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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冤家知己 才子佳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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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圆月淡黄。
洛京都城，华灯初上，几条繁荣长街，道道流光溢彩，为夜的袍摆缀上一尾华丽。
街角店铺口，一双细白手指正拿着一把折扇仔细翻看。
手指的主人是个容貌清秀的年轻男子，细眉柔目，气质文雅。一袭青白长衫质地普通，透着几分过度洗涤后的陈色，身上除了块腰玉再无缀饰。
“你说这是沈国相用过的扇子？” 他微微歪头，抬眸看向卖家，声音温和。
“是啊！公子看上它是真有眼光！” 卖家是个高个壮汉，一双黑豆眼盯着他精光闪烁，“公子外地来的吧？一看你这相貌谈吐，就知道准是这次聚贤的才子！你要是拿上这扇子，那绝对能和咱们第一美男子的国相大人气质相投！”
孟月抿了下唇，明知对方是在奉承，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他确实是这次聚贤大会的才子，也希望自己能有沈大人的气质，而他对沈大人的了解也比一般人要多。
“恕在下冒昧，” 他看向店家，语气仍是柔和，“请问这堂堂国相之物怎会流落至此？”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洛京这王城根下的，啥没有！”店家得意地扬着脑袋，完全是都城人自傲惯了的派头，“哎你别看我们沈大人一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私下最会体恤百姓咧！我七大姨的八姑夫的干儿子就在他府里干事，这不因为做事认真就得了这赏。我知道倾慕他的才子多啊，想着这东西留在他呢也是浪费，就立刻高价收回来想卖给你们这些有缘的才子！”
“这样……”孟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微蹙了眉，“据我所知……沈国相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守，平素白衣之外只佩腰玉，什么扇子香囊一概不用，有不少人想要赠他物件都无处下手，相府又怎么会赏出这么把扇子？”
店家怔了怔，忙扫向周围，发现另外几个客人也露出了怀疑的眼神，立刻瞪起了眼，“喂！你一外地书生不懂不要乱说！我这扇子就是从相府出来的，你能证明它不是吗？”
孟月目光停留在扇面上的字迹，眉宇凝神显出几分庄重，“沈大人的亲笔字迹千金难求，我们这些士子能在乾阳学院见上篇他早年习作瞻仰一番已算难得，一般人别说见不到了，就算见到了，也模仿不来他的笔迹。”
话音一落，立刻有几个人议论纷纷。
“是啊，我就没见过！”“啧啧咱小老百姓哪有机会见国相大人的字啊！”“就说我那当官的远亲，也没机会呢。”“那他这卖的岂不就是……”
“喂喂！都别乱说话！” 男人急了，粗声粗气道，“你们见不着不代表我七大姨的八姑夫的干儿子就见不到啊！”
说完又瞅向孟月，“你这家伙也是，一看就是穷乡僻壤来的没见过世面！真是才子吗？谁不知道如今才子们都喜欢堆在聚贤大街的酒楼里吟诗作对呢，怎么就你在这旮旯角落瞎晃悠？！”
孟月立刻红了脸，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还有啊，你看这字，龙飞凤舞的！再看这诗，就是沈大人当年的佳作！你是不是买不起想压价啊？起开起开，买不起就走！”
“我、我……” 孟月的脸色更窘了，他捏了捏身上底气不足的钱袋，咬牙道，“我没说不买。”
“嘿，你这人，你不是说是假的吗？”
孟月努力沉住气，“字虽不是沈大人的字，仿写之人却也出手不凡，多少还带了点他的气韵。至于这扇子……”
他手指沿着扇骨细细抚摸，上好玉竹触之温润，再看那做工，留竹轻刻精巧独特。至于那茧纸薄面，点点墨色勾勒着月下山峦，留白处诗文激昂，意境深远，开合之间，尽显大气，正适合……
孟月想起要赠之人，眸光瞬间晶莹闪亮，笑了一下才道，“材质上乘，手工风格我觉得也……”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要讲价的，忙顿住了口，犹豫着，“……还、还行。”
“还行……？！我这是做工精良品色卓越好嘛！” 店家叫嚷起来，看他并不反驳，更加眉飞色舞，“你要是不买可就是你的损失咧！不信你出去看看，谁家还能有我这么雅致这么好价钱的扇子！要知道这可是国相用过的，我这么大的店……”
他环视了下自己三尺见方的店铺，扬了扬头继续道，“……也就卖这么一把！这不今天刚摆出来就被你看中了，要不说你这气质和沈大人像呢，你们就是有缘啊！你可想清楚了，别说出了洛京还有没有的卖，就说出了我这家店，你还能再碰上这么一把合眼缘的吗？”
一席话正戳心窝，孟月眨眨眼睛，兀自踟蹰。他的确看中了这把扇子，但……也听说洛京商户最是精明，若被看出是外地的还不讲价就会吃大亏，何况他就那么点碎银……
所以此时他应该开口讲价，可是……他动了动唇，攥紧了好几次拳头，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空气一时沉寂。
就在他浑身局促、满脸通红时，一直盯着他的店家突然就放软了口气，“哎算了算了，看你是真喜欢，我呢最不喜欢为难文人了，我给你……便宜一半！咋样？”
“啊……？” 孟月一惊，睁大眼睛看向店家。
店家咧嘴笑笑，原本咄咄逼人的脸上竟带出些憨厚和自豪，“放心，不诓你。我们洛京做买卖最讲究诚信了，更不差这一笔的利润。最近也乱，你们这困在城里的才子也不容易。”
孟月听地心底发热，旁观几人却是乐了。
“看来……果然是假货啊。”“那肯定！不过这扇子确实也还不错，买到也算赚了。”“那不如直接卖还非要加上沈大人的名头，如今……啧啧那些传闻还不知真假呢！”“哎没看公告吗，那不都是黑曜的阴谋！”
“去去去，你们不买就别乱说！” 店家横眉摆手作驱赶状，“老子管什么阴谋阳谋，反正别诬陷我们沈大人就行！没有他能有我们这些商户的活路？光是当年那些地税商费就够受了！”
几人立刻悻悻地不再言语。
孟月顿时对店家生出几分好感，连忙打开钱袋把几个小小碎银都倒在手上捧给他。
“诶，多了多了，说一半就一半。” 店家皱着眉从他手上挑了块最小的，掂量掂量说，“得，这就够了！”
一客人看见了忙上前凑笑打趣，“哎呀要不说咱李哥开铺那是高风亮节，见到好看的姑娘就给便宜，怎么如今口味变了，见到好看的男人也……”
“哼咋地！老子就是觉得白脸文人比你这黑炭驴脸好看怎么着？”
店家和那人一看就是老相识，两人你来我往已是相谈甚欢，孟月忙插空道谢，拿了扇子慌忙离去。
他虽只被调侃了一句，已是面红耳赤。听说洛京如今男风开放，却不知连普通百姓都能这般寻常玩笑。要知道，这种话在他们江州可是要被诟病笑话的。
不过……他小心将扇子收于袖袋又回头望去，感受着那小小店铺里透出的一点柔光，听着那吹散在风里的欢声笑语，一颗心温热酸胀，竟是有些羡慕。
这不过是洛京城内万千灯火中的普通一盏，却已是繁荣安逸的管中一窥。这样的温馨欢快，在他的家里是没有的，这样的繁荣安逸，在他的家乡也是没有的。
眼下那里更是因受灾而有不少人流离失所只得靠赈粮而活，自己却留在都城怎样都能温饱舒适，哀伤之余不免心生愧疚。
他出身寒门，双亲早逝，靠兄嫂养大。兄嫂虽嫌他无用，却好在愿意供他读书。如今他能被选为江州才子来京，自是要发奋图强报答他们，还要为造福家乡做出点贡献。
可是来到洛京后，他才真正意识到，以他的出身和性子想要出人头地，很难。
虽说新君是要开拓入仕阶级，但作为毫无关系的寒门之子，终归还是没什么优势。且不说所受的学问能否与权贵出身的才子一较高下，就说一般文人该掌握的六艺、策论时该有的时政眼界，他们这种穷苦出身就比不上。
哪怕有沈国相坚持重文选拔之策，乾坤学院也不可能轻易就改了传统只看诗文。故而即使开始正式招收寒门学子，像他这样的也怕是难以入围。
而如他这般担忧的人应该也不少，于是如何在聚贤大会上脱颖而出获得君王青睐，便成了很多人的奋斗目标。各地才子纷纷施才展能，也的确有表现突出资历合适的寒门之士受了提拔破格入仕，也算给了众人不少信心。
大会之后，他们又因刺杀之乱而被滞留洛京，不少人便想趁机广结金兰、攀权附贵，为以后谋取更多出路。一时洛京才子如过江之鲫往来不息，呼朋唤友、投桃报李，一片人情和谐。
学院休沐后，才子们无须再去学院受学，原本入住学院的也被免费安顿进了酒楼，便更加重了这样的热闹。
孟月住不惯好酒楼，更怕自己由俭入奢后再难吃苦，便选了可以领银子的福利，自己租了个偏僻小院。
像他这种不喜人多、不善应酬、除了学问不想钻营其他的人倒也不少，偏偏不是太孤傲就是太孤僻，也鲜少彼此来往。
本来一人独居他也乐在清闲，但看着不少人走马穿灯似地各种忙碌，他便莫名心慌，好像自己正在被很多人拉在后头。
可他想拜谒的只有沈大人，而沈大人贵为国相，又是出了名的清心高冷，一向不讲私交应酬，又怎会见他这种名不经传的小小才子。再想到沈大人看人主要看品德实力，他的心慌又很快就散了。有这样的清正之臣把持朝堂，官场之风自然能少了许多勾心斗角、阿谀奉承，也就能给他这种人多条出路。
他常年研读沈大人的诗文策论，一直以其品德性情为榜样。此时便觉献媚讨好、钻营攀附不如安心研学、修身养性。而广结文友不是他真心欲做之事，便也无须勉强。
他最在意是如何留京。
观新君即位，不仅没收紧雅王的许多惠文政策，还将那时因臣子反对而不得不取消的沈相新政继续推行。有这些政策，读书之路自也能平坦许多。
就说聚贤大会后新君重新推行的膳款一策，就可以让他每月都领到笔生计补贴。有了这，加上他租小院省下的银子，再日常做点记账抄书类的营生，也就不愁能留在洛京了。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在洛京读书学到的远比在江州更多。还可为兄嫂减轻负担、攒些家用，更可避开家乡那些流氓恶痞的骚扰，正是一举多得。
这样想着，他的脚步也轻快不少，愈发觉得洛京的夜风都那么清新怡人。
走着走着，忽被两位从巷口快步拐出的老妇人撞了一下。
他下意识就要鞠躬道歉，两人却是凑头低语忙着赶路，根本没注意到他。
老人的背影有些佝偻，脚步却虎虎生威异常坚定，宛若要去守卫什么的战士，而那交流内容却很是家常。
“我那老头子就是抠，都说了可能又要开战了，还不舍得往家里多买点大米。” 一个老妇人满嘴无奈。
“我那儿子更是，说什么还没影的事不用着急！可等真打起来就晚了！你说哪次打仗粮食不紧张的，到时别说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买不起了，就是买得起也未必买的到啊！就这还老嫌我屯的东西占地！” 另一个老妇人恨铁不成钢。
孟月笑了笑，忍不住放缓脚步细听。
“要不说这家还得咱们当，靠他们得饿死。”“就是说，咱们就先去买些大米藏起来，等过段日子都开始抢了，他们就知道厉害了！”“嗯，也给孙大娘家带点吧。”“对，不能拉下她的。唉，想想她家仨儿子都战死了，咱们这次也别说是又要打仗了，就说上面又给她发抚恤粮了。”“对对，就这样说。”
“唉今年要是又打仗，不知会不会还扩招兵源？是的话我那孙子怕是就够年龄了……”“……我家的也是……这可怎么是好……”
随着两个老人身影的渐渐消失，那交谈的声音也微弱地再难听清，可孟月却还是被最后那语气中的苦涩刺痛了心。
当年琴谷一战，他的家乡里就有不少人被扩招入军。他帮过不少目不识丁的老人念那些好不容易送来的家信，也帮过他们去看过阵亡讣告的名单。
他忘不了那些老人对着家书又是期盼又是不安的眼神，也忘不了他们听名单时恐慌担忧的神色，更忘不了听到某个名字时对方眼中霎时的绝望和悲痛……
那样的记忆让他刻骨铭心，想起便是悲酸心痛。
赫鸾若此时和黑曜再度开战，那他方才的所有期盼都成了空……像他家乡那种受灾之地，更会因兵源和粮食而饿殍遍野、人烟荒芜……
忧国忧民之心沉郁而起，他的脚步也随之沉重。可战争这种事，又怎是他一介文人能左右的。无奈一声长叹，抬眼正望见空中明月，猛地想起什么，孟月忙又疾步快走。
今夜赵日邀他去容锦楼参加论辩会，这眼看是要迟到了。
他不擅激辩，更不喜引人注意，这样的场合一向是不愿参加的，可是……想想昨天赵日差点因为他被抓进宁理司，便不好意思拒绝了。
想到赵日，他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招惹上这位赵大才子的。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还是自己先招惹的他。
赵日，冀州才子，为人恃才而傲、口无遮拦、目中无人、轻狂无羁。他能代表冀州而来，自然实力不弱，更有传闻说他和朝堂重臣也就是新君登位的最大功臣赵许有近亲关系，就连洛京权贵也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这样的人，孟月一贯是见了就躲的。
但是，这样的人，居然敢对他的沈大人出言不逊！
不仅在论辩环节对沈大人推行的政策胡乱抨击，还暗讽沈大人见风使舵叛主求荣，简直就是……就是……就是个哗众取宠的混蛋！
这样的混蛋让孟月每次看见都气的牙痒痒。
也就沈大人君子气量不与他计较，否则……他这种人早就因为一张臭嘴死翘翘了！这口恶气，他怎么着也要为沈大人出！
于是，一向低调谨慎、从不主动参辩、存在感极低的孟月逢赵日出言便针锋相对，还往往能慷慨激昂到口若悬河，几次把赵日辩的哑口无言，一时也在众多才子中脱颖而出。
但引起众人注意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好在赵日不知是自己反省了，还是被谁教训了，再没敢对沈大人有不敬之言，孟月也连忙偃旗息鼓，做回了人群中安静旁观的谦和同窗。
可之前的处处针对，似乎引起了赵日对他的兴趣。他开始低眉敛目低调做人了，对方就开始正大光明对他穷追不舍了。
不是扇着个花里胡哨的扇子在他面前招摇过市，就是假装请教学问故意逗他说话，还常常对他盛情相邀，屡屡想要殷勤送礼，被他一次次冷拒，还能一次次热忱。
可怜孟月是个偶尔能超常发挥，其余时候基本都不太会说话的人，常常就被口不择言的赵日逗地一嘴结巴、满脸通红。他自小被人忽视惯了更未受过这样无耻……热情的追捧，一时便也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他选在小院独居，多少也有避开赵日的打算。可惜，他低估了赵大才子无聊的毅力。
习惯了舒适酒楼仆人伺候的赵日竟在他隔壁也租了个院子，每天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大个在他眼前晃悠。他起床开门，他也起床开门，他打扫院子，他也打扫院子，他晒被摘菜，他也晒被……然后看着他摘菜。
孟月进火房给自己做饭，再出来时，就能看见赵日端着个空碗可怜兮兮地站在栅栏外望他。
他刚开始还能咬着牙装没看见，可自从赵日几次自己做饭时差点火烧连云把他家也祸害了，他就放弃了挣扎。赵日心安理得地来蹭吃蹭喝，还美名其曰是找他探讨诗文顺便交流两地美食文化。
之后孟月才发现，赵日不仅是不会做饭，还不会烧水不会砍柴不会换被子……简而言之，若是没有自己时不时的帮忙以及那些仆人的定期看望，这个比他年长一点的高大男人八成会过的狼狈不堪。
这让孟月多少有些扬眉吐气，以至于都没意识到若没有他，赵日可能也不会莫名其妙跑到这边独居。但不管怎样，他开始对赵日多了些文人关怀，不仅做饭烧水带他一份，还会教他一些养菜护院的杂事。而赵日也常拿着仆人送来的食材和木柴大表感谢，还替他干些打水浇菜的力气活，让孟月的生活也轻松了不少。
几番接触下来，孟月终于觉得赵日并没有那么讨厌了。虽是轻浮狂妄，却有真才实学，死缠烂打，却不会越界，蹭吃蹭喝，却不白吃白喝，看上去目中无人贵公子哥，实际却朴实直率很有农夫潜力。
慢慢地，两人也开始文气相投，志同道合了。
孟月除了参加聚贤才子定期举行的一些修学活动，基本就是在家里独自用功。赵日则会应邀参加一些应酬和文会，邀他同去被拒后也不勉强，每次就都给他带一些洛京小吃或是酒楼特色，再讲遇到的各种趣闻见识。
孟月听地开心，还开了眼界，对着他也能愈发话多起来。
他平素唯一一点休闲就是作画。除了是因为成本好控，也是随了沈大人早年的爱好。只是沈大人自从做了国相便鲜少有画作流出，以前好不容易买到的临摹品也照着画了不知几百遍了，可又苦于无人教授，便向来都是自画自赏不愿示人。
只是耐不住赵日常来扰他，便也渐渐习惯了在他面前作画。每当这时，赵日就会安安静静地在他旁边观看，不仅能给他一些中肯的评价，还能轻易看出他笔下的意境情思，偶尔指点一二，也都是些神来之笔。
而赵日也喜欢拿着自己的策论诗文让他修改，他总能从中找出其中的纰漏偏激，巧言点拨，便能让他茅塞顿开。再做深聊，便总能多出许多真知灼见。
如此一来二去，两人还真成了知己朋友。孟月偶尔也会跟着赵日城内走动，变得开朗了许多。而赵日则一改往日的招摇做派，衣着简朴，言谈也多了些温谦，只是依旧改不了没事就摇着扇子扬起下巴睥睨众人的欠揍神气。
但只要两人走在一起，就很像相交多年的同乡好友，一时也成了这次聚贤交友的佳话之一。
前几日暴雨孟月的院墙被冲塌了，赵日立刻就请人给他修好了。昨日他便咬咬牙准备重金请赵日吃顿好的，难得去一次附近的小酒楼，还差点就被宁理司给抓了去。
要不是卫鸾司及时出现，后果还真不堪设想，他想想都是后怕。早就听说进了宁理司不是半死也得被剥上一层皮，而自己差点害的赵日平白受这么一场牢狱之灾，也就难免心生愧疚。
因此，别说参加什么论辩文会了，就是让他天天给他做饭洗衣他也愿意。
赵日倒也满不在乎，只悲戚戚地说为了护他拉扯时爱扇掉在地上被踩烂了。孟月说赔他一把，赵日立刻欣然接受，可看他东拼西凑地数银子又连忙皱了眉，说什么文会上没扇子会影响他发挥，可他之后还有事，就让孟月直接去买一把送他。
送，还不能送太贵的，也不用向以前那么招摇的，说是最近洛京不太平，他得罪的人也多，怕有人故意抢他。
孟月听到最后忍俊不禁，便在白日逛了许久来挑折扇。挑来挑去，却也就方才那把才让他觉得合适。
想到赵日看见折扇上是沈大人的诗作时不知会有怎样的表情，孟月方才还沉郁的心一下子就欢快了起来。
脚步轻盈间，他终于拐入了聚贤大街的街口。
繁华热闹的灯火阑珊下，老远就能看见站在容锦楼门口的赵日。
浓眉大眼的赵日很是年轻俊朗，还有些英武的气势。此刻只是随意靠在门框上，便已吸引了不少来往少女的窥视。
他目光向着一处搜寻，手上百无聊赖地晃悠着一盏荷花小灯。很快那荷花灯笼上的绳子就被他甩地缠上了手柄。赵日忙皱眉去解，急切笨拙的样子很有几分可爱。
孟月噗嗤一声就笑了，眼底却忽然有了温热。
他知道，那盏小灯是送给他的。
而在这偌大的天地之间，也终于有了一盏灯火，是在为他而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