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细水长流的青春》镟以

49、第三十一章 我回来了（下）

　　此时，国奥的内部比赛以0：0结束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如果不是秦远，替补这一队早就被灌进几个球了。可惜偏偏中国足协的人都是瞎子，他们以稳定主力阵容为名，向李飞扬提出下两场守门员位置继续使用之前的首发。李飞扬一言不发，一脸平静，让人琢磨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更衣室里，几个所谓大牌高声喧哗着。
　　“那小子，成天臭着个脸，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人家是主教练的关系户，自然不一样。”
　　“主教练？主教练现在都自身难保，还顾得上他？！”
　　“你有什么内部消息？”
　　“还不是为了那小子，上面很不满意李飞扬。要不是陈华副主席保着他，我看，哼……”
　　“那小子到底有没有可能上场？”
　　“他就做梦去吧，做梦的时候上场。”
　　“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回响在空荡的更衣室里。
　　良久，一个人影慢慢走出来，整个更衣室瞬间冻结，几乎成了冰窖。

　　“赫尔格，你觉得如何？”李飞扬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老头，认真地问道。
　　“李，你在哪里去淘到的这么好的宝贝？”老头搓着手，褐色的眸子里透着兴奋的光芒，“这绝对是个天才！”
　　“有办法直接让他去德甲试训吗？”李飞扬直截了当地问道。
　　“呃，这个……”老头有点为难，“至少得让他上一场国际A级赛事。”
　　“好，我尽力安排！”李飞扬起身，“拜托了，赫尔格。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来麻烦你。”
　　老头摆摆手：“李，真受不了你。这孩子，我们无论如何要让他出去。当年，没把你们运作成功，是我到现在最后悔的事情之一。李，你的朋友还好吗？”
　　李飞扬一阵沉默：“我已经很久没跟他联系了。”
　　“可惜啊，可惜，天才陨落！”老头满是叹息，“李，我这几日就留在这里。这孩子，我们一定不能错过，德国足球不能错过他！”
　　看着老头矫健的身影，李飞扬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赫尔格，这是德国足球，甚至欧洲足球无人不知的伯乐，凡是被他看上的球员，如今几乎都成为欧洲各大联赛的佼佼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淘出了半数以上的欧洲联赛最佳球员。秦远能被他看上，让李飞扬心满意足，虽然他笃定秦远的天赋，但毕竟德国人对于守门员的苛刻要求，也着实让他心里打着鼓。
　　他的任务，就是无论如何让秦远上一场，剩下的，就交给秦远自己了。他抬头望着远处的灯火通明，兄弟，你到底在哪里？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今天我们不能实现的，一定要让我们的下一代实现。因为有了你这句话，我一直坚持到今天。

　　“帮我一个忙。”
　　听到秦远的声音，秦天惊讶地合不拢嘴。半天才回头神来，声音里透着兴奋：“你说你说。”
　　“帮我订一张去土耳其的机票，还有包括签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帮我搞好。”秦远淡淡地说道。
　　“远远，你不是在国奥呆着？干嘛又要去土耳其？”秦天有些搞不清状况。
　　“最早什么时候能搞好？”秦远不回应他。
　　“这个不好说，我尽力吧，下周行吗？”难得他找到自己帮忙，秦天也就不多问了。
　　“下周一。”如果顺利，他们的半决赛就在下周三。
　　“远远……”秦天犹豫着，“你是不是应该，至少给李教练说一声？”
　　他的这个举动，太像那个人当年了，完全的自作主张，不计后果。希望李飞扬这个他如今的教练，当年那个人的好兄弟，能够劝得住他。
　　“我自有分寸。”秦远淡淡地说道。他现在根本没有表现的机会，但他也不要李飞扬为了他危及自己的帅位，唯此一搏。这一博赢了，自然是好的；一旦失手，他一力承当所有责任，绝对不能殃及他人。他如今是破釜沉舟，选择了一条只能前进不能回头的路。

　　李飞扬拿着电话，脑袋一片空白：“秦远，你说你在什么地方？”
　　“李指导，我已经回到土耳其。我爸会在那边开一个新闻发布会，给媒体交代我因为得不到上场机会，愤然离开。”秦远冷冷的声音有些不舍，“李指导，对不起，我辜负了您！”
　　李飞扬闭上眼睛，心底一阵刺痛，同样的场景再次发生了。当年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话语：“飞扬，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他们哪里是辜负了他，他们是在保护他。当年那个人，用他的前途，换来了他的前途，如果当年他不离开国家队，也许那时中国就已经冲进了世界杯。如今秦远，为了不让他为难，更是以一己之力承担下所有的事情。任凭他李飞扬过尽千帆，历经沧桑，也不由老泪纵横。
　　“秦远，下一场我本来就打算安排你上场的。”李飞扬一字一句地说道。
　　“您准备比赛前一分钟公布上场名单，然后自己背负所有的骂名。”秦远很清楚他心里的想法，他就是不能让他这么干，“李指导，您得留在国奥。您留在国奥，我们2010年才有机会。如果您为了我，失去了这个位置，中国人又要多等四年。”
　　李飞扬心里不想感慨，谁说他漠不关心，冷面一切，这孩子，心思比谁都缜密。他连他打定好主意，名单同辞职报道放在一起，都猜出来了。
　　“李指导，这段时间，媒体肯定会恶炒我们的关系。我就暂时不给您电话，等一切妥当后，我再给您电话。”秦远知道，自己的事情始终会对李飞扬有一定的影响。
　　“希望下次电话是从国外打来的。”李飞扬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心愿，“秦远，半决赛好好打，尽自己全力表现。”
　　赫尔格，虽然那不是一场国际A级赛事，但终究是世界大学生运动会的半决赛，你应该能看到龙跃飞天。李飞扬心里打定主意，拨下了那个号码。

　　当秦远出现在路遥的房间里，几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展杰走过去就给了他一拳，秦远皱皱眉头，展杰笑了：“恩，是真人，不是充气娃娃。”
　　大家都笑了，林萧说：“你这混账，亏得我们几个前几天还为你担心。结果你小子把什么都想好了。”
　　秦远淡淡地笑笑：“担心我？你们几个有那么好心？”
　　江海洋温和地笑着：“大远，欢迎你回来！”
　　路遥对他点点头，眨了下眼：“看来我们不收留你，你也无处可去了。好吧，兄弟，中国大学生男足欢迎你！”
　　“兄弟，混了一圈，还是觉得咱这狗窝好吧。”李恒一如既往地油嘴滑舌。
　　展杰过去跟他胸对胸地一撞，紧接着就是一个熊抱，叫道：“秦远，你小子瘦了！”
　　大家哄笑着，都过去给他一个拥抱，最后，轮到了她。

　　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和兄弟们嬉笑打闹。他真的瘦了，脸上的胡子长出来不少，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寒星般黑亮的眸子，此时更加闪亮。让她惊喜的是，她看见了他的笑容，那难得一见的笑容，如阳光里雀跃的音符，让一切都变的美妙生动起来，她的心，也不自觉地跳跃起来。
　　他看着她，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眸子，熟悉的笑容，唯一不同，是她的眼中，多了一些心疼和欣喜，是因为看到自己吗？他的心涌动着。在国奥的这些日子，每当他心烦气躁地时候，就会想到她温和的眸子，如山林间和风般的眸子，带着浅浅微笑的眸子，闪动着温暖阳光的眸子，他的心便渐渐平复下来。如今，看见她站在他面前，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沉淀，一点一点的绽放，如深海中的贝壳在阳光下现出晶莹的珍珠，散发柔和的静谧。

　　他走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我回来了。”一瞬间，有种游子归家的心情，心中始终牵挂的，是家里那一抹最平凡却最温馨的笑容。
　　她在他怀里，觉得自己眼中湿湿的，心里却暖暖的。他的拥抱，结实而温暖，如一道城墙，将喧嚣挡在外面，只留下静静的温存。
　　空气中流动着异样的情绪，仿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