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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少年与将军 ...


  •   之后的容锦楼依然热闹非凡,才子们也依然意气风发、唇枪舌剑,乐此不疲。

      贵族与士族的辩论热情很快就传遍了洛京。

      洛京百姓身处王城根下养尊处优,最是喜欢拉闲散闷,如此揶揄权贵的好机会,自也不甘落后。以至于市井坊间人前人后,常能听到人们“肉食者鄙”的感叹,好像人间诸苦,皆因权贵者恶。

      百姓和士族无形中自成一体,也让君王重用士族和整顿贪腐的贤政更加深入人心。

      而一场文辩之火,却也烧到了军营。

      炎王自重新收编赵冯两大世家的军队后,赫鸾的主力军就只有烈焰军和北军两支。

      这两军一个是炎王亲建,以边军精锐和寒士平民为主,一个是赫鸾传承,以宗亲老派的贵族子弟为主,正好可算士族和贵族两大阵营。

      牵扯到战场上的荣光,两营将士们自更有一番慷慨陈词。

      尤其是北军,他们一方面因朝堂治腐人员变动而军心浮动,一方面因主将及其精锐在城内查案未归而群龙无首。此时,再来一场关于贵族的荣誉之争,正好勾起他们多年郁结的愤懑。

      北军自恃血统纯正,战功赫赫,本该风光无限,倨傲于寒士之上。可到了炎王这,却没受半分优待。

      原本,他们以为炎王派沈相整治北军,又推何深为将,是信任重用之意,如今看来,却是打破换血之意。而这一换,便是要让他们与寒士为伍,甚至要被压制居下。

      这样无视他们昔日荣光,不顾贵族风尚,让北军内部一片悲愤难平。大典之后,关于琴谷战败的种种阴谋论甚嚣尘上,更让他们陷入了一种尴尬境地。

      琴谷一役,一直是北军的梦魇。

      黑曜之军的凶猛残暴让他们一败涂地,让他们一蹶不振,让他们心有余悸。

      可接受这样的挫败与恐惧,并不是北军所擅长的。他们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承担和面对。

      于是,不管北军表现如何,琴谷战败的罪魁祸首都只能是秦阳。而琴谷一役,也成为了一个不擅用兵的文治之君一意孤行重用士族将领导致全军溃败的可悲故事。

      原本炎王登位后,北军以为再度迎来擅战之君,可再放光彩。但让他们失望的是,炎王有尧王之勇却无尧王嗜战,因重用沈相而文武兼顾,还自建烈焰与北军分庭抗礼。

      如此势头上,君王遇刺事件让琴谷战败的阴影再度降临。炎王借机回收何氏兵权,沈相受命治理北军清查内部贪腐,终于揭开了北军早在尧王穷兵黩武时就已腐朽溃烂的真相。

      那之后,越来愈多人开始相信,琴谷战败与北军的贪功怯战、腐败羸弱有关。而随着炎王对烈焰军的偏爱越来越多,北军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这时,一场大典之乱,将战败之因转移到了沈国相和黑曜细作之上。这种国相通敌的阴谋论一旦成立,北军就可成为琴谷一战的受害者,而受国相推崇的士族军队,也必然要沦为北军附属,永居他们之下。

      所以,在北军的意识里,他们倒是希望秦阳所说为真,国相与黑曜有染。

      可调查公告将秦阳所说定义为受奸人蛊惑后,案件就再无进展,一切似乎变成了黑曜细作对沈国相单方面的污蔑陷害。再之后,各种事件传闻应接不暇,沈相通敌的言论竟也渐渐沉寂。

      北军对这份沉寂很是不满,对秦阳与沈相到底谁在通敌的议论,更是从未停止。

      这种时候,城内文辩正好给了他们新的机会。

      若论战场之勇,谁会不提琴谷一战?借此,北军背后的宗亲世贵一边称颂他们当年的英勇抗战,一边将战败之因归结于有人通敌,直宣扬得街谈巷议人尽皆闻。

      对百姓来讲,洛京自新君登位后,就大事不断谣言频出。而这些议论谣言既可供饭后茶余排忧解闷,又可让邻里乡亲来往更密,早已是日常狂欢必备,自是不愿缺席。

      而眼下,君王开明,朝堂涤清,黑使被扣,黑曜静默,一切似乎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对黑曜入侵的恐惧便也转为了追究黑曜阴谋的霸气。

      一时间,满城风雨都是各种通敌之论,而要求彻查秦阳一案的声音也越涨越高。

      对此,身为北军主将的何深只能冷眼旁观,强压苦涩。

      他并不认同这种生谣造势的手段,却又无比理解自己那群将士们的心情。

      琴谷战败,足以刺穿北军的傲骨,逼他们面对不愿面对的真相。

      贵族荣光,如天子礼制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北军威名,也随大国并立的新局,无法靠旧功维系。

      所以,北军需要一场血战,刮骨去毒,一雪前耻!

      而他,更需一场血战,找回荣耀,证明自己!

      如此,为了有朝一日能用战功重振北军,他就必须要保住北军身为赫鸾主军的地位。

      可是……君王明显是有心打压北军。而北军除了自己被滞留在城内的精锐部分,留在城外北营的军队,在与烈焰军内训的明争暗斗中,却是败多胜少,尤不争气。

      想到这,何深目光一寒,揉烂了手中密信。

      他和江浅在城内的这些日子,负责掌管北军军务的是他的另一副将何青。而在何青信中,只有对君王提升北军内士族地位的怨言和对秦阳之案迟迟没有进展的不解,对军务训练反而是只字未提。

      江浅说,近日北军内部已有人在传他是为了留在洛京享福,才拖慢秦阳一案的调查,还说他为了讨好炎王,主动配合炎王对北军的换血。为了稳定军心,江浅便建议他亲笔给何青回信,好好安抚、略作解释。

      安抚?何深冷哼一声,扔掉手中碎渣。

      这点打压就沉不住气,日后战场艰苦,又如何面对?

      至于解释,他更不屑。

      能被小人挑拨就离心的将士,没资格跟他。对他心有不服,就等到战场,凭军功来论。

      只是这份傲气,很快就被岁月蹉跎下的抑郁不得志给压住了。

      他捏了捏拳头,叹息着,还是铺开了纸墨。

      咬牙酝酿半天,却一个字也写不出。

      血气再度翻涌,何深将笔一摔,拂袖踱出营帐。

      帐外,夜深人静,冷星点点,晚风吹响林叶。

      远处,万家灯火,流光闪烁,正是洛京繁华。

      何深少时便随父出征,对于这样的繁华,并不心动,更不熟悉。

      比起享受繁华,他更喜欢守护繁华。

      此时,那繁华离他很近,却似乎并不需要他。

      凉风中,草木清新混着沙尘土腥,阵阵灌入胸腔,熟悉的气息似曾经策马冲锋时嗅过的一样,如战刀寒冽,如热血灼烫。

      何深长长吸气,又缓缓吐出,任少年时的荣耀加身、壮志凌云,一并消散于风中。

      冷气沁人让人平静,大脑也开始重新运转。

      如今的舆论走向,势必会影响那人的国相名誉。

      君王对他最为重视,绝不介意牺牲一个秦阳来保住那人的一尘不染。

      何况,对于君王来说,真相从来就不重要,选择一个对君王统治最为有利的真相,才重要。

      再看秦阳一案,他明显是受人蛊惑,而能将他和黑曜整合布局的,必是朝堂内臣。内臣通敌,可大可小,关乎一国之威,关乎朝臣清白,更关乎举国人心。若没十足证据,只会打草惊蛇,若是处理不当,必会留下后患。

      故而,这叛贼如何揪何时揪,便要从长计议,大局着手。对此,炎王显然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何深虽不擅长揣摩君心,却也能从种种迹象以及炎王对他调查的无谓态度中断出一二。

      炎王也许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也许……是想借此正大光明地除掉一个不为他所用、却颇有人心的前朝将军。也许,两者皆有。

      再看炎王如此不疾不徐的气势,大概是早已有了怀疑对象,亦知秦阳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就算深究,也无法揪出能将那人治罪的关键证据。

      这么一来,秦阳一案的真相并不重要,而秦阳本人,也绝无生路。

      何深喘了口粗气,突觉得脊背发凉。

      炎王对北军的打压,不就是在提醒他,除了绝对服从,他和北军再无出路。那么之后对秦阳的盖棺定论,除了无条件配合,他也再无选择。

      再看眼下让秦阳一案迅速结案的舆论威压,又到底是出自北军,还是炎王?

      心头蓦然一凛,何深这才意识到,他要侍奉的君王,远比他想象中要可怕。

      风刮树叶,哗啦作响,乱得他愈加怀念起战场上的酣畅淋漓。

      仰天长叹,一眼见天上明月,耳边忽就传来那时在秦阳狱中偷听到的对话,胸口顿时又变得沉闷。

      那人……居然还幻想着要保住秦阳。

      明明百官之首,却要四处顾及,人人袒护,像个舔犊情深的老族长似的,真是……

      何深嘴角轻动,扯出的笑意却并无嘲讽。

      想起那人今日送来的军训战略简报,他的眸光更加深沉。

      他的精锐滞留于城内宫营,也依旧正常训练,在和烈焰军的内训成绩对比中,亦是优异。后来,炎王把城外北军的训练结果也拉入了竞评之中,烈焰军的成绩便一直遥遥领先。

      炎王有心提高军队内文职的参谋地位,便让沈离凌根据军训结果制定了一套专门用于军队实力分析的战略简报,并渐渐推行至各军各营。

      起初,何深只当这是炎王想利用他亲提的文职来掌控军队限制将军,慢慢却在这些简报中,看出了对军队优劣实时精准的分析中,能提高军队实力的好处。

      这次这份,便是基于近期所有训练结果,三军对比而出的战略性建议。其中对北军的分析精辟,一针见血指明了北军优势劣势,提出了调兵遣将的可行依据,让他也受益匪浅。

      他难得一番感慨,听得江浅直揶揄他,说这评判也就是沈大人总结的,要换做别人,他肯定已提刀去见了。

      何深不以为意,笑骂着踹走了他。

      他留在洛京这些日子没少观察朝堂官场,自然分得清敌友好坏。

      这段时期,炎王整顿吏治态度坚定,手段狠戾,着实让他看地痛快。唯有对他的冷落弃置,很是让他不忿。可不忿归不忿,待他冷静下来,又似看到了炎王的另一片苦心。

      之前他论功封赏,备受瞩目,如此关头,自然有不少人要找他求情寻他庇护,将他拉入这场动荡是非之中。到时,他能否全身而退,就未可知了。

      只是……眼下炎王对他的漠视,到底是为了保他还是确实不待见他,还是不好说。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君王圣心难测,他也只能如履薄冰、谨言慎行。

      若说如履薄冰,他倒是从观察沈离凌的治官之道上,领悟了不少。

      朝堂震动,有人一蹶不振,有人扶摇直上,有人做了替罪羊,有人成了大功臣。朝堂要员,明里暗里勾连牵扯,置身其中查案办事,难免会得罪惹不起的人,埋下看不见的祸。待他日风平浪静,余党死灰复燃,一旦有人睚眦必报,如今廉正查办的年轻官员便会遭殃。

      这时,就能看出国相对下臣的默默维护了。位低权大的,就把功劳声望及时让度,以免遭妒。卷入仇怨的,就以升降调任重新安排,远离是非。所有弹劾罪诏都要亲自过目,看似专制独揽,却是将怨恨风险也一并揽了。

      也难怪会听人说沈国相沽名钓誉。殊不知,占功劳者,惹人嫉恨,占名望者,遭人非议。一旦实力地位担不住功劳名望,便是如临深渊、前路难测。在这一点上,何深觉得自己能比任何人都更理解沈离凌。

      而这样的用人之才、护人之安,量才而用、才尽其用,也和管理军队有异曲同工之处。

      何深想着,心下一动,突然明白要以何种心态给何青回信了。

      看来,自己也要有一个老族长的温柔担当才行。

      这样的想法让他心中生笑,脑中立刻闪出一句话来 -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国相度量,有容乃大。

      这般性子,也难怪会累到晕倒……

      忆起当日情形,何深手指微颤,心脏莫名躁动。

      手臂上还残留着扶住那人时的触感,看上去明明不算柔弱的男人,却有着莫名细柔的腰身。整个抱在怀里时,也远比他想象中要轻。

      也许长相漂亮的人虚弱时就会显得特别易碎。以至于他看到沈离凌在他怀里脸色苍白,眉头微蹙,长睫随着呼吸细细颤动时,恍惚觉得自己抱着的是块温香软玉,一不小心,就会弄碎了他。

      而后,他便迎来了炎王盛怒。

      以闯宫名义让他在人前罚跪,虽然几个时辰后就让他离开再无追究,却也依旧让人觉得屈辱。

      但他已不是当年那个人人称赞的少年将军了,自然没有特权可享。若隐忍恭顺能换来炎王对他和北军的信任重用,他也只有顺从。

      这些年少时只会不忿难平之事,如今,似也稀松寻常。

      唯有一件,他想来仍觉气闷。

      为何看似清贵高洁之人,如今却能让君王为他心急归宫,闭朝休政,亲自养护在深宫数日?

      这背后,到底是强取豪夺,是以色谋权,还是君臣相惜?他,看不明白。

      手指不由捏紧,心思愈加烦乱。

      风吹鼓噪,袍摆翻飞,举目再望,远处灯火如繁花夜开,朦胧不清,却让人突然有了想要碰触的冲动。

      正自出神,一阵脚步声近,转头望去,是江浅带着一少年走来。

      那少年约莫十四五间,一身青褐劲装,腰间别着把青色短剑,在帐外火把下反射出清冷的光芒。

      何深立刻想起,这少年是董大人的独子董起,而那把剑,正是他早年机缘之下赠与他的。

      两人很快就在他身前站定。

      “何将军。” 董起深深躬礼,声音微颤,却不起身。

      何深挑眉看向江浅,江浅耸肩苦笑,似也是满心无奈。

      “有事?” 他盯着少年,尽量放温嗓音,“站直了好好说。”

      董起立刻站成军姿,声音现出哽泣,“何将军,请你救救曹颢吧!”

      何深这才发觉他双眼通红,一脸哭相,和平素那个看起来冷峻刚强的少年,判若两人。

      “他……如何了?”

      “他要被发往边塞充军为奴了……!”

      何深倏地吸了口气,眉心皱起。

      董起已是哽不成声,“何深哥哥,你、你救救他吧!边塞那边……那边那么苦……而且……听说那边对贵族出身的人都、都是往死了整的……”

      想到曹颢,何深也是一声叹息。

      那是个和董起差不多大的少年,能文好武,性子严谨,颇有志气,眉宇稚嫩却总透着股桀骜之气。

      想到那样喜白衣好白玉的翩翩少年,若去边塞为奴……实在让人痛惜。

      那孩子出身曹家,却没沾染半分曹氏习气。无奈炎王整治贪腐,对正统派毫不留情,为了整派利益,必然会有一个承担大部分罪责的弃子。而曹家,刚好就是这枚弃子。

      作为曹子,能在这次动荡中保住一条命已算不易。

      弃子人选,自然与董大人有关,而董起和曹颢自小相熟,亲如兄弟,看起来就有几分造化弄人了。

      说起这两个少年,他虽不亲近,却也算熟识。他们对他颇为尊崇,常会瞒着长辈主动找他。尤其是董起,一有机会就喜欢缠着他让他教武功授兵法。可他拒绝与叔父同流合污,不喜结交这些党派人士,便一直有心疏离。

      只是每次看到两个少年那昂扬奋发的劲头,少年壮志的朝气,他便忍不住会适当点拨。

      想来两人自小便是竹马之交,志趣相投,心志相仿,本可携手并进,如今却要天各一方,甚至是……生死相隔,今生难见。

      何深咽了口苦涩的唾液,心中蓦地升起股悲酸。

      他也曾有过少年挚友,却早已战死沙场。

      似乎看出了他的动容,董起一把抓住何深手臂,苦苦哀求,“何深哥哥,你去求求陛下吧,就让他……让他去北军为奴,到你麾下效力!反正……反正都是充军,你说的话陛下肯定能同意的!”

      听着少年嘶哑的哭音,何深只能沉默。

      炎王下了狠心整顿吏治,又特意要压制正统派,绝不会为了一个罪臣之子破例开恩。

      更不会给他这种面子。

      沉重的寂静中,董起声音渐弱,手臂无力下滑,像已明白了答案。

      夜色下,少年身影显得异常瘦小,似要被那浓黑夜色,无声吞噬。

      少年的成长,往往只是一瞬。

      就是在他明白,遇到困难时,即使他最仰慕的人也无法帮他,只能独自挺过去的那一瞬。

      只是这样的瞬间,终归过于残酷。

      江浅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轻抚着董起后背,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冷风骤起,林叶呜咽,何深看着颓然落泪的少年,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心头一热,忽然有了思路,“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董起猛地抬头,盯住了他。

      “你去找魏行芷,他不是这次的才子之首吗?让他以才子名义写一份谏言想办法交到沈国相那,就说……说如今黑曜异动,天下将乱,战事必多。赫鸾兵力不足,应不拘一格,广泛收兵,更应量才而用,才尽其用。然后就以南方士兵到北方水土不服战力衰退为例子,再说如今朝堂清明,有大批贵族子弟获罪充军,他们多是文武双全有心报国之之士,若分配不当,让良驹死于沟渠,便是赫鸾损失……曹颢不是写过一个支持沈大人新政的策论吗?你想想叫什么名,让魏行芷写在里面,但别提曹颢名字。另外,建议洛京罪子充军入烈焰,不要提北军……烈焰军有炎王严纪,进去了也不会被欺负的。”

      董起屏息听着,坚毅如一尊石雕。直到何深说完,才抹干眼泪,重重点头。

      江浅在一旁听地目瞪口呆,有些不认识这样文思泉涌的何深了。

      “还有……” 何深轻咳一声,僵硬地伸出了手。

      若是以往,他说到这也就可以了。

      可此时,也许是月色柔和,也许是心生慈爱,他忍不住将手落在少年头上,笨拙地拍了拍。

      “告诉他,英雄不问出处,战功人皆可争。你二人都有天分,无论身处何境,只要专注提高兵武之学,必成大器。到时……你和他共做少年将军,沙场驰骋、建功立业,亦是前路可期。”

      少年浑身一震,倏地抬头,一双漆黑瞳仁绽出光芒,如星般璀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9章 少年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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