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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自古年下多霸道 爱教帝师做帝后 ...


  •   “容浪不算我手下,更像是盟友。我们相识于微时,言辞自无繁节。当年他曾写我‘静如天上月,动如水中蛟’,此时重提,大概是任务顺利,想让我放手去做。”

      沈离凌轻描淡写,连眼也没抬。

      上次赫炎就因他和商君的默契配合而吃味不止,任他如何解释,也还是在榻上向他讨了多次“公道”。眼下,他腰酸未愈,可不想再多言有失。

      沉静间,赫炎默然起身,缓缓走近,灼灼视线紧紧盯他。

      沈离凌笔尖一顿,心神微乱。

      “天上月?哼嗯……倒是贴合爱卿。”

      赫炎嗓音轻悦,似乎并无恼意。凑近身子后,便伸手抚他腰身,低低地笑,“水中蛟……也甚是形似。”

      沈离凌绷紧脊背,呼吸更乱。

      赫炎目光随手流连,含笑低吟,“山高起云雨,水深生蛟龙。鳞光凝白练,鱼水绕巫山。”

      言毕便问,“爱卿,比起方才那诗,本王做得如何?”

      沈离凌一把按住他恶劣下滑的手,淡淡蹙眉,“陛下才真是孟浪……”

      “哦?哪里孟浪了?” 赫炎一脸无辜。

      沈离凌恨恨咬牙,却是说不出口。

      正没奈何处,赫炎反握住他的手,拥他入怀,“离凌啊……要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更愿意让你蛟龙腾飞、无所顾忌。”

      沈离凌心尖微颤,未来得及感动,就听赫炎又道,“也更愿意让你……在我身上灵活扭……”

      “砰!”

      话音未落,赫炎已被推翻在地。

      沈离凌拂拂衣袖,气定神闲。

      无所顾忌的感觉……确实不错。

      不过……

      看着赖在地上满嘴喊疼、故意不起的堂堂国君,沈离凌轻扶额角,深长一叹。

      还是不太适合他这种容易心软的人啊。

      苦笑一声,沈离凌起身伸手,欲将赫炎拉起,却身子一歪,被对方扯入怀中。

      沈离凌一惊,未及反应,已跟着赫炎躺倒于地。

      地上有厚软毛毯,身下是温热“肉垫”,纵使礼数和洁癖在心底掀起抗议,他还是在被那炙热的禁锢中缓缓沉醉,放弃了挣扎。

      这些日子,类似的妥协已发生太多。

      明明是同仇敌忾、共迎大敌的紧张时期,却不知为何,就被赫炎生生变成了枕席相亲、耳鬓厮磨的静好岁月。

      每夜不是埋头奏折惹他心疼分担,就是寻了题目与他严肃议事,最后总能成功将他拐到榻上。起初,他还能清醒冷拒,不知不觉,便也情难自禁、同流合污,共谱着一曲白日各施才能、夜晚同眠共枕的伉俪情深。

      情深深处,躁动自涌,如上古灾洪,惊涛骇浪、摧枯拉朽,唯有以血肉之躯的虔诚献祭,方能降服平息。

      年龄与性情的鸿沟,又让那躁动分流两派。

      年轻的、冲动的、猛烈的、毫无节制的,纠缠上成熟的、冷静的、温和的、隐忍克制的。

      两洪相撞,巨浪击荡,浩浩汤汤、无穷无尽,身在人间,却又翱翔于四海。

      不知是出于天生的征服欲,还是那恶劣的情趣,赫炎总是喜欢挑战他的羞耻心,更喜欢勾起他的反抗欲。

      沈离凌深谙此点,却还是被赫炎死死拿捏。越是抗争,便越是遭到更为激烈的镇压。雄壮霸道,将冷静和理智冲撞破碎,化作热浆洪流,让他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若真说可恶,赫炎却也懂得急流勇退,对他巧施安抚。若真说荒淫,赫炎又总能不误政务,让他的谏言没了出处。

      如此下来,沈离凌终是随波逐流、由他去了。只是夜里折腾太狠,晨起便会更贪温榻,于是偶尔放纵、取消大朝,便似也顺理成章。

      人之恶习,大概都是在这样一次次的妥协沉沦下养成的。

      沈离凌自省羞惭,却又甘心堕落。

      危险前的相拥,总是美好而可贵。

      如今风云将袭,他又怎能不贪心眷恋?

      亦如此刻,两人相拥而卧、慵懒不拘,如此不分场合地贪享闲散,依然能让他欢喜安心。

      直到……赫炎开始唉声叹气。

      沈离凌闭目养神,本不想理他,听他越叹声势越大,便也故作叹息,“哎,陛下若不喜做人肉垫,就起来吧。”

      “啊?我哪有不喜?!我喜欢着呢!” 赫炎精神抖擞,收紧手臂。

      “那陛下为何唉声叹气?”

      “哼,你说呢?我是……在嫉妒那个容浪!”

      沈离凌很是配合,“嫉妒?”

      “对!”

      赫炎咬牙不甘,一声长叹后,又蓦然温柔,“我嫉妒他能遇到少时的你,可以与你相识相知,可以与你书信来往,可以伴你左右为你做事,可以守护着你……”

      沈离凌笑了,“陛下想多了。他和我不过君子之交,更无守护一说。”

      “哼,那也嫉妒!” 赫炎忿忿咬牙,很是理直气壮,“还有那个叶方、商君、金文宇……他们我都嫉妒!凭什么他们都比我早认识你,还能早早和你那般亲近!”

      沈离凌哑然失笑,“陛下是要将我身边之人挨个嫉妒一遍?那……可要忙不过来了。”

      赫炎一时无言,再开口已是难掩酸味,“哼哼,世人皆说赫鸾国相冷面冷情,外无亲友、内无常客,没想到……却是广结良缘、知己遍布啊。”

      “嗯……” 沈离凌垂眼沉思,状似认真,“微臣不喜生人,不擅结交,但主管赫鸾邦交,在诸国之内,确有不少可谓知己者。”

      “……” 赫炎一怔,说不出话。

      诸国关系错综复杂,士大夫们其性各异,但不少秉承着上古习气,看重寡交而情真的君子之友。沈离凌德才兼备、温润如玉,又贵为相邦重臣,想要与之结交者自是趋之若鹜。反过来说……有德才而受他赏识者,想必也不在少数。

      如此思来,自是酸涩难言。

      他默默咬紧了牙关,沈离凌却是一改谦逊,兀自低语,“啊……说来红颜知己也是不少。”

      赫炎倏地盯紧了他,好半天才从牙缝间挤出话来,“红颜知己?原来爱卿不只有一个商君,还有很多啊?”

      沈离凌抬眼望他,故作困惑,“陛下何须这般惊讶?陛下当年……不是也有个云姬吗?”

      赫炎一滞,整个噎住。

      沈离凌轻轻摇头,学着他唉声叹气,“唉,陛下年少时远在边关都能有红袖添香,我这不过随口胡诌,却似犯了大罪。”

      赫炎无言以辩,自知多说无益,干脆眨着眼睛哀哀望他,屈冤之情溢于言表。

      沈离凌状似未见,犹自哀叹,“陛下曾有美人共盟,却见不得我有女子幕僚。如今,更是连男子也见不得了,不仅要严查我们旧日关系,还要监视我和每人的书信来往。真是……君王佳丽可三千,臣子识女亦是罪……”

      “我、我不是……我就是……就是随便看看!你不是也说可以吗……”

      赫炎耐不住解释,却是越说越没底气。

      沈离凌淡淡一笑,“微臣问心无愧,陛下自然想看便看。只是陛下也说过,不会找我下面人的麻烦,还望陛下遵守诺言。”

      赫炎忙郑重应道,“本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绝对不找他们麻烦!”

      说完便讨好似地扯他后背衣角,“好了,离凌,你也别气了,我以后不乱看了还不行嘛。”

      沈离凌抿唇垂眼,掩住眸底顽皮,恭顺似地微微点头。

      赫炎松下口气,又犹有不甘,手指四处作乱,还专戳他敏感之处故意“报复”。

      沈离凌被他戳地麻痒想笑,只得咬唇忍住。好不容易等他泄愤完毕,才稳住呼吸,温和笑道,“陛下在意我的过去,我又何尝不在意陛下的?但是过眼云烟就是过眼云烟,那时的我们皆是自顾不暇,更不知将来会有彼此作伴,难免各有各的纠葛。好在那些纠葛虽有稚嫩懵懂之处,却并无作恶害人之心,那样的你我还是如今的你我,便不会影响你我对彼此的态度。既然不会影响,又何必伤心劳神、患得患失?倒不如像烈焰军内常说的那般,人生苦短,当醉则醉。”

      言毕,沈离凌便抬眼对上一双深深凝他的眸子。那眸子幽邃亮泽,清晰映出了他的神色。

      那神色柔情流转,毫无防备,让他自己也觉心惊。

      沈离凌忙地垂眼,却不知耳尖飞霞,早已暴露羞赧。

      “好。” 赫炎看在眼中,也不点破,只收臂点头,暗暗欢喜。

      一时温情脉脉,空气仿佛都酿出了甜意。

      沈离凌身姿慵懒,心神也随之放松。

      他喜欢在这种安静舒适的时候,和赫炎交流自己的一些纷思杂念。

      在他心中,思想契合远比身体契合更为重要。真正的,独特的,深刻的羁绊,只会诞生于此。

      在他看来,神交之欢也并不输给鱼水之欢。

      当然,二者共存、灵肉合一的水乳交融、神魂相契,才更是人间至味、欲罢不能……

      ……等等!

      他在想什么呢???!!!

      沈离凌面上一热,羞惭闭目。

      自己才是真的愈发孟浪了……

      好不容易稳住心跳,他轻轻开口,以一种闲聊的口吻打破了寂静。

      “陛下可知……如今外面如何传我这个赫鸾国相?”

      赫炎抚着他长发,唇角轻勾,语调与有荣焉,“自然是夸我的离凌惊才艳绝、风华绝代、辅国有方、清正廉明、爱民无私…… ”

      沈离凌抿唇轻笑,“陛下怎么就喜欢挑献媚之语?不说这些好听的,陛下可知那些难听的……我最不喜哪句?”

      赫炎动作一顿,屏息静听。

      “说国相大人看似贤仁,实则心机,既有倾国倾城貌,必有祸国殃民心,宠佞误国,怕不远矣。”

      赫炎大怒,“居然敢这般无理!真是一朝不管谣言便起!我这就派人揪出来斩了!”

      沈离凌摇头苦笑,“陛下无须动怒。世人好以表象评判,以嚼舌为乐,若真追究严惩、一一较真,怕是对付不完…… ”

      “那又怎样?!愚民不除谣言不清!敢污蔑你的就该拖出去大卸八块!”

      “我知陛下心意,这……就足够了。若真那般行事,陛下便真成了暴君,我也就真成了宠佞误国。”

      一语中的,赫炎无言以对,只能深长呼吸,按捺不甘。

      感受着他胸膛剧烈起伏,沈离凌心中温热,更觉通达,“有此言者,也许是对新政不满借此泄愤,也许是人云亦人但求消遣,也许……是真的担心赫鸾国运,以此警醒。比起争辩惩戒,陛下与我真正做到执政有方、富国强兵,才是最好的反击。”

      “好……我听你的。” 赫炎紧握住他的手,欲言又止,“这些言论定是因我最近常留你夜宿宫中所致……我……”

      沈离凌看向他,“陛下无须自责,就算这样有错,你我如今……也是共犯。”

      赫炎倏地睁大了眼,眸光惊喜,熠熠生辉。

      沈离凌赧然垂眼,“我说这些只是为了提醒陛下,也是提醒我自己,切勿沉溺安逸,忘了身上重担。”

      “……我明白。” 赫炎紧紧手掌,一字一句,“我以君王之尊承诺,必与爱卿以国事为重,永不忘责!”

      听他说地庄重,沈离凌忍俊不禁,“陛下这般正式,微臣岂不是要来个叩拜起誓才说得过去?”

      “嘿嘿,那你就与我夫夫叩拜,发誓执我之手,与我偕老,永不相弃!”

      沈离凌心脏刺痛,喉头顿时发紧。

      两人始终隔着君臣鸿沟,他没有信心发出那样的承诺。

      “陛下,别闹。”

      只得佯作羞嗔,转了话题,“其实我提及此话,是还有别的想与你分享。”

      “哦?是何?”

      赫炎立刻来了兴致。

      除了床第之间,他已不再强求沈离凌对他直呼其名,但每次听到他能用“你”、“我们”这样的字眼,还是抑不住会心花怒放。

      “我想……先问个问题。” 沈离凌眨眨眼睛,语调轻快,似乎还带着俏皮,“你可知何谓倾国倾城、祸国殃民?这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故事?”

      “嗯……不就是夸人好看的意思?难道背后还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赫炎灼灼望他,一脸“求先生告知”的期待模样。他虽也重视文才,却没到随时都能引经据典的地步。许多用词更是顺着耳濡目染的习惯为之,并不会深究其渊源。

      沈离凌眉宇含笑,款款道来,“它们确实是用来形容美貌的,但为何以城民作文章?这就要说起它所指代的最早的那个故事了。故事发生在百年多前,那时诸侯遍布、小国林立,有一个地域很小的陈国,将公主陈妫远嫁给了息国国君。那一日,送亲队伍经过蔡国,受蔡侯设宴相迎。却没想到,蔡侯风流成性,一眼便看中了公主美貌,意图不轨,被公主愤而拒之。蔡侯无法,只得将其送入息国。息侯知后大怒,却无力讨伐,便说服了楚国假装攻打自己,又去蔡国求救,使得蔡楚大战,蔡国惨遭灭国。蔡侯被俘后知道真相,便为了报复将公主美貌说于楚王,楚王心动,最终灭了息国而强占美人。陈妫本欲求死,可为救息国和夫君,又不得不从。只能不言不笑,以表内心不屈。楚王死后,她辅佐儿子平定楚国内乱,为稳定楚国做了不少贡献。可世人对她的评价,除了因她貌美如花,赞她为‘桃花夫人’,便是她美色误国,害得三国战祸两国覆灭,至于她的身不由己、含垢忍辱,却是无人提及。后来,便有人用倾国倾城、祸国殃民来专门形容那些长相美貌、迷惑君王的女子。由此看去,诸国百年皆不乏贪溺美色而招致杀身亡国的昏庸君王,世人却很少去怪那些自甘荒淫的君王,也很少去怪那些搜刮美女争相献礼的臣子,倒是喜欢将罪过全推给无力反抗的浮萍女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美丑皆合自然,若不看品性德行,便凭此定罪,未免不公。食桃而噎,却怪桃子太过香甜,并以恶名冠之、轻言鄙视,更是可笑。”

      赫炎凝神细听,不由点头。

      “当然,这世上也确有以色谋私、恃宠作恶之人,故而具体评判,还应就事论事。总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

      沈离凌故意拿出旧日少傅口吻,沉稳慢语,“身为君王难免会遇上各种美色,若真因色误国,那也是君王自身定力不足、贪淫享乐之过。陛下日后若遇千娇百媚,可莫要因一时欢愉,就造就他人以色祸国的传世名声才好。”

      赫炎怔愣片刻,这才听出几分暗戳戳的醋意警告,一时欣喜若狂,又忙故作庄重,“我才不会。我赫炎此生,只贪沈离凌一人美色!”

      沈离凌挑眉佯怒,“陛下是说……我沈离凌身上只有美色可图?”

      赫炎一愣大笑,挑起他下巴,四目相对,暧昧柔语,“自然不是。我还贪图你的声音、你的视线、你的才情,你的思想,你的心志,还有你身上的每一片温度、每一寸的肌肤……直至你的一整个人,和你完整的人生。”

      沈离凌怔怔望他,许久,才脸上发烫,回过神来,忙甩开他手指,埋下头去。

      “谁问你这些了……”

      “哦?离凌不是在问我贪图什么吗?” 赫炎愈加愉悦。

      “我……” 沈离凌欲驳无言,只得轻咳一声,转了正色,“我是想问,你听完我讲的故事,有何感想?”

      “啊……是有。”

      赫炎仰头若思,一时默然。

      他为了沈离凌,已经学会了很多,但还未学会对沈离凌之外的人施予理解与温柔。

      身为君王,权重孤高,如山野孤狼,群狼环伺,于是弱肉强食、凶残厮杀、多疑戒备、强取豪夺……皆是生存之道。

      这样的生存之道下,美色于君王,可能是厮杀的犒赏,可能是孤寂的安慰,可能是真正的喜爱,也可能是……窥其宝位、欲食其肉的陷阱。

      对于构陷之人,自然要狠辣除之、恶名冠之。

      至于世人要去如何看待那阱中之饵,那些被迫成“饵”的无辜女子,他确实从未想过。

      强大者,直面欲望、磨练掌控,既可欣赏草木山花,亦可接受草木山花自然存在的诱惑。弱小者,难敌欲望、无力承败,便会担心陷阱诱惑,连带着厌恶一切可以构成诱惑的草木山花。

      他自认为是强者,自然也不屑那些将杀身亡国之过一味怪罪于女子身上的无用君臣。

      但对那种谈色即变的不安,他又似乎有着类似的忐忑。

      他自小便是孤苦无依、备受欺辱,如今登上王位,也坐的并不安稳。内心深处,便藏着一丝被人抓住破绽、谋害失权、一朝变回那个羸弱少年的恐惧。

      美色对他,够不成威胁。

      他有了沈离凌,早已心满意足。

      但……其他方面呢?

      人有七情六欲贪嗔痴怨,谁能保证自己毫无破绽?除了无情无欲的圣人,谁又能保证自己无牵无挂、不受控制?

      为了不被利用、不被掌控、不受损失,最好的选择,就是冷血无情、尽早打压一切可能会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人事物。

      不公的暴行,便往往出于此处。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做出类似的暴行。

      他只知道,这些不安的胆怯、阴暗的私心……他并不想让沈离凌发觉。

      赫炎收敛心神,沉着答道,“本王以为,美色不过人欲之一,而人之欲望千奇百怪,若不加提防,不加节制,都会为治国埋下隐患。故而,为君者要常躬身自省、严以律己,方能不受蛊惑、不失心志,避免身死亡国。”

      听他说地慷慨庄重、气度非凡,沈离凌由衷赞叹,“陛下思虑深刻,让人感佩。 ”

      赫炎勾唇一笑,蓦又转了腔调,“还有就是……有错就怪自己,莫怪身边美人。自己尤可宽赦,美人怒则远榻。”

      说着如登徒浪子一般,掐了下沈离凌的腰身。

      沈离凌其实早已习惯了赫炎拿“美人”逗他。毕竟早年就有名臣自称“美人”以表忠君爱国。诸国之内,亦不乏爱用“美人”称代忠臣、君子者。

      但“怒则远榻”……就是明明白白的“调戏”了。

      沈离凌羞恼瞪他,却又绷不住一笑。

      立时眉眼轻弯,勾出满殿春色。

      赫炎心头一荡,低头揽人,尽数含下。

      沈离凌有话未尽,挣动欲拒,无奈赫炎兴致颇高,甚是霸道,便也渐渐沉醉、情动以迎。

      待两人终于分开,沈离凌又喘息半晌,方稳住气道,“陛下听完故事,有没有觉得这乱世女子,很是不易?”

      赫炎皱眉沉思,不由点头,“确是不易…… ”

      对于女子,他其实很觉陌生。

      他自小失母,喂养者众,并无太深印象。之后的权力争夺、戎马厮杀也难看到女子身影,唯一一个云姬,也是戒备大于信任的临时同盟。所以女子于他,总有一种复杂而微妙的空白和模糊感,日常思虑之外,便很难会去想天下女子是何处境。

      此时真去想了,便觉确实不易。

      这般说来,他的生母就因亡国而被迫屈身于他的父王,那当年……会不会也有着如陈国公主一般的心境?

      可那究竟是种怎样的心境,他想破脑袋,也只是一片空白。

      赫炎一阵胸闷,仿若心底破了个口子,渗出空洞的悲凉。

      沈离凌似有所察,眉心含忧,抬头望他。

      眸光氤氲,如冬日暖阳,瞬间填满空洞。

      赫炎心中一热,不由笑了。

      沈离凌眉宇舒缓,也浅浅笑了,“我猜陛下与我一般,自小接触的女子都少,对她们的境遇所知便很是空白。我是后来经商游历见得多了,如今又被说成以色祸国,方明白天下女子生存之艰。陛下只听我一言,便已能感同身受,可见陛下之心仁。仁心施恩,又何须分什么男女?若赫鸾子民不分男女,人享国恩,人尽其才,又何怕国不强盛?像陈国公主那样的悲剧,像商君曾经那般志在四方而不得的女子……皆可变少。”

      赫炎震动一下,重重颔首,“离凌思之甚明,我将铭记于心。”

      说罢收紧手臂,将人紧紧嵌入怀中。

      两人心中皆藏悲凉,此时,便也不知是谁在安慰着谁。

      温存良久,赫炎伸手拨弄起沈离凌额前的乱发,莫名兴味盎然,“说了这么多,我的离凌啊……应该还没说到重点吧?”

      沈离凌睁大眼睛,呆了一下。

      赫炎含笑软语,“哼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后面肯定还有坑等着我呢!我怕你再不说就要憋坏了。哎,怎么办?我可是最舍得让我的离凌……憋坏了的……”

      “…… ”

      沈离凌恨恨按住赫炎与谋不轨的手,脸上一片红晕,“陛下既然如此厉害,那就猜猜我想说什么?”

      “嗯……是关于商君的。”

      沈离凌又呆了一下,不由苦笑。

      原来他如今已被赫炎看得这么透了。

      “陛下既已猜出,我也只好坦白了。”

      他无奈轻笑,眉眼愈加柔和,“我确实是想让陛下理解商君之艰。你看她纵有千般能耐,也还是会被说成攀附于我、以色谋位。可我重用她,并不因她是女子,而是因她在商栈之中最有能力担当大任。我对她并无男女私情,她对我亦只是感恩之敬。陛下对此可以放心,也不必惦记着要如何给她找个如意郎君。我曾答应她,保她自在为商无须婚嫁,也望陛下允我不会失言。”

      言毕半晌,便听赫炎畅快大笑,“哈哈哈,我这点心思还是瞒不过你!嗯……还准备了如此滴水不漏的说辞。哎,果然我在离凌面前只有被拿捏的份啊!”

      沈离凌翘翘唇角,不置可否。

      他和他,还真说不准是谁在拿捏谁。

      但……一个君王霸道,一个文人傲骨,若不是心中有情,又怎会甘愿受制于彼此?

      赫炎笑毕,便郑重承诺,“好,我答应你,不会打扰她。”

      “谢陛下。”

      沈离凌松了口气,未等反应,已被赫炎翻身压下。

      “陛下?”

      “……”

      沈离凌微微狐疑,感受着赫炎小动物般在自己颈窝乱蹭,心中柔软,便也忍着痒意没有乱动。

      赫炎声音闷闷地,似乎是……又不开心了。

      “怎么办?我还是好嫉妒……嫉妒得快要发疯……!”

      “为什么他们会比我早遇见你,为什么他们见过你我未曾见过的样子……!”

      “我一直在想,我要是能早生几年就好了,要是能不生于王室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遇到那个少年的你……就能与你相识相知,跟着你游历经商,陪着你策马扬鞭,伴着你读书作诗,保护你时刻周全……”

      “还好……你安然与我相遇……还好……你心中并没住人……”

      ……

      听着赫炎一扫平日霸道的软弱哀叹,沈离凌整颗心都被融化了,一时柔软热胀、乱成一团。

      他深深呼吸,仿佛要将那独属于赫炎的气息和话语,刻入自己的体内深处。

      那样的差点错过,他也同样不安。

      那样的空白遗憾,他也同样叹息。

      那样的少年相守,他也同样憧憬。

      但他……又有一丝庆幸。

      庆幸自己比赫炎大,所以才能以臣子之力为他披荆斩棘,才能以先生之姿为他传道解惑,才能以比少年更强大的力量,伴他左右、护他周全。

      怀抱变得微微发疼,沈离凌轻叹口气,伸出手臂,主动抱住赫炎。

      “我倒觉得……陛下比我小……挺好的。”

      “嗯?!为何?!” 赫炎猛地抬头,盯住了他。

      “嗯……” 沈离凌凝眉细思,柔柔笑道,“我这人生性寡淡、暮气沉沉,陛下年轻气盛,朝气蓬勃,正是互补。”

      赫炎眸光顿亮,点头附和,“有道理、有道理!” 又惊地驳道,“不是不是,你怎么是暮气沉沉呢!那明明是冷静沉着、从容自若的迷人气质!”

      沈离凌忍住笑意,又道,“但我好为人师,谏言繁多。”

      赫炎忙道,“我求知若渴,急需鞭策!”

      “我循规蹈矩,随遇而安。”

      “我狂放不羁,愤世嫉俗!”

      “我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我冲动鲁莽,为所欲为!”

      ……

      说到最后,沈离凌终是忍不住笑了。

      “陛下就不要与我玩对词游戏了吧?”

      “什么游戏?那是你我的婚约自白书!”

      赫炎振振有词,愈发在他颈窝处蹭地欢快。

      沈离凌浑身酥软,已是无力反驳。

      好半晌,赫炎才似是平静下来,开始在他耳畔幽幽蛊惑,“照你方才所说,你不就是教我如何治国平天下的师傅吗?嘿嘿,那等我真的称霸天下改封为帝,我就封你个帝师如何?”

      帝师?

      沈离凌舒服地闭上眼睛,还真有些心动。

      “你是我的帝师,更是我的……帝后!”

      沈离凌倏地睁开眼睛,眸光流转,终是一字未言。

      赫炎只当他是害羞,愈发坏笑起来,“嘿嘿,刚才还少说了一点,离凌你啊,太过纯情,不擅房事,而我……”

      沈离凌翻了个白眼,狠狠捶上赫炎的后背。

      赫炎立刻丢下君王气度,可怜巴巴地嚷起“谋杀亲夫”云云。

      沈离凌束手无策,只得苦笑一声,任他在他怀里讨要安慰。

      柔情蜜意间,他咬咬下唇,终于鼓足勇气,将心思道出。

      “你方才说嫉妒他们……但在我心中,你和他们不同。”

      “你比他们……都重要。”

      “他们温暖了我的少年时光,而你……我愿用我的余生岁月只温暖你一人。”

      “我这人固执倔强,一旦心里装了一人,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我既已心悦陛下,就不会再对第二个人动心。”

      ……

      赫炎身子震动起伏,仿佛一直蛰伏的猛兽。

      待情难自禁,猛兽便骤然出击,一口咬住了那流淌着迷人话语的温软渴望。

      呆楞只是一瞬,下一瞬,沈离凌便伸手攀上赫炎的后颈。

      一时激烈侵吞,抵死缠绵,仿若天地将陷。

      他们生不同时,却终是慰藉了彼此苍凉的少年时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6章 自古年下多霸道 爱教帝师做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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