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主春秋之美人相》若水多情

180、君臣合力 沈相锋芒

　　严崇被这一句震的一个愣怔，沈离凌立刻逼近一步追问道，“黑曜三国出使，皆是重金厚礼，赤夜局势正乱，却听闻黑王已亲自到了赤夜，不知黑王是屈尊探敌还是。。。另有打算？”

　　一提到黑王行踪，严崇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旋即便镇定下来，却还是在迟疑中被沈离凌逼退一步，气势便也减下几分。

　　沈离凌心中微动，知道自己猜测无误，不等他回话便厉声道，“黑王似乎对赤夜另有算计，既然如此还与赫鸾同盟又不忘向孟兰示好，恐怕是想借我们三国互相猜忌坐收渔翁之利吧？若我赫鸾最先显示扩张之心，黑曜会不会变脸协赤孟二国攻我赫鸾？！黑曜到底对哪国才是真有诚意，我赫鸾上下，还无人敢赌！”

　　言毕，略一拂袖，轻扫众臣，看回严崇。

　　殿下死寂，这将同盟和国运安危划上等号的辞锋，刺的人不敢轻言担责。

　　严崇迎着那透澈清正的寒眸，稳住神色，一笑，“沈大人并无凭据，怎能料定我王之行？”

　　“严使多日在赫，消息不通亦可理解。我王派去慰问夜王重病的使臣还在，所传回的消息怎会有假？” 沈离凌从容笑答，端的是君子温润，风雅可信。

　　“赤夜太子逼宫之心昭然若揭，太子背后所倚便是国相田冀，黑曜和田相早有勾结，如今又和唯一能与太子争权的四皇子有仇。观田相近年虽多有乱政之举，却一直未有大动，想必也是忌惮莫家兵权，可这一次如此冒进，怎么想。。。都是黑曜那四十万大军的功劳啊。。。”

　　他若有所思轻轻侧头，眸光一转盯住严崇，“严使，你说以贵国君王的性子，是培植傀儡掌控赤夜后，合孟兰而攻赫鸾比较好？还是费心和我们赫鸾同盟再攻赤夜比较好？毕竟赫鸾曾攻打过孟兰，想必孟王就算再忌惮黑曜也是不愿同赫鸾同盟，那怎么看都是第一个选择更有赚头啊。。。”

　　严崇脸色变了又变，显然没想到沈离凌能将局势看的这般透彻，顿了会呼吸才低声道，“沈大人所说似乎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本王倒觉得，沈爱卿所言甚是有理。” 赫炎大笑开口，语调轻松却十足威压，“黑曜大军对赫鸾，可用来威逼盟约，对赤夜，可助其乱国，对孟兰，亦可有所震慑。本王要是黑王，就搅起一池浑水，见缝插针，不费吹灰之力可收渔翁之礼，岂不美哉？哎说起黑王也真是个善于物尽其用的好手，本王很想与他会上一会呢。。。”

　　严崇此时脸色已变，嗫嚅着不知如何答话。赫炎又是眯眼一笑，“这两国盟约好歹也算大事，不如选一日黑王亲自来赫，让本王好生招待再共议大业，如何？”

　　严崇在那刀锋似的目光下渗出几分寒意，硬着头皮答道，“这。。。我王一向孤居寡出恐怕。。。”

　　“哼嗯，是说本王不值得他亲自一见吗？”

　　严崇慌忙躬身一拜，“炎王息怒，本使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莫要难为严使了。” 沈离凌轻轻开口解围道，“严使奉命求盟，若是无功而返怕是难以交差，黑王能否来赫，亦不是他能左右。”

　　“嗯，爱卿所言极是。” 赫炎摸着下巴点点头，“那就继续说盟约一事吧。”

　　“谢炎王和沈大人体恤。” 严崇感激地看了沈离凌一眼，可想要反击沈离凌的思路却已被彻底打断。他极力回想沈离凌方才所言，又觉其思路缜密短时间难以理清反驳，便只好换个方向。

　　可再对着沈离凌时，口气已强硬不起来，“严某亦理解赫鸾担忧，只是赫鸾和赤夜已有废盟在先，和孟兰亦有战事之怨，赫鸾此时不和黑曜结盟，若被赤夜和孟兰抢先一步与黑曜结盟，怕也是未来难测。赫鸾既然要赌，难道不该选个能先发制人的吗？”

　　他不再说话，只是维持着拱手垂首的恭敬姿态，却也散发着武将不屈的强硬之气。

　　其实沈离凌所言已让赫鸾众臣开始猜测黑曜背后的真实意图，此刻严崇之意，便是火上浇油。不少人暗暗滋生反抗情绪，便将希冀的目光又投向沈离凌。

　　沈离凌神色淡然，不紧不慢道，“严使出使虽为盟约，根本却是为了黑曜的利益。若此盟约不仅对赫鸾不利，还对黑曜不利，严使还要坚持吗？”

　　“那。。。要看如何不利了？”

　　“黑曜西出野心早已引起中原各国敌视。若黑曜真有大肆侵略我等西邻之国的动向，我等只需联合中原各国合力攻之，黑曜便成众矢之的，难以保全。”

　　严崇眨眨眼睛，神色微动，显然也有几分认同。

　　“黑王侵占之心，唯有利用我们西邻三国内讧之机，一一击破掌控。可赤夜虽是内乱，可夜王却不是真如表面那般风流昏聩，仍不容小窥。他此次无非是在利用黑曜之力引蛇出洞，将田相的野心和势力提前逼出再一并处之。太子注定要被舍弃，而有过质子政绩、又颇得民心的四皇子便是最佳人选。观四皇子和黑曜恩怨，赤夜便绝无和黑曜盟约之心。黑王想必是看出这点，才一边扶植田相，一边想让赫鸾和赤夜彻底决裂。不知沈某推测是否在理？”

　　严格脸色难看，勉强维持风度，轻笑，“大人推断果然。。。很有趣。”

　　沈离凌也是微微一笑，叹道，“若我赫鸾君臣真是短视贪婪、罔顾百姓安危的昏庸之辈，为那点城池财物倒也愿意冒险和黑曜赌上一把，看看是不是真的这么有趣。”

　　这一句落定，便有不少人纷纷埋头轻咳，遮掩不适。就连赫炎也忍不住动了动身子，眸光闪烁。

　　沈离凌继续盯住严崇，语调渐渐冷峻，“黑曜强盛，却也需依仗天下之势。然天下大势，瞬息万变，严使在外多日又怎知如今变化？夜王既然不惜国变，也要斩除逆贼护住宗庙，想必对黑曜也必有堤防。黑王此行，不知安危如何？”

　　牵扯黑王，严崇立刻眼光闪动，神色也愈加深沉。

　　“黑王不是浮躁冲动之辈，未来扩疆之道定有深谋远虑，亦不会蠢到要同时得罪赫赤两国阻断自己西出交好远国的通道。我赫鸾不是甘作棋子的弱国小辈，却也愿与黑曜睦邻友好。没有盟约，两国仍可交好，待黑使出赫，本国也必会重金大礼，给足声势。若赫黑仍有交好之相，赤夜对黑王也定会有所忌惮。严使此刻若真正得罪本国，想必黑王那边。。。才真不好交代。”

　　严崇一时语塞，沈离凌对他国局势和布局走向看的太过清晰，又将赫鸾化被动为主动，让他实在不好对付。

　　正踟蹰间，又听沈离凌温言道，“以黑王之智，大概也猜出赫鸾不会同意此次同盟共攻，安排你来不过是打个幌子，更不会真的就此出兵攻赫，否则。。。那四十万大军，想必已在严使掌控之中了！”

　　严崇神色一僵，微微咬住后牙，沈离凌瞅准时机，又淡淡加了一句，“黑王手段向来灵活不羁，本也没做指望的事，若被严使急功冒进搞僵了两国关系，反而是耽误大事。。。”

　　听完此言，严崇脸上已有几分挣扎之意。咬牙默了片刻，脸上才渐渐现出武将特有的强硬傲气，突然笑道，“沈大人如此替严某着想，那严某也应为赫炎想想。据严某所知，琴谷一战后，贵国兵少民穷国库无积，虽说这两年休养生息有所回缓，阅兵观之也是良马强弩精锐齐全，但短时积蓄可供战否？何况赫鸾之内，精锐多而勇将少，臣子众而贤能者。。。”

　　他看看其余众臣，又将目光落回沈离凌身上，“也就一两位吧。。。”

　　这话明显是给沈离凌竖敌的，沈离凌微微蹙眉，却也只得继续听下去。

　　“若是真的开战，论舍死必争，硬战勇士，兵源无穷，可敌黑曜？赫鸾就算举国倾覆，怕也不敌我黑曜百战而成的虎贲之师！此次赫鸾若是错此良机，他日局势变换真与黑曜兵戈相见，怕才真有灭国之灾！”

　　严崇侧目挺立，眼神漠然远望，无声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伐之气。话音一落，赫鸾众臣已是交头接耳，面有惧意，人心纷乱。

　　沈离凌沉吟不语，不动声色地瞥向赫炎。

　　此时正是赫鸾彰显霸气又不算挑衅黑曜的最佳时机，如此表现机会，自然要留给君王。

　　掠影中赫炎依旧威严煊赫的端坐着，似乎不急不躁十分悠然。

　　沈离凌微微抬眸，认真看向赫炎，却对上一双含笑痴迷的灼灼视线。

　　他先是一怔，旋即给了赫炎一个眼色。赫炎眨眨眼睛，笑眯眯地回了他一个深情款款的含情脉脉，窘地沈离凌只得立即垂下目光。

　　他要不是了解赫炎，就真要以为自己的君王只是个倚靠臣子的无用昏君了。

　　不过。。。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赫炎也许就是故意装作无为而给黑曜看的。

　　只是眼下不可拖延，沈离凌无暇多思，冷目凝住严崇，侃侃言道，“看来严使不仅观赫鸾不准，对黑曜自身亦不清明。两年足够我赫鸾新政整改，国富兵强。反观黑曜，虽勇将兵悍，却争功者众共生者少，朝臣威风却畏王者多明智者少。若真开战，论土地粮收，不及我赫鸾沃野富庶，论民心之向，不及我赫鸾同心同德，论义战士气，不及我赫鸾正义之师！若久战僵持，赫鸾有万众一心，仁政民心，西邻支援，何惧黑曜？！又何谈灭国？！”

　　一句句精辟入理，掷地有声，朝内气势立时一振，各个腰背挺直，精神抖擞，威风凛凛。

　　以黑曜野心早晚会攻略西邻三国，若不想被贸然进犯，此时就必须要给黑曜留下一个坚不可摧的强硬印象。

　　沈离凌深知这个道理。细看严崇已是眉头深锁，凝滞沉思，知道还差一点火候，便不得不一改平素不抢功不争名的内敛性子，彻底露出锋芒，“想我赫鸾商贾遍布天下，取列国金银名士犹如探囊取物，若黑曜意图侵扰，无须本王出手，沈某便可调度诸国商号，筹银措兵，让黑曜难得安生。”

　　他面上清浅含笑，语调温和，话中力度却是尖峰锐利，隐隐透出一种从容不迫的霸气。

　　严崇的脸色渐渐灰败，双目却是暗暗含光，盯着沈离凌默然半晌，才终于挤出一个外使专用的微笑，“沈大人所言实在让严某惊艳。”

　　说罢向着赫炎一揖，恭敬道，“赫鸾之意，严使已是明白。待回国后一定悉数转达于我王，将赫黑永结睦邻的盟约重新调整，供两国再议。”

　　殿内众臣心思各异，立时有些窃窃私语。赫炎却不管众臣反应，只是敷衍地挥了挥袍袖算作回应，一双深邃黑眸仍旧炯炯有神地盯着沈离凌。

　　就在沈离凌暗中松口气的时候，一直被人忽略的另一位黑使却突然开口了。

　　“今日得见赫鸾雄风，飞云此行实在不虚。同为黑曜外使，飞云亦对两国睦邻有个不错的建议！”

　　沈离凌看向一脸雀跃的飞云，心底突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