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细水长流的青春》镟以

23、第十七章 姑姑（下）

　　姑姑出生的时候，有人说看见一道霞光，人们纷纷相传，海津望族秦家有仙女降临，
　　姑姑从小就是爷爷奶奶最宠爱的小女儿，是整个秦氏家族的掌上明珠，
　　那些年秦家因为历史问题并不好过，但姑姑却是全海津市的小仙女，人们都觉得这是上天赐给海津的宝贝，也因此秦家得到了许多的庇护，
　　爸爸曾经感叹，我妹妹是带着阳光的香气降临人间的幽兰，不是深谷里幽兰孤芳自赏，而是阳光下的幽兰带给人爱和温暖。那个时侯，小秦远看见妈妈的眼睛有一丝黯淡。
　　姑姑长大了，爷爷奶奶要把她送出国，十七岁的她拿到了普林斯顿的入学通知书，十八岁的她却和一个男人私奔了。
　　……
　　之后的事情，在秦家是个禁忌，秦远很努力地想去搞清楚，但是一直没有结果。
　　秦远从小就和姑姑很亲，在他的印象中，姑姑是他见过的最漂亮最亲切最有气质的女人。可惜，姑姑一家住在香港，回海津的时间很少。但秦远的每个生日，姑姑都会记得，就算不回来，也会给他好多的礼物。

　　秦远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接触足球是五岁，那是个不愉快的生日。全家人很开心地围着他，切蛋糕，吹蜡烛，拆礼物。当他拆开那个大礼盒，黑白相间的足球出现在眼前时，所有的欢声笑语不见了，四周一片沉寂。他正准备去拿那个小小的卡片，奶奶一把抢过去，狠狠地撕掉。小秦远当场愣住了，爸爸叫了声“妈，你这是干嘛，看把小远吓着了。”奶奶拿起那足球，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地离开了。小秦远“哇”一声哭了出来，为什么奶奶要拿走他的生日礼物，之前他偷偷看过的，这是从香港寄过来的，这是姑姑给他的礼物。爷爷摸着他的头，说明天去给他挑一个新的礼物，小秦远倔强地哭闹着，我就要那个我就要那个。之后，妈妈一直哄着他，他哭得累了也沉沉睡去了。半夜的时候，他起来嘘嘘，迷迷糊糊却听见从大厅传来一阵争吵，是奶奶和爸爸的声音。他依稀听见奶奶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声音，“踢球的都不是好东西”。他有些好奇，慢慢地踱过去，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后，却还是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依稀听到几个词儿，“那男人”，“造孽”，“不准”。
　　从此以后，足球成为了这个家的又一禁忌。秦远每天上学放学，都会有保姆接送，绝对不允许他去和小朋友一起踢球。秦远还记得一个体育老师跑到家里来，说秦远特别有足球天赋的时候，奶奶脸色灰白，把他赶出了家门。可是，小秦远对于足球的渴望，却是一天比一天更多，他看见小伙伴们开心地踢球，嬉闹，内心充满了向往。终于有一天，业余体校的老师到学校挑选人，秦远不顾奶奶的禁令，擅自答应了，那年，他8岁。
　　家里自然是一场狂风暴雨，从小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他的奶奶出手打了他，关禁闭不许去体校。小秦远不哭不闹，拒绝吃饭。爸爸妈妈都急了，轮流跟奶奶做工作，奶奶放出狠话，他不吃饭我们可以给他输葡萄糖。对峙的结果是，秦远被送进了医院，打着点滴的他继续拒绝吃饭。直到……看到了姑姑。
　　看到姑姑的那一刻，他哭了。姑姑摸着他的头，轻轻地说道：“怎么这么个小人儿，这般倔强。”
　　他大声地哭着，仿佛要把一切委屈宣泄出来：“为什么把姑姑给我的礼物拿走？为什么不许我踢球？我……我要踢球…..”
　　姑姑扶正他的肩膀：“远远，你告诉姑姑，你真的那么喜欢踢球吗？”
　　小小的脑袋坚定地点着。“可是，你之前都没踢过啊？”
　　小小的眼睛有着兴奋的光芒：“我有的。嘘--不要告诉奶奶哦，我跟他们一起踢过球，他们都比不过我呢！”顿了顿，更小声了，透着些许得意，“体校老师选拔的时候，我是我们区第一名呢。”
　　姑姑温柔的眼睛看着他，秦远最喜欢姑姑的眼睛，好像阳光里的和风，总能让人的心安定。姑姑无奈地笑了：“那个礼物，不是我送的，是你姑父送给你的。”
　　“是吗？我都没见过姑父哎。姑父长什么样子啊？他是不是踢球特别厉害啊！”小秦远雀跃着。
　　“是啊，他踢球可厉害了。在场上没人能拦住他呢。”姑姑将秦远拥在怀里，喃喃地说，“你，就跟他一样……”
　　秦远觉得好温暖，想一辈子呆在她的怀抱里。小小的心里有一点点的愧疚，觉得对不住妈妈，其实妈妈很好，妈妈很温柔，可是姑姑的怀抱是更安心，在那里面他什么也不怕了，因为他知道有姑姑在。
　　只要有姑姑在，秦远就什么也不怕了，8岁的他，小小心里已经有了如此的认定。

　　果然，姑姑没让他失望。不知道姑姑跟奶奶说了什么，奶奶答应了让他踢球。但是—
　　“远远，答应姑姑一件事。不要去踢职业。”姑姑轻柔的声音，有一些伤感。
　　“好啊！”小小的心里，哪知道什么是职业什么是业余，只要能让他踢球就好。
　　姑姑笑了，变戏法般地给他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秦远疑惑地打开盒子，一个圆圆的蛋糕呈现在他面前，这蛋糕和他以前见过的都不大一样，不是一般蛋糕的浅黄色，而是深深的咖啡色，上面撒满了碎碎的巧克力。闻一闻，好香，混合着巧克力的浓香和奶油的甜香，秦远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去，甜蜜中间杂着丝丝的苦涩，好像还有樱桃的味道。小秦远黑黑的眸子亮晶晶地：“姑姑，这是什么蛋糕啊？真好吃！”
　　看着他满脸的奶油，姑姑怜爱地笑了：“小馋猫，这是黑森林蛋糕。”
　　“黑森林？”
　　“你看，蛋糕表面有一层黑色的巧克力碎屑，是不是让人想到森林呀？”姑姑解释着。
　　小秦远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可是，森林为什么是黑的呢？”
　　“这个蛋糕的雏形最早出现于德国南部山区。那里有成片成片的森林，远远望去，一片墨绿而近乎黑色。因此有个浪漫的名字：黑森林。”姑姑的眼神有些朦胧。
　　“德国是什么地方？”小秦远有些糊涂。
　　“德国是一个遥远的国度，沉默而坚强的国度……”姑姑好像陷入了沉思之中。小秦远不大明白她在说什么，不过这蛋糕真好吃！
　　“姑姑，我好喜欢吃这个蛋糕！”秦远很满足。
　　“是吗？那以后姑姑给你做！”
　　“姑姑，这是你做的？”秦远好惊讶，小小的心里顿时觉得姑姑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干的人。
　　姑姑点点头，温柔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还有浓浓的爱。

　　我只习惯你做的黑森林，我只要你做的黑森林，
　　你不是答应了会一直做给我吃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食言？
　　不是你从小就告诉我的，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为什么，你却没有做到？！
　　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叫你姑姑，只要，你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小改了一下，关于秦远听到奶奶和爸爸吵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