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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兄友弟恭 ...


  •   这边沈离凌醉意微醺,看陆飞又要斟酒,忙挪杯轻笑,口气已是不稳,“今夜不适多饮,陆兄就莫要再添了。。。”

      “啊,怪我怪我,一直说个不停害得贤弟也喝个不停。” 陆飞又是爽朗一笑,看向沈离凌的眼神微微闪烁,“看贤弟似是醉了,不如早些回府休息。。。”

      沈离凌愣怔一刻,略显迟钝地看向陆飞,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垂眼盯着银杯,用手指缓缓划过杯口,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微笑,“陆兄果然跟陛下学了不少。。。”

      陆飞身子明显一震,继而顿住不语。

      感觉到陆飞的默然,沈离凌心中下沉,手脚都起了些凉意。再抬眼去看,发现陆飞正略显呆滞的盯着他出神。

      沈离凌脸色微冷,“陆兄?”

      陆飞听到唤声,目光猛然一跳,回过神来拍着自己的脸讷讷道,“哎。。。我果然也喝多了,居然看着贤弟的脸失了魂。。。”

      旋即露出愧色,看着他认真道,“还望贤弟莫怪陆兄今夜行事迂回。陛下念你忧心国事,今夜恐无意睡眠,便让我多劝你几杯酒水,保你早些回府安睡。我知陛下所忧不无道理,便从方才开始故意引你多饮。若不这么做,你怕是一整夜都会留在这严正以待,这身子骨怎么能行。。。”

      陆飞说到担心处,口气多了些兄长似的威压,“不说别的,就说之后和黑曜的盟会,还得仰靠贤弟呢。我看那外使并不似一般武将,你若精力不济,以陛下气盛难免不被他言语迷惑。要说守卫陛下自有那些武夫护将,而你眼下最重要的呢,便是养精蓄锐,以备明日政事。所以你啊,不要多想,就只想着怎么给我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沈离凌一怔,只觉一团暖意将胸中沉浊一扫而光,让他轻快而安心。

      陆兄。。。还是那个陆兄啊。

      默了一会,他看向陆飞,再不掩饰语气中的困乏,“贤弟是该回府了。。。”

      陆飞笑了,用让人无限信赖的兄长般的温柔嗓音说道,“走,我陪你。”

      沈离凌心口发热,默然点头。

      夜宴正酣,两人悄然离席,并未引起什么变动。

      陆飞离开前故意路过冷言,像是交代什么,随着两句低语熟练地将冰鉴塞给了他。接过东西的男人依然肃穆冷峻,眸中却闪着孩童般欣喜的光芒。

      走在后面的沈离凌将一切看在眼里,泯然一笑,不经意转眸回望,正和赫炎的视线碰个正着。

      沈离凌心间热颤,无声轻揖,恭敬地对着赫炎从容告退。

      赫炎不易察觉地微微点头,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深沉地凝着他,含情脉脉似的,让人觉得既安心又温热。沈离凌一时恍惚,便也舍不得挪开视线。

      两人隔着夜宴歌舞、殿火烛影遥相对望,似乎只有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

      先垂下眼的依然是沈离凌。

      这种不似君臣之间的温情脉脉,始终让他不敢久溺。

      两人即将走出殿外,沈离凌忽地顿住,眼波一转,正对上一双暧昧阴谲的狭眸。

      是段瑞。

      沈离凌冷冷一扫,段瑞那窥伺的目光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愈发肆意露骨。他蹙眉一嗔,随即收回目光,径自而去。

      段瑞虽然被放在如此偏远的位置,身边围拢的臣僚侍从却也不少,似乎。。。是在让他寸步难离。

      看来,这一夜更可安心不少。

      他走出殿门,脑中蓦地闪过段瑞和他目光一触时,眼中即刻消散的寒光。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猛地攥住心头,而那寒光给他的感觉,竟和赫炎之前眼中的尤其相似。

      他脚步渐慢,在尘封的记忆中搜寻起答案。

      很快,某些遗忘的角落被思绪照亮。

      原来他们还在学院读书时,他便在段瑞眼中见过那种寒意。

      那时常能感受到段瑞投来的视线,他无暇顾及,也不屑顾及。如今想来,那寒意便是两人视线相遇时,他偶尔能从对方眼中捕捉到的阴冷。

      他当时便单纯的以为,那是段瑞才学攀比上对他的无聊妒忌。

      但那寒光,却也不是每次都能看到,似乎只在。。。

      沈离凌脚步顿住,忽然明了。

      那似乎都是陆飞正好在他身边的时候。

      所以。。。沈离凌心思百转,想到的却是赫炎。

      难道赫炎也是在。。。嫉妒?

      “诶?贤弟,怎么不走了?”

      陆飞的声音打断了沈离凌慌乱的思绪。他略显迟疑地看向陆飞,哑然的惊诧在陆飞明亮坦荡的直视下,化作一抹无奈的苦笑。

      赫炎不会一直对自己和陆兄有所猜忌吧。。。

      “诶贤弟是在想谁呢?笑地这么别有一番风情。。。” 陆飞正被夜风吹地醉意肆起,眯眼揶揄的样子更显醉态。

      “没有,什么也没想。” 沈离凌回道,目光闪烁地垂下了眼。

      说起来,陆飞是何时不再叫自己名字,而是只叫贤弟的呢?自己又是何时安心于这兄弟般的亲昵中的呢?

      这边陆飞望着远方咧嘴一笑,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在问什么,“贤弟快看,今夜多美,你若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这夜色听听?”

      沈离凌抬起眼,看着被烛火通明的宴殿衬托的更加静谧广阔的夜色,一挥袍袖,笑着跟上,“无事,只是觉得人世开阔,偏有人喜欢庸人自扰,不免可惜。”

      “哈哈哈,贤弟那颗济世之心也该适时休息休息了。你看这清风霁月、星辰夜光,再看这殿宇轩昂、城楼巍然,你我肆意游走,岂不人间快事?”

      陆飞豪迈笑着,迎风张臂,正有一副乘风归去的浩然之气。

      沈离凌抿嘴含笑,伸出细指,感受沁凉的微风吹过指尖的畅快,自嘲一笑,“还是陆兄潇洒坦荡,贤弟自愧不如。”

      陆飞很受用的报出一串长笑,大步而行,很有种夜游踏青的畅快,感染着沈离凌也心事全无,悠然踱步,在这幽深瑰丽的宫城夜景中,享受起难得宁静的清欢。

      两人信步游走,随从也只是远远跟着,一段出宫之路走地十分随意自在。夜风吹拂,两人衣袂翩翩,在如水的月色下,留下两道超然飘逸的身影。

      “陆兄。。。你走的那边好像是条死路。。。”

      “啊?。。。啊!。。。咳咳那个我就是看看这边的守卫。。。有没有好好看守!嗯。。。一个个铜打铁铸目不斜视,果然护卫森严,等回去了都有赏,有赏!”

      “陆兄,你有没有觉得今夜之酒比起平时。。。似乎酒劲更大?”

      “嘿,贤弟果然厉害。今夜宴酒都是宫里珍藏,是陛下亲自选定的。陛下说这酒浓醇香郁,正可让人轻易喝醉,到时殿门一关,众人皆睡,这一夜不就都省心了!”

      “呃。。。陛下还真是。。。思路清奇。”

      “是啊,虽是戏谑之语,却也有一番精妙。”

      “陛下的话。。。倒也未必是戏谑。不过也无所谓了。。。那个陆兄,不是让我回府就行吗,你怎么也一同出来了?”

      “嗯?我吗?哈,陛下说让我亲自送你回府,然后亦可回去休息了。”

      “。。。你。。。不用回来陪护陛下?”

      “哎,陛下身边一堆高手哪里用得着我,咱们这样的,还是早点回去睡觉才是正经事。”

      “。。。。”

      “咦?贤弟怎么又在发呆?”

      “。。。没事,我只是觉得要向陆兄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哈哈哈,贤弟要是这么说,那我就不谦虚了。哎那是你的马车吧?看起来好大好舒服啊,走走,我也上你的车,咱俩一路吟诗作对岂不快哉!”

      沈离凌看看不远处马车四周肃立的大批精锐护卫,又回头看看守卫森严一片静逸的宫城,安然一笑,“好。”

      等马车到了相府,已是亥时。沈离凌送别陆飞,带着一身酒意诗性,难得脚步虚浮地回了府。

      原本还想去书房再多处理些公务,可沐浴后人已是昏昏沉沉,再难思考,便草草嘱咐几句,又被林裳看着喝下早已备好的解救汤,才终于入榻而眠。

      睡梦中,他似乎又听见了有人在无限温柔的呼唤他的名字,伴随呼唤而来的,是几乎让人融化的温热怀抱。

      他像小时候一样,安心地缩在那怀抱中,安然睡去。

      并没注意到,那曾陪伴他无数孤独夜晚的、母亲似的温柔呼唤,已变成了一个熟悉而低沉的男人嗓音。

      那声音的主人,此刻还在宫城宴殿上主持夜宴,却已是一扫之前的君王欢颜,独自坐在高位的龙椅上,睥睨群臣推杯换盏,执爵不饮,冷眼旁观。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真正关心他在想什么。

      身为王,他只要威严不倒的坐在那里就可以了。

      *

      议政宫隐殿暗鸾司机要处。

      烛火通明,斐安正坐在宽大的几案前,从层层落落的公文上取出早已备好的红令文书,递给肃立在前的司官。

      年轻司官一丝不苟地认真接过,满脸虔诚敬慕,挺拔肃穆的身姿带着一种对自身职务的无限荣光。

      只是他那荣光的脊背随着长官的问答渐渐现出了不堪重压的萎缩之态,坚定的眼神也因分神而变的游离。这莫名的压力倒不是来自他那一向温和的长官,而是来自坐在几案另一侧的男人。

      一身精武之气的高大男人正旁若无人地翻着案上的一叠信报,看似在帮忙整理,粗暴的动作却显得十分不耐。他阴着脸,一副置身事外、绝不打扰的旁观姿态,扫过来的目光却似一把赶人的锤子,毫不客气。

      这个男人是威震边关的年轻将军,是君王亲信的大将,是他死也不想得罪的大人物。据说无论怎样的新兵进了这个男人的军营,都会很快变强,当然,前提是若能坚持活下来的话。

      被这样一位大将以不悦的目光暗暗盯视,再身经百战的人也会心里打鼓。

      年轻司官依然直挺挺戳着,额上却已沁出了冷汗。直到他那体贴的长官终于说出那句“下去吧,辛苦了”,他才如蒙大赦,尽量如常而快速地恭敬退下。

      走时心里仍忍不住打鼓,都说卫勇将军不好相处,果然名不虚传。自己长官作为他曾经的副将想来一定受过不少压迫,此时卫将军看起来面色不善,不会是来找茬的吧?卫勇将军看着自己曾经的手下如今安居高位,不用随他打打杀杀,难免会有些不忿吧?

      但也听说两人关系私下甚好,卫勇将军似乎也不是那种小气蛮将,可。。。谁在王前不是大度不争功的姿态?而卫勇将军的行军风格也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什么无欲无求、胸怀宽广之人。。。

      年轻司官故意动作迟缓地关好房门,听里面依然一片沉寂,摇摇头,决心将自己的疑虑甩出脑外。

      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高级职官,他不该如此随意评判自己并不熟悉的将军。

      而且自己的长官虽看着温和,却也不是能被人随便欺辱了的,他又何必操心?再想起长官平日的教诲和器重,他的目光复又变的坚定闪亮,紧了紧手中的文书,信步消失于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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