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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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水饮尽，两人的目光自然而触，执杯相看间，胶着的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变得炽热。沈离凌莫名心中悸动，先一步颔首垂眸收回手中的酒杯。
一时沉寂的昏暗中只有火光在轻柔跳动。
他虽然表面淡然，内心却因刚才的对话依旧思绪万千，心神难宁，茫然顾盼间却瞥见赫炎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那笑而不语，面有春色的男人，一双深邃有威的黑眸此刻水波潋滟，说不上的风流自得，又似乎在热切期盼着什么。
沈离凌隐约觉得有些异样，沉默中有种坐以待毙的焦灼感，便带出一抹浅笑，“谢陛下对臣的信任。。。”
赫炎突然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话锋一转，漫不经心的说道，“沈爱卿啊，你说这当了君王，是否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这。。。” 沈离凌稍作迟疑，谨慎地回答道，“陛下乃九五之尊，贵不可及，又是才智兼备的明君之栋，若是能继续秉持崇尚节俭，广施德政之心，处处遵循祖庙明君的礼德，自然可以为常人所不能为之。”
赫然摇摇头笑着叹息，“沈爱卿果然时刻谨言慎行，何时都不忘教导本王啊。”
他随意地撩起沈离凌垂落的一缕墨丝，在手中揉搓把玩，“那。。。本王心中若是有一。。。件事，不顾时势不利，依然难以取舍，想要执意为之，又该如何？” 说完他随意地将那缕墨丝放到鼻间轻嗅，眼神锐利地盯着沈离凌。
这把沈离凌那好为君师的赤诚忠心又引了出来，他放柔声音，一副深情教诲的恭敬模样，“臣以为，君王之志，可胜千里，何须逞一时快意，错负这天时地利人和之柴薪？欲成大事者，忍辱负重，积蓄力量，静待时机，则可达事半功倍烈焰之势。”
“忍辱负重啊。。。”赫炎嘴角闪过一丝苦笑，松开手任那墨丝从手指间滑走，“本王从很久开始就学会如何深深地忍耐了。。。”
沈离凌看着他黯淡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忍。他早在效忠赫雅之前，就关注过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在诡谲深宫韬光养晦多年，在艰苦荒芜的边城又蛰伏五年，赫炎这一路的忍耐，他多少也能有所体会。现在自己又总是一副老学究的做派来鞭策他，也许多少有些苛刻了。
君王对臣子要恩威并施，臣子对君王自然也是要张弛有度。
思及此，他又放缓表情，用安慰和赞许的语气轻声说道，“陛下能说出此忧，也正是善于自省，严以律己的表现。臣认为陛下天资绝人，睿智果断，万事自能水到渠成，其实无须过于自制，徒增烦扰，若顺势而观，心切则意动，放手一搏，也未必不可。”
赫炎神色一亮，盯着他的黑眸却又幽暗了几分。
半响，赫炎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汹涌，重重的呼吸像是在压抑什么。
被他拐着拜了高堂天地还对拜了的温润男人，正无辜又勾魂地坐在他面前，用一双引人遐思的多情水眸望着他，对他轻声柔语，温香软玉，触手可得。
他觉得自己还能保持如此坦荡君子的风度，实在是太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了。
那人一张勾魂摄魄的面容里包含的关切和尊崇，早已让他心中大动。而那艳似喜服的华美下藏着怎样一片让他心痒魂销的冰肌玉骨，他简直闭上眼睛都能感觉的到。幽室昏暗禁闭，如果自己就这么强压上去，又会是怎样一种偿欲销魂。。。
赫炎深深呼吸忍耐着心中的酥痒噬咬，放任自己身体不合时宜地发着热，却突然觉得鼻子一热，有种微痒的奇怪感觉。
沈离凌正一脸茫然地看着难得会走神发呆的赫炎，突然惊叫了一声，“陛下，你流血了！”
确切地说，是流鼻血了。
赫炎顿时周身一寒，心中凄惨一片，自己努力维持了那么久的高大英武的形象啊，岂不是瞬间破功！此刻恨不得掘地三尺自埋了事。
这可把一旁的沈离凌吓坏了，流鼻血可大可小，这室内阴气又盛，若是恶化病情误了龙体问题就大了。他慌忙掏出随身的锦帕给他擦干止血，又拖来墙角的软塌长垫让他躺平，语气焦急地嘘寒问暖。
看着沈离凌如此关心自己，赫炎有种因祸得福的欣喜，便破罐子破摔顺势攒眉忍楚的揉头低吟起来，似乎不只是流鼻血了，整个人都开始不好了。
这么一装沈离凌果然更温柔心急地照料起来，确认他只是“操劳过度心火太大”而引发的普通鼻血之症，沈离凌才算安心地让他静养。
于是赫炎悠哉地把头枕在对方的大腿上，平躺在软塌上闭目休养，沈离凌则微微弯腰双手细致地替他揉着太阳穴。
“陛下。。。好点了嘛？” 那好听的声音里透着柔软的担忧。
赫炎的一个鼻孔还堵着一小块上好的锦布，依旧闭着眼睛，眉头轻攒地闷哼了一声，听起来并不太好。
“还有哪里不舒服嘛？”沈离凌将头低地更近些，关切地问道。
赫炎难耐的轻哼了一声，心中苦闷，他总不能说自己下面那里不舒服吧。。。虽然他相信如果沈离凌可以用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给他那里揉一揉的话。。他肯定会好很多的。。。
额，不行，再这么想下去自己那里怕是要扎营支帐了，吓到他家美人就不好了。
赫炎只好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没事，本王好多了。。。”
天啊，果然还是应该做个暴君的吧，直接扑倒吃干抹净管他什么宗庙社稷天道伦常君臣相敬。。。
可是一想到若是蛮横地把人吃伤了，以后可能就再没得吃了，不免悲从心中起，就再也霸道凶狠不起来了。
罢了罢了，本就难俘的人，他都忍耐这么久了，也不差。。。唉早知道刚杀入宫时就不搞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了，直接趁他心忌旧仇有愧于我时，痛快地多吃干抹净几次就好了。当时虽然一时鲁莽吃了一次却没舍得吃透，忍着浅尝辄止的结果就是现在只能心乱惘然了。
沈离凌不安地看着赫炎眼中激烈变幻的光芒，不知他是想到什么陈年往事了，表情看着很有些痛心疾首，苦不堪言的意思。
国事繁忙又正值天燥之季，年轻人自然容易心烦意乱，肝火旺盛，沈离凌善解人意地开导起来，“陛下近日辛苦了，政务繁忙，人心待定，想必也是日夜操劳过度，但万事自有运作之律，其实不必着急上火，龙体才是首位。。。”
辛苦？岂止是辛苦。。。简直用干了自己的意志力。。。赫炎心中顿生忧伤，被沈离凌抱着怀里（其实只是赫炎当方面将其归类为抱）温柔念叨的感觉实在过于美好虚幻，他内心的柔软温情也被释放出来，忍不住想要更多的亲昵。反正暗室难明，他这一时的软弱也无伤大雅吧。
“本王自从归宫以来，就夜不能寐，前路漫漫，忧思难定。。。想必是这宫中实在过于冷清了，连觉都让人睡不好。。。” 赫炎喃喃地说道，又抓来沈离凌的青丝放在手中，眼神柔和地盯着看，声音轻而缓慢，就像隐藏在山涧的清泉终于涌出细而绵长的颤音。
那发丝柔美闪亮，就如它的主人一样让他心口发着热，止不住地想要多说几句，“像我这样。。。夺位的，你说能走的远吗。。。？如果走的远了，身边还会有人陪着吗。。。”
不知为何竟说出了心底的一份脆弱，出口后赫炎自己也微微一怔，竟然不敢去看沈离凌的反应，只是小心翼翼地，忐忑不安地听着自己的心跳，想要将对方可能会说出的话听的真切。
看着赫炎在烛火下柔和了的线条，沈离凌在那份不安地叹息中，似乎隐约听出了几分撒娇和委屈的意味。他见惯了在他面前时刻保持威严高贵的君王，此刻竟然觉得赫炎这样偶尔显露真情怯意的孩子气，有些可爱。
想必这宫中留给赫炎的记忆并不美好，如今虽然身居高位，但依然危机四伏，君王之路从来不会好走，当年对他的醍醐之言，也不知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
沈离凌想起第一次遇到赫炎时，他还是只有十二岁的一个小小皇子。
赫炎的母亲是一个临近小国 - 青国里最美的公主羽。当年公主羽被做为求和之礼奉上后，青国依然没逃开灭国被吞的悲剧。青国虽然国小人微，却民强志坚，即使被吞并于赫鸾国后，也依然反叛不断，直到国民被强分地制而驱逐四散。羽公主也在生下赫炎不久后因思乡抑郁而终。
非嫡出的赫炎小小年纪，既没有母亲的关爱，又没有实力人物的支持作为靠山，宫内朝堂对青国又多有微辞，加上他的父王开始还因对羽公主的喜爱和思念而对他有所关照，后来新妃美姬的不断出现，他便很快就被冷落和遗忘了。
而在那以势待人的深宫，他不仅享受不到真正皇子所应有的尊重和礼待，还要备受欺辱。
时间一久，小小年纪的他便练就了通达事理人情，察言观色，心机缜密的少年老成，平日里又一副内向愚笨的自闭样子，几乎在宫中没什么存在感。
沈离凌时常会想，若是当年他们没有彼此走近，若是赫炎一直保持当年的沉寂，也许现今的王位局势也会有所不同？
但他随后也被自己习惯了的冷静思考所释怀，他相信，一个人的命运并不是可以只靠一个人，就能被改变和影响的。人这一生可以被左右的因素太多，个人秉性品格，每一个细小的抉择，还有变化莫测的时事外因，都是造就命途的刀斧。
谁又能对谁的人生狂言负责二字？
只是那话中的悲凉真意触动着他，让他一时心绪难明，升起一种类似心疼的情愫。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