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一诺》狗吐

38、第 38 章

　　想到很快又能和殿下见面，路星傻呵呵地乐了一整天，连喝的药都不觉得苦了。连夜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一早就拉着路焕和姚掌柜启程。

　　他们行到湎西与北兴边境，远远地见一支浩浩汤汤的军队，军士身披玄甲金戈卷云破尘而来，带着北兴战场的肃杀。

　　为首的将军骑着骏马，威风凛凛，气宇轩昂，黑色的面具下，冷漠的眼神在路星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转开。

　　路星为众将士豪壮的气势震撼，在与将军对视刹那间，心中雀跃却碍于军中人多眼杂不敢上前相认。

　　望着那嚣尘而去的队伍，回到马车里路星得意地抱手对路焕道，“我料的没错吧，朝廷果然会派哥哥前来剿灭山贼。”

　　而路焕却道，“杀鸡焉用牛刀？小小的几千上万点的山贼需要动用战场经验丰富的十多万北兴军？”

　　经他提起，路星也觉得朝廷这次有些过于兴师动众，冯义堂带领的山贼几天之间就抢遍大半个湎西，连北兴也有遭殃的，可见其根基深厚，朝廷这样劳师动众似乎也解释得过去。

　　但转念一想又有哪里不对劲，“不过朝廷不该对山贼一无所知啊……”

　　路焕看着路星拧得像麻绳似的眉头，替她紧吧得慌，便轻叹道，“也许是我们想多了呢？不然趁着天黑去找一趟贺聿，顺便跟他说一声冯义堂的事。”

　　“不用了，冯义堂在湎西多受百姓拥护，哥哥不是滥杀之人，跟冯义堂交手之后，他知道该怎么做。”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路星没说，贺聿要是知道她受了伤，一定会派人连夜把她打包送回东襄。

　　先是让她改姓路，后又自作主张给她定亲。毕竟这亲哥哥为了保护她想跟她断绝兄妹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到达中都那天，路过万和钱庄前，姚掌柜望着贴着封条的大门怅然叹息。

　　几个月前路星设计让他带着路家在京都的所有资产到周武臻府上求着他收下，如今周武臻倒台，这些东西自然也被查封。

　　多年苦心经营的钱庄换一个尚书不亏，却难免让人心生感慨。

　　回到乌栖巷的小院，陈除正好也在，路星走时把家里廖大人家的两个小孩托付给了他，看来倒是尽心。

　　陈除之前在工部任职，如今又当了户部尚书，从仙来酒楼那次可以看出他是支持湎西俢渠的方案的，这与路星的想法不谋而合，以后他们之间少不了合作。

　　上次离开京都她话说得有些重，如今殿下已经安然回宫，正是打好关系的时候。

　　“陈大人别来无恙！”一进门，路星热情地打招呼，介绍了身边的路焕和姚掌柜。陈除一一颔首回礼。

　　路焕多次听路星提起其人，脸上带着看冤大头一样的友好笑意，拱手道，“陈大人，久仰大名。”

　　因为刚进门，路焕肩上还背着药箱，陈除在他身上打量了一遭，问道，“您是大夫？”

　　路焕回道，“是。”

　　“请您随我来。”陈除随即拉着路焕往后院而去。

　　“出了什么事？”路星跟在后面，陈除这么急着找大夫，肯定是有人受了伤，她第一时间想到三鼠。

　　陈除皱着眉头，眼神闪躲，分明是在心虚，路星的心更是往下一沉。却听他道，“是那个叫晞晞的女孩……”

　　阿锦和晞晞是廖大人家的小孩，廖大人本事周武臻的人，被周武臻拉出来顶罪，被判流放，家眷充入奴籍，路星见两个小孩可爱便买了他们养在家里，为此还收获了一份廖大人的血供，为她扳倒周武臻帮了不小的忙。

　　后院里三鼠坐在厢房前的石阶上，旁边是满脸憔悴的阿锦。

　　“三鼠！”路星喊他。

　　三鼠抬头，看见风尘仆仆的路星一行人，看见路焕也来了，便如见了救星一般，激动地站起身喊了一声焕哥，转身推开身后的房门，把人引进屋中。

　　床上，幼小的孩子奄奄一息，脸上裹着纱布，在眼睛的位置鲜红的血渗透纱布，看着触目惊心。

　　路焕上前为她把脉，又拆开纱布查看了一番，询问了一些情况，最后说道，“这只眼睛必须尽快剜掉，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房间安静了，所有人都看向路星，等着她做这残忍的决定。

　　床上的女孩才六岁，正是爱哭爱玩爱闹爱撒娇的年纪，喜欢花花草草，向往新奇好看的玩具，再过两年就懂臭美打扮了。

　　女孩子的脸何其重要，如今却要剜掉一只眼睛，不是一生都毁了？

　　路星脚步飘忽地走到床边，孩子大半张脸肿的发亮，紧闭的眼睛周围沾满脓液，眼睛里已经看不清眼瞳只见一汪血水。

　　“焕哥，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路焕摇摇头，道，“当时余毒没有清理干净，眼睛已经坏死，不能再拖下去了。”

　　阿锦站在门口，深深地低着头，全身颤抖，沙哑这声音哭泣道，“挖……挖掉吧，不然，不然晞晞会死掉的……”

　　“……”路星看了一眼小男孩，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到他面前地上。她轻声道，“好……焕哥准备吧。”

　　路焕准备好了用具，众人退出房间，在院子里等候。

　　“发生了什么事？”路星的目光怨毒地看着陈除，质问道，“陈除走的时候我可是把两个小孩完完整整交给你的！”

　　陈除冷着脸，没有回她。

　　三鼠道，“姐姐走的那天晚上，一群杀手潜了进来，我在隔壁听到动静，过来的时候他们正打算杀了晞晞和阿锦，在打斗的过程中，他们使出毒砂，晞晞的眼睛因此中了毒。起初处理过并无大碍，却不曾想没过多久便开始恶化，晞晞一天比一天虚弱，找了很多大夫都说没有办法。”

　　两个小孩能结什么仇，路星知道那群杀手是来找她的，而在京都唯一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只有周武臻。

　　她问道，“那群人是周武臻派来杀我的，对吗？”

　　不等三鼠回答，路星颓然走出院子，满心的自责像重石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

　　廖大人被流放罪有应得，是她一手谋划，她不仅让晞晞失去了父母，还害她失去了一只眼睛。

　　她自责却不后悔，如果当时不借着冯义堂劫掠的事让京城粮食市场出现动乱，不把周武臻逼上绝路，那现在她和路家的各位掌柜该过头七了。

　　踏上街道，粮食的风波已经过去，十里长街依旧热闹，却没了她初来时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