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主春秋之美人相》若水多情

145、文臣遇武将 两眼泪汪汪

　　就在两人闲谈之际，远处尘土飞扬，显然有一队人马在靠近。

　　严崇和少年这时才注意到，今日的洛城驿的确十分热闹。

　　凉亭处的空地，是国相的仪仗，旁边官道上是一队似乎将要远行的车马。而在轻扬的尘土下，只见旌旗猎猎，铠甲鲜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正在前行。

　　那队伍一看便是精锐组成，不仅各个英武强悍，身高体型也都极为相似，整齐划一的步伐让队伍如一块坚不可摧的铮亮铁板，威仪行进势不可挡。

　　骑着高头大马领队的是个端庄威武的英俊青年，一身高级武将铠甲军服，衬的他眉目俊朗，神情庄严，在阳光下更加威风凛凛、耀人眼目。

　　严崇看着那旌旗上随风舞动的一个“北”字，又看看军队最前面领队的男人，眸光中露出一丝赞赏之意。

　　他知道，那位领队的年轻男人便是赫鸾曾显赫一时的北军少年名将何深。

　　何深并没注意到远在驿站中的两双审视的目光，从北营行至此处驿站，他都如寒冰一般，面色冷峻、目不斜视，他的士兵也与他一样，即使并无外人旁看，也都时刻保持着威仪肃穆之势。

　　今日是他带着北军精锐提前进城准备阅兵大典的日子。而昨夜接到的命令却是要先在驿站外和国相大人汇合，再护送他接黑曜使臣入城。

　　这任务并无什么特别，却莫名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此时，他远远望见国相仪仗的一角，那种心神躁动的感觉便又强烈起来。

　　也许，是日头太晒了。。。

　　他舔舔干燥的嘴唇，不动声色地远远扫视，直到看见了凉亭内白帘飘动后的一抹淡影。

　　烈日的暴晒似乎终于有所缓和。

　　国相身边的守卫，总是少不了烈焰军的精锐。各个精悍强壮，即使确认了他的身份，也依然一副威森冷漠、油盐不进的严谨模样对他仔细搜查。

　　这足以看出炎王对国相大人的爱护程度。

　　何深面无表情地任守卫搜查，心中多了些烦闷。

　　可等他站在凉亭外等候传见，心中的躁动烦闷便全都消失了。

　　阳光似乎已由毒辣转为了柔和的明媚，阵阵清风徐徐不断怡人心脾，白雾般的纱帘下可以看到一抹若隐若现的清雅身影，空气中便随之飘来似有似无的淡淡清香。

　　他看看明亮的日头，微微闭目，突然觉得其实今日天气也不错。

　　正当他失神垂眼的瞬间，一道白色身影冲撞而来，即刻便被他硬铁般结实强韧的身子反弹着向后倒去。

　　他只看到那白衣翩翩的衣袂一角，便心中一动，瞬间作出了反应。

　　清弱柔软的腰身被他一把揽住，轻轻一带，失去平衡的男子就被他稳稳地搂在怀里。

　　低眸一看，正惊魂未定瞪大眼睛呆滞瞧他的男子，却不是心中想到的那人。

　　何深眸色一沉，心中升起类似失望的波动，让他一阵心烦意乱，脸上便带出几分不耐。

　　“无、无礼。。。放开！” 男子也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何深，恼羞成怒的目光在触及到他那一身高级武服时，气焰瞬间消了大半。

　　两人目光相碰，男子秀眉更蹙，隐忍着因受到轻视的目光而倍感屈辱的怒意，原本有些暗暗发红的双眸闪动不定，似乎是在斟酌此刻发作的后果。

　　何深被那一双透着水汽的怒目瞪着，便也居高临下地打量起这个身子文弱却目光锐利的男子。

　　旦见他细白嫩肉，眉清目秀，透着让人顿生好感的俊秀文雅，只是眉宇间多了些骄横算计的官场气韵，将他那原本应有的清傲气息淡了去，带出几分圆滑世故的畏缩怯气。

　　这人显然就是那个国相大人要亲自相送的文臣了。虽然长相出众，但是。。。并不及那人。

　　可他居然会看错。。。

　　何深看着那人飘逸吸睛的白衣，惊觉自己又一次先入为主认为那人气质就该是一袭白衣，方有了刚才的误认。

　　他心里倍觉烦躁，目光便更冷了，傲然挺起胸膛，语气轻蔑道，“都说文人好风骨，好以白衣显示自己的出尘不染，可这般画虎类犬，未免有些附庸风骨。”

　　他说的无心，听者却十分有意。

　　男子满脸通红，双目怒瞪，似被他的话触到了痛处，嘴唇气地微微颤抖，却始终说不出话来。瞪着瞪着，那双微红带雾的双眸竟突然串珠似的流出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随着泪珠的掉落，男子惊地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哭，慌乱用手背去拭，却不知为何越抹越多，急的他又羞又窘，十分狼狈。

　　何深也是一愣，忍不住盯着眼前一张梨花带雨似的男人的脸，有些呆滞。

　　他在军营久了，还未曾见过男人的眼泪，现在见到了，心底却并没想象中对一个哭唧唧男人该有的厌恶或是鄙夷，反而。。。看着那拼命隐忍而被狠狠擦拭地更加泛红的眼角，心中有一丝异样。

　　但男人总归还是不应该掉泪的，何况还是在有使臣的驿站之外。而且，这怎么看都似乎是自己把人给欺负哭了，若是让那人看到。。。

　　他微微皱眉，环顾四周，亭子内白帘静垂并无异动，守备们各个森严冷硬，如同石塑，也没人关注这里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看向男子，努力放缓声音道，“在下本不是说你，你又何必。。。”

　　“莽夫！” 男子突然恨声打断了他。

　　“什么？”何深一怔，这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憋住了眼泪，正努力拧眉瞪眼，一副恨不得剐了他的神色咬牙道，“我看你不过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一身武艺也不过仗着手熟，胸无点墨再无长技却与在下论风骨？无墨无技也就罢了，连武将该有的胸怀气度也丝毫不见，不能知他人之志，却自以为是口出讥言，实在可笑！”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番羞辱他何深，对方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文臣，何深一时呆愣，被那悬河般的言辞一顿淹没，竟想不出什么辩驳之语。

　　对方也没给他机会去想，看他无无言以对，便露出一个自得已满的神色，随手擦干泪痕，一甩衣袖，竟昂扬阔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深愣愣地看着那倔强远去的清瘦背影，半晌，回神轻笑。

　　都说文人傲骨，眼前虽是个泪人，倒也有几分傲人风姿。

　　好在他大人有大度，对于这种不知以后还会不会见面的远城同僚，自不会计较。

　　于是他依旧心无波澜，静候传见。只是目光不自觉地寻向白帘后的淡影，心底似有微动。

　　不知像那人一般般清冷淡然的男人，也会那样流泪吗。。。

　　沈离凌目送季彦走出凉亭后，便起身走到亭子西侧，手指轻撩白帘，凝眸眺望。

　　目光掠过一片矮林，可以看到即将前往刁城的车马队伍正候在官道一侧，沈离凌目光轻扫，很快便和一人的视线相遇。

　　金文宇的目光似乎早已等在那里，平静沉稳，无声地接住他探询的目光，并回以让他安心的柔和笑意。

　　再细细看去，他依旧是精神饱满、安然自若的稳妥模样，就像他每次远行前一样。

　　两人遥遥相望，彼此颔首含笑，便有一种无言而温暖的默契。无需解释，无需嘱托，没有隔阂，没有不满，只有彼此的信任和关切。

　　沈离凌放下了白帘，心里泛起一阵轻快的安心，

　　他自然没有看到白帘放下后，金文宇才渐渐显现的不舍和忧郁，还有那带着疲惫惭愧的颓然。

　　在他心中，金文宇总是足够的成熟，可靠，善解人意。稳重旷达如他，并不需要他的分心担忧。

　　沈离凌轻踱回座时，发现一旁侍立的叶方正兀自蹙眉咬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离凌缓缓坐下，拿起茶盏润了润喉咙，又徐徐放下，这才抬眼看向正憋的脸色泛红的叶方，忍住笑意淡淡道，“叶方，后续行程庄重不便多言，你若有话再不说，可是要憋坏了的。”

　　和叶方并排站在沈离凌后面的何叶辰，虽看起来目视前方、肃穆而侍，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叶方。此时听沈离凌开口，便直接扭头，正大光明地灼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