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主春秋之美人相》若水多情

226、作了春色

　　霎时风止光灭，热浪滔天，黑暗让一切隐匿再无所遁形。

　　他被洞壁和赫炎圈在尺寸之地，无处可退，无力可逃，只能徒劳地面对自己的软弱。

　　他是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也会输给七情六欲。它们是那样喧嚣而起，又是那样渴望驯顺。

　　耳畔轰鸣，心跳狂躁，干渴的难耐自心底蔓延冲撞大脑，搅地神思混乱。急迫粗暴的动作煽惑着叛动，与他的混乱里应外合似要冲破身体的禁锢。

　　洞内阴气渐渐盖过草木清新，凉意徒增，也蓦地激出一丝清明。

　　他抓住衣物，急道，“陛下……！”

　　赫炎动作一滞，缓缓凑近他耳畔，柔声道，“……在呢。”

　　短短两字如耳鬓厮磨溢满多情，蓦然截断了沈离凌本欲出口的冷语。

　　他攥紧手指，一时发不出声音。

　　“想说什么……？”赫炎的手覆上他的手，一点点松着他的手指，温柔而执拗，“说……陛下请自重？陛下……别这样？还是……”

　　危险的鼻息顺着他的耳侧缓缓下滑，停在他的颈窝处喷洒笑意，“陛下不要……？”

　　戏谑欢愉的哑声在空气中悠然流转，温柔轻触的指尖在神思间蛊惑教唆，“说吧……我爱听……”

　　沈离凌一颤，一身紧绷轰然崩塌，轻易便被重新十指交扣掳去了手。脖颈处浸染着凉气随即又被温热覆盖，肌肤贪恋暖意，拉着他一点点沉溺。

　　“陛下说过……” 他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冷冽，缓缓喘息道，“臣想拒绝时就可以拒绝……”

　　“是哦……” 赫炎微微偏头，似在沉思，又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可是离凌啊……” 他将他压地与身后石壁密不透隙，“……真的想拒绝吗？”

　　沈离凌呼吸猛滞，立刻咬住下唇止住了喉间溢出的声息。视线习惯了昏暗，融着荧光便见到了赫炎俯身凑近时眸中泻落的星火。

　　“离凌……我想……” 赫炎最后低语，将那十指交握的手扣在他的身侧，另一只手牢牢圈住他，如烧烫的铁钳将他肺部的呼吸一点点抽干。

　　火势烧进脑子，肆虐出一片空白，最后只剩下一个微弱的声音尤自残喘。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但……为何不可以？

　　他竟一点也想不出来了。

　　洞内暗风流动，如潺潺溪泉扯出丝丝凉意。

　　一阵熟悉的香气忽然袭来，让他惊落回神。狼狈的记忆被轻易勾起，身体刻意忽略的残留不适也蓦然苏醒。

　　这香气……浴池那夜他也闻过。

　　兰花而制的淡雅清香，化入药草脂膏变作了另一种浓郁香甜。原本的高山之花碾落成泥覆了艳色，成了媚人之物。

　　最雅洁的，偏作了最淫邪的。

　　沈离凌顿时心脏一缩，浑身冰凉颤栗。

　　那是傲骨凝出的冰凌，素白拒染的冶艳，在他血液流窜交战。

　　他忘不了这气味，也忘不了这奇香袭人后留给他的刻印。

　　那是青涩开出的绚烂，羞痛馈赠的甘美，如深入骨髓的重塑，献祭臣服的放逐，彻底交付的……堕落！

　　“不行……！” 沈离凌倏地出声，一把抓住赫炎灼烫的大手。

　　“……为何……不行？” 赫炎耐着粗喘，从耳廓细密地安抚到颈后，克制而温柔，却无所不用其极。

　　沈离凌又热又晕，脑袋只能无力地靠住他的颈窝，呼吸混乱道，“……这里……不行……”

　　“哦……？是这石洞里不行……还是……？” 赫炎拖着暧昧的长音，轻易便让沈离凌噤了声。

　　他闭了闭眼，惶恐与不安袭来，偏又夹杂着难辨喜怒的悸动。

　　赫炎含笑揶揄，“似乎……不是不行啊……”

　　那嗓音剐在他脆弱的神经上如沙石般粗砺，激起眸中一片雾气，心底掠过丝委屈，继而恼羞成怒。

　　他攥住赫炎为他围拢遮风的薄氅，腾出些气力偏头动了动牙。

　　动作不大，也施不上力。赫炎却是明显一僵，而后投桃报李紧追不舍。

　　沈离凌终是攥不住那薄氅，将重量全都落在了石壁上，连带着那点不屈的底气，也缓缓瓦解。

　　但艰难逞强的那个却并不是他。

　　比起嘴上风流从容、妙语连珠，气息却是颤弱力竭、受苦受难的赫炎，他已算是坦荡直白。而一边言语粗暴一边动作温柔的男人，则更像是一只对着本该是食物的幼崽龇牙咧嘴虚张声势的小狼，凶恶靠近却又忍不住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轻柔试探。于是再怎么努力维持着作为野兽强大无情的魅力，最后也成了一只媚主的狼……狗。

　　这样的赫炎……不免有些可爱了。

　　豆大的汗水沿着刚毅的下颚线条陡然滴落，绽在沈离凌湿热手背上，犹如心底的一瞬花开。

　　只是这般的耐性对于沈离凌来说，却也不知是体贴还是凌迟。

　　他恨又恨不了，受又受不住，脑子乱做一团，反而愤愤生出丝清明。

　　赫炎似乎就喜欢看他这般羞窘……直把他逼至绝境，再成为他孤舟浮沉中唯一可求的道。

　　臣不能犯上的恭谨早已刻入骨髓，被动保守的性子也难让他成为主导，但身为男人却要……他就算不会过分纠结，也难以坦然接受。

　　可赫炎却不仅不给他时间接受，还要费尽心思得寸进尺。

　　正如眼下天地之间，室榻之外，两个男人，光天化日……宛如一场针对他羞耻心的围剿。

　　这样的围剿，赫炎却偏能变出些温情。他沦陷过，沉溺过，再遇时，只能不由自主，进退不得。

　　赫炎的恶趣味便在此时如冰山般显露。

　　偏要用兰花，偏要在白日，便要是室外……偏要时局不稳时与他一响贪欢，偏要三纲五常下拉他离经叛道……便要在烛火下按住他双手暴露他羞耻不堪的神情……便要在如狼似虎的威胁下咬着他耳朵作着善解人意……

　　神思混在雨夜的旖旎与此刻的紧张中，却将耳边的声音听的愈加清晰。

　　“别怕……放松……”

　　“给我吧……我会好好疼你的……”

　　“离凌，相信我好吗……”

　　轻柔迷醉的嗓音似在一遍遍地征求同意，耐心十足，也危险十足。

　　这便是赫炎了，明明恶劣的让人生恨，偏偏又总能拿捏住体贴的温度。

　　用兰花却放过了他最爱的梅，在白日却又置身于黑暗，是室外却能隐秘无人……一响贪欢却不误正事，离经叛道却愿耐心伏笔……欲扬先抑似的翻云覆雨，乱人心志。

　　这样的赫炎啊……实在是让他……

　　沈离凌猛地咬住下唇，制止了呼之欲出的两个字。那样两个字太过滚烫，也太过沉重，哪怕只是一想，他都觉得自己承担不起。

　　如此懂得恩威并施的君王，他又怎能是对手。

　　不多时，带了几分得意的男人恶劣地在他耳边低语煽惑。

　　“你看啊……离凌……夏天就要过去了……你都不想和我一起留点美好的回忆吗？”

　　他瘫在他的怀里，如一只困在岸上的鱼，死死咬牙不语。

　　赫炎却犹嫌不够，低低哀语，“想要你的……不只是……而是……我的心啊。离凌，你不要我的心吗？”

　　那声音真挚深情，却又带着可怜兮兮。

　　沈离凌心口涌动出无限温软炙热的情感，浪潮般消泯了一切惶恐与不安。

　　“陛下。” 他闭上了眼，低唤出声。

　　“我在。” 赫炎稳稳靠近他，沉息应道，“叫赫炎……”

　　山洞似乎比记忆中多了石桌，却也足够两个男人的回转自如。

　　沈离凌无力思考，逃避似的抓着无关紧要的破碎思绪。譬如靠着软垫也仍能一下下隔疼了他后背的石壁棱角，譬如脸颊被迫贴上软垫布料时能给他许多慰藉的柔滑微凉，譬如仰倒在石桌时身下依旧柔软的触感……

　　沈离凌忽而被这令人发指的细心醒了脑，却不及生愠便又被薄氅衣料返复滑过湿热肌肤的温柔惬意迷了心。

　　赫炎不允他走神，恶趣味在这时便更变本加厉。

　　“师傅……” 他一遍遍的唤着他，完全一副敏而好学孜孜不倦的学子态度，“师傅，弟子做的好不好？这样做……师傅可喜欢？”

　　沈离凌羞愤地瑟缩了身子，挤出些力气去瞪他。

　　幽深含笑的眸子早就在等他，被他一触，便绽出了餍足的光。

　　确实……像狼。

　　他乱糟糟想着，随后又见无数萤火惊飞，漫空而舞，再也什么都想不了了。

　　光影交融的洞内，他似乎一次次地看见了绚烂的星空。

　　赫炎想要的，他都给了他。

　　白日室外，一响贪欢，除了被他一遍遍迷乱着唤出名字的男人，什么也感受不到。

　　那些他觉得重要的，果然被赫炎脱的干净挤出了内心……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沈离凌终是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