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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王威醋意 墙角将军 ...


  •   那时的他们,都坚信对方会是那个可以好好活下去的人。

      于是,苍凉化作欣慰,温着余生。

      *

      清晨,相府。

      金曦灿灿,晨雾霭霭,素色的廊映着青翠的竹,一片绿意朦胧,仙气袅袅。

      清风送雅,雾气飘散,一个高大身影沉稳徐现。

      何深面色冷淡,一身凛冽,足踏曦晖,负手信步。坦然自若间,似在游赏自家后院。

      他昨夜几近未睡,待晨光熹微,便果断而来。不出所料,沈大人还在梦中醒酒,他便心安理得、名正言顺地坐在正厅候着。

      昨夜全城戒备,相府看来也不轻快。此时正是府邸换班之时,静谧的府院终于有了些倦怠的人气。

      何深听出外面护卫有了松动,立即嫌久坐阑珊,冷面威言地走出正厅。相府虽少有外客,待客涵养却总不失风度,见他执意要赏园散心,侍从也不再阻拦,只是随后跟着。

      眼看他状似随意的路线渐渐越矩,侍从不亢不卑地出言阻拦,何深倒也不恼,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几步之后,却是身子一闪,不见了踪影。

      侍从一时愕然,旋即静下心来,先是派人悄悄去寻,又通知各处护卫加强戒备。最后想想,还是决定报告给守值一夜才得以回房小憩的何叶辰。

      这边,何深一边问心无愧地踏步巡游,一边似不经意地敛息闪避。他本不屑这种类似窥探的行径,此刻却自觉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而这理由,还要从他一夜未睡的心事说起。

      昨夜盛宴,酣至深宵。他自觉有护君之责,不敢纵酒,只是适当应酬。宴散时,众臣多是酩酊大醉,有半醒的勉强乘车回府,剩下的被陛下安排了就近安寝。他清明如常,出力善后,再欲巡视守夜时,却被炎王单独召至内殿觐见。

      此等亲近,再加白日恩赏,何深再怎么荣辱不惊,也多少有些热血激昂。只是念及宴上众臣追捧,恐犯君忌,便敛了兴色只做恭谦,以观炎王真意。

      然而,让他受宠若惊的是,炎王对他执手相迎,称颂不已,依旧是宴席上众人前对他的不吝期冀。谈笑间,更是气度沉凝,雍容自若,年纪尚轻便尽显君王威仪。

      不仅未提众臣追捧之事,还推心置腹,与他勾勒赫鸾霸业。豪情万丈间,他亦壮怀激烈,誓死尽忠不负圣恩。随后炎王话锋一转,三言两语,便以北军人才济济、烈焰缺人缺历为由,对着北军大刀阔斧的抽人塞将。炎王言辞恳切,动情晓理,略展宏图,便让何深觉得此举大义,建功可期,一时热血澎湃,欣然应之。这一应,调配之事要由自己亲自操刀,倒是替炎王承担了许多调动引发不满的风险。

      于是本有些动乱军心的大举,因他的主动配合而变得轻描淡写。自此何氏主掌的北军加速被炎王的烈焰同化,只是那时还处于壮志激昂中的何深,并没想那么多。

      他只知道,之后的炎王居然主动关怀起他的开府事宜,一边体恤有加的为他安排人手解决繁冗府事,一边笑意温煦的让他不要只顾建业,应以府邸安家早日婚配,又威中含压地提醒他不可贪恋浮华安逸而城中久居,误了带兵之责。

      何深不敢怠慢,郑重应了,炎王便脸色一转,突然冷肃道,“本王听得不少闲言,说你与国相大人私交甚欢。看到将相和睦,本王自也欣慰,然而国相大人位高权重,又手握兵符,将军与他过于相近,难免惹人非议。毕竟他持兵符你有将印,他日若有小人谗言佞语,说你二人意图不轨,岂不是要逼得本王对北军开刀?那时。。。对国相贤名、将军忠名,乃至何将军家父积累的忠烈之荣,都是莫大的损害啊。。。”

      炎王语虽关切,缓而重的语气却让何深起了寒意。相握兵符,本就是列国少有之事,但那是炎王轻易就赏给沈离凌的,若真觉得不妥,收回便是。可炎王却是直接来敲打他,此中偏颇,实在明显。

      只是自己身正不怕影斜,何故要无端受此污蔑?

      他强压心气,正欲解释,却被炎王如刀的目光制住,“据说国相大人在北营升帐那日,曾赠你令箭,被你一直藏于随身刀匣?这面上不和,背地却有如此亲近信物。。。哼嗯,这怎能不惹人猜忌?!”

      何深心中一震,惊怔呆然。炎王却收转目光,忽地笑起,语气由冷转柔,“沈爱卿看似清寒,对待同僚却是一视同仁不吝慰勉,只是此等无心之举,到了他人嘴中,就可能是攻心擅谋的结党营私,何将军若在有意迎合,岂不毁了二人名声?”

      名声二字被炎王咬地极重,威压下何深竟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他暗自握拳,思忖着江浅之前对他的叮嘱,吸气深揖,恭敬道,“末将与沈大人不过共事臣僚,未有私交,所收令箭,不过是沈太尉让末将用来监督军务的,末将私物不多,出行文书也不过收于刀匣,并未有特别之意。然陛下远虑,正是醍醐灌顶,末将自当引以为戒,绝不逾矩。”

      炎王听地满意,气息缓和,淡淡道,“那令箭?”

      “末将自当处理。”

      炎王盯着他,风度翩翩道,“好。”

      待何深出了大殿,夜已极深。他略有怔然,停步凝目,缓出一口长气。视野之内,碧瓦金檐错落有致,回廊过道肃穆严整,一道道宫门前护卫森严,寂夜下的宫城略显阴森,却更透着威慑。

      此刻虽宫城森森,何深却觉多年远离权柄、苦熬无望的荒凉日子,终于有了些暖色。可是抬头望天时,又有种黑云压顶的窒息感,仿佛炎王那冷森的目光还压在头顶。

      想起那谈笑间恩威并施的敲打拿捏,何深胸中满是生死与夺皆在君王一念之间的沉闷。

      关键是,令箭一事,他连江浅都未知会,而炎王又是如何得知的?何深倏地就想起王上对他开府事宜的体恤关怀,只觉得一阵凉风袭来,他那微微汗湿的后背又有了些寒意。

      看来这宫内的风,比北营的还寒。

      之后,他虽心事重重,却也依旧一丝不苟地监军督卫,待能回营休息,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令箭。那东西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物件,却不知为何会被他收在自己最宝贵贴身的刀匣里。君王既然因此不悦,自然是一烧了之最为干净。

      可他盯着那令箭,却迟迟不肯下手。不知不觉,晨曦透入寝帐,一缕看似锋利触之柔和的金色光线映入眼帘。他的脑中忽地就闪过那日沈离凌似有似无的一抹笑意,心中一动,改了主意。

      他拿着那日请教大典宣言时沈离凌给的入府门帖,又以昨夜炎王亲见有要事需见国相为由,很容易便进了相府。又趁着机会甩开侍从,自己暗自巡游起来。

      本以为这个深受陛下偏爱的宠臣府邸,就算不是金碧辉煌,也该是富贵逼人。可没想到,府邸内一片幽静清致,有的只是和主人一般素雅的绝尘之气。偶尔能看见一些精贵用度的痕迹,却偏偏像是素衣之人被强制挂上的华贵金珠,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何深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没能找到沈离凌让他厌恶嫌弃的真面目,多少让他有些失望。

      抱着自己也无法理清的思绪,他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一片竹林,正嗅着沁人的竹香,忽被一缕似曾相识的气息慑住了脚步。举目望去,竹林尽头似是庭院廊房,廊檐下护卫森严,应该是书房。

      他心思一动,冷眼扫向几步一隔的护卫。

      睡房。。。过于隐私。书房,若只是随意看看,也不算大过。

      忽然,凝重的空气有了异动,耀眼的晨光被一道漂亮的身影切入,惊了他的眼。恍惚间那似乎是一个白衣胜雪、墨发飞扬的人影,从廊角盈现,在晨曦绰绰间,柔颜似幻,青丝如烟,翩然若仙,快步隐入房中。

      何深久炼生硬的石心被猝然一击,余音久久颤动。他敛神再看,廊安房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但那书房的门确已大开,只可惜他目光受限,无法看到内里。再扫向护卫,发现他们各个怔愣,似乎也被什么惊了心,失了神。

      何深一咬牙,敛气运功,趁他们呆楞的空隙,闪身来到书房侧窗外的树影后,透过晨起换气的窗缝,看向房内。

      他目光轻扫,蓦地凝住一处,喉咙一紧,屏住了呼吸。

      只见一袭素白寝衣的沈离凌正在书案前低头翻看着什么,未束的墨丝轻垂而下,半遮着柔美沉静的秀颜,目光所至,眉黛春山,秋水剪瞳,惊艳了晨光。如瀑的黑丝、薄柔的华绸,淡淡勾勒着柔韧的身姿,远远看着,便有种曼妙的清韵袅袅荡开,沁人心脾。

      沈离凌并未察觉到可疑的视线,只是蹙眉凝神地细细翻看,面色肃冷,透着不安。很快,他细指停顿,长气一松,似乎终于放下心来。旋即扶额闭目,脸色苍白的缓缓坐下,起伏的胸膛看起来有些气喘,只是那脸色虽然虚脱,却露出一抹自嘲似的苦笑。

      何深面色冷然地窥着,却觉得那看似淡雅庄肃的书房之内,不知为何多了许多旖旎的光晕,晃的他眸光闪烁,心思纷乱。

      正兀自恍惚,忽听声响,抬眼去看,是一少女侍从向着书房方向疾步而来。他身子一顿,隐进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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