着，想来大概是比赛很精彩吧。”
　　秦远坚硬的面部线条有了些许柔和：“1986年和1990年世界杯是德国和阿根廷的经典之战，虽然90年德国拿了冠军，但我更喜欢86年那次，德国队在0：2的情况下一度扳平。真正开始喜欢德国，是96年欧洲杯，那年德国伤兵满营，主力还带伤上场，打到最后连第三门将都不得不做好换球衣上场踢球的准备。这样的情况下，德国居然问鼎。很多人都强调德国的顽强意志，当然，这是肯定的，但仅仅有钢铁意志并不足以成大器，斗志，求胜欲，睿智，冷静，协作力，缺一不可，那是一种王者气质。这样的气质，既有先天的个性，更来自于后天艰苦的训练。”
　　说到足球，他的话总是很多。

　　安联球场响起了欢快的音乐，开幕式表演正式开始了。
　　“巴伐利亚皮裤表演，德国极具特色的民族表演。”秦远跟若果解释着开场舞。
　　“感觉像咱们东北的秧歌。”
　　秦远无奈地笑了。
　　若果有些出神，他笑起来的样子，好像……冲破了层层云雾的太阳，光芒万丈。

　　“贝利手上的是真正的大力神杯。” 此时球王贝利和德国女模克劳迪娅•辛馥怀抱着大力神杯缓缓步入场中。
　　“真希望和大力神杯有个亲密接触。哎，它什么时候能来到中国啊？”若果不禁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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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果觉得很奇怪，原以为秦远会极尽讽刺，没想到他只是沉默不语。

　　一阵歌声响起，低沉的女声，轻柔得如呓语一般，醇厚的男和声，温柔如春风拂面。渐渐地，越来越高，越来越强，突然，声音转低，然后，再次起飞，冲入云霄……现场6万多观众，同场上歌手形成互动，齐声高歌本届世界杯主题歌—
　　Time of our lives，我们生命中的时光。
　　若果扭头看秦远，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开场仅6分钟，拉姆一记势大力沉的远射，敲开了哥斯达黎加的大门。
　　“德国后防需要注意了。”
　　秦远话音刚落，哥斯达黎加前锋万乔普便反越位成功，打进一球。
　　“两个中后卫，盯人不紧，转身慢，形成空档是硬伤。”秦远评价道，“还有配合，拉姆喜欢助攻，可是谁来补位？中后卫和门将之间还稍显生疏。如果这些东西不解决好，后防将成为德国队的定时炸弹。”
　　若果点头：“万乔普的进球，完全可以被其他队当作范本，来对付德国队。这是太典型的错误了。”

　　比赛继续进行，德国前锋克洛斯连进两球，算是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生日礼物了。
　　若果问道：“这其中好几个前不久才跟你交过手，现在看他们踢世界杯，什么感觉？”
　　“没感觉，你信吗？有动力吧。”秦远很坦白。
　　若果想了想：“当时和拜仁的那场半决赛，补时拜仁进球了后，你当时的想法是什么？”
　　“进攻。”
　　“可如果那个球进球有效，你们根本就没有时间了啊。”
　　“只要哨声没有响起，比赛没有结束，就有机会。就算这场比赛结束，还有下一场。只要不放弃，就永远有机会。”
　　四周很喧哗，秦远的声音不大，可是他说的每一字都敲打在若果心上。
　　他是属于德国的吧，属于德国足球的门将。

　　最终，德国队揭幕战4：2战胜了对手，全场球迷疯狂欢呼，无论是哪儿的球迷。
　　“这种气氛真好，足球就是一个game，世界杯就是一个大party，大家一起来玩儿，享受足球带来的乐趣。”若果感慨道，“不像国内，把什么东西都当成任务，所有的任务都有指标。”
　　“中国人的个性不大可能成那样。”
　　“可是德国人不也严谨保守吗？”
　　“有些问题根本就不是足球的问题，归根到底是社会问题。”秦远一语中的，“你那么多感想，写下来。”

　　坐在街边的桌子旁，要了一杯啤酒，看着路上狂欢的德国球迷，偶尔会有人热情地打招呼。
　　这间皇家啤酒屋（HB），希特勒曾在这里大喝一声：人民革命了，发动了“啤酒馆暴动”。不过现在，这里没有纳粹，只有啤酒和足球。秦远告诉若果，每逢德甲比赛，这里总是人满为患。而同城德比时，拜仁和慕尼黑1860 的球迷都会来到这里，为自己喜欢的球队加油，整个气氛热闹非凡，好像一个盛大的party。
　　“我真喜欢这里的感觉。”若果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着街上的风景，同时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悠然自得，自在随意。
　　“可以到德国来工作。”
　　“哪有那么容易？”若果轻叹一口气，“不是个个都像你那么幸运。”
　　秦远一愣，拿起啤酒杯，大大地喝了几口。
　　“怎么了？”若果很敏锐地察觉出他心情的变化。
　　“那女人……老佛爷……说要亲自过来押人。”淡淡的口吻。
　　“你奶奶为什么那么反感你踢球啊？”若果觉得很不可思议，居然有人那么痛恨足球。
　　秦远只是低头喝酒，他桌上已经摆了三个啤酒杯。

　　“她痛恨的是一个人，这个人毁了她女儿的一生。”
　　若果看着他凌厉的眼神，心底轻轻叹息，要有多大的误会，才能让一个儿子对父亲有如此的恨意？她更心痛的是，这样的恨意带给秦远的是更大的伤害。
　　“是他来招惹我妈的，是他带着她私奔，是他说要给她幸福生活，结果呢？我妈放弃了一切跟他在一起，换来的是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冷。
　　“那只是一场意外。”若果想让他安静下来，温言相劝。
　　“意外？那是一场人祸！他去踢黑球，又想充英雄，惹得老大损失了一大笔。□□找上门，那样也好，他死了一了百了。结果他居然不在，让我妈做了替死鬼！”秦远的眼睛红红的，脸色却一片惨白，好像地狱来的使者。
　　若果当场呆掉，如此有才华的球员，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难怪……

　　“我妈走了后，他一直失踪，根本找不见人影。所有的后事，都是舅舅办的。老佛爷差点儿就不让我妈葬礼进门，幸好姥爷和舅舅竭力主张。最后，一切搞定了，他出现在葬礼上了。”
　　“老佛爷说他害死我妈，我多想他说一句不，他只要说一句不，我就义无反顾地跟着他走。可是，他亲口承认他害死了我妈，他居然还跪下来求那个女人……”
　　突然，两滴红色液体滴在在桌上，若果定睛一看，血！他的手在滴血！他居然生生地把啤酒瓶握破了，碎片刺伤了他的手。
　　“把手给我！”若果冷静地打断他。
　　秦远红着眼睛：“让我的血流掉一半！”
　　若果定定地看着他：“好啊。再把你身上的DNA拿掉一半，骨头取掉一半，肉割掉一半，所有的组织器官，全部去掉一半。”
　　秦远愤怒地瞪着她，若果伸手去抓他的手，他固执地向后缩，若果倔强地向前够。
　　“不用你管！”他的声音冷得足以冰冻这个世界。
　　“我可以不管你，现在就打电话给112 。”若果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秦远一把抢过来，狠狠地扔在地上，手机立马摔成两半。若果低身捡起，将电池安装回去，盖上后盖，开机，继续拨号。
　　秦远再次过来抢，若果闪开，迅速将手机放进衣服兜， “我手机是诺基亚，很耐摔。” 离开他几步远，“考虑到我手机的安全，我决定去找个固定电话。不打112，直接打给老头，或者，给你俱乐部老总直接打。二选一，你自己选。”
　　秦远恨恨地盯着她，眼光如刀子一般锋锐，若果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地伸出了右手，满是鲜血，掌纹已经有些模糊。

　　“你知道我会受伤？”秦远看着若果小包里的救急工具，奇怪地问。
　　若果瞪他一眼：“我和听璇都是红十字会志愿者，这些都是平时必备的工具。”
　　“要是得艾滋了怎么办？”他的思维总是这样怪异跳跃。
　　若果遥遥头：“你踢球要是终身残废怎么办？”
　　“那不一样，我踢球那是我自己个儿的事儿，有啥事儿也是自找的；你们是去处理别人的事儿，万一有啥事儿谁管你们？”他说得理直气壮。
　　若果笑笑：“能帮助人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如果你兄弟有事儿，你会袖手旁观吗？”
　　“我的兄弟都是生死兄弟，怎么跟路人甲乙丙丁相提并论？”
　　若果抿抿嘴：“无论是谁，都是人。”
　　秦远不说话了，看着若果，眸子由冷冽的黑渐渐变成了幽幽的黑，目光变得柔和。

　　夜色苍茫，华灯初上，慕尼黑市政广场前面依然有很多球迷，各国球迷都在狂热地舞动和放歌，这时候足球成为了唯一共同的语言。整个广场满是喧哗和笑声，若果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大二时在学校食堂看球的那些晚上。
　　慕尼黑的街道，大部分是由碎石铺起来，整洁干净。走过闹市区，路上行人寥寥，一片寂然，两个人并肩而行。
　　离酒店还有一个街区，若果停下来，两个人就这么站着，都不说话。
　　“我到了，你回去吧。”终于，若果开口了。
　　秦远淡淡地说：“我看着你进酒店。”
　　“这里很近，没事儿，你先回去吧。”若果想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多看一会儿。
　　两个人都不动，谁也不愿意先移动脚步。
　　若果咬着嘴唇：“我数1-2-3，我们同时转身。”

　　“1-2-”3还没出口，她已经被拉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毫无防备的，他的唇已经覆上她的。他的嘴唇冰凉，男人的气息让她意乱情迷。若果本能地阖眼，向后微倾，强健的臂膀揽住了她，让她无路可逃。他胡渣有些扎人，双唇却更加温润。若果仅存的一点意识，模模糊糊地想，原来，他是有温度的；原来，他的嘴唇是这样的柔软。
　　他的吻轻柔而有节奏，细腻却霸道，像醇厚的黑咖啡，浓郁粗犷，夹杂着一丝牛奶的香滑，暧昧而朦胧地扩散开来，浅醉未满，唇齿留香。
　　Time of our liv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