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欲速则不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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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凌入府后直接回了寝室，之后沐浴更衣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除了膳食和偶有文案进出，谁也未见。
等他从一片公文之中再缓过神来，已是夜色渐浓。
轻轻闭上眼睛缓解疲惫，只觉唇上又传来微微酥麻的异样感，他微微心惊，耳边仿佛又传来了赫然那低沉沙哑的声音。
“你能忍耐的。。。我也可以忍耐。。。”
他蓦地睁开眼睛，呼吸都变得慌乱起来。
不，不应该再想了，他都已经下定决心了。。。绝不能受情感的左右！
正不自觉地握紧双手暗自发力，忽然门口响起敲门声。
他微微回神，叹息一声，又立即强打起精神，唤人进来。
来人正是他在等的叶方。
叶方今日在外面跑了一天，暗中接头、分发任务、收取信息，忙的不亦乐乎。见他时，已是特意沐浴换装一身干净清爽、神采奕奕。
沈离凌看着他眉眼弯弯带着惯常那阳光般灿烂明媚的笑容，心里便有几分欢喜和放松，忍不住嘴角也柔和出清浅的弧度。
叶方看到他，却是微微一愣，随即快步上前，眨着一双水亮清澈的大眼睛关切道，“大人没事吧？怎么在书房还要带面纱？”
沈离凌握笔的手微微一颤，顿了一会才咳了一身轻声道，“今日晒了点日头，又吹了些风，嘴唇有些干裂敏感，便想借此避避室内暗风。”
“哦哦明白了！聪明！” 叶方略有所思，连忙道，“我之前有一次老觉得嘴干就使劲舔，最后也是特别怕风。大人可以试试用香油涂嘴，很好使呢！”
叶方笑嘻嘻地说着，心里却是在暗搓搓地责怪炎王。
作为一个忠实可靠、随时要与自家大人同仇敌忾的心腹，他对沈大人一天的行程遭遇都会及时了解更新，自然知道炎王今日让大人白白晒了半天日头的事情。
现在沈大人嘴唇不舒服，怎么看都是炎王害得！
不过。。。想想炎王在地牢里对沈大人的信任爱护，又觉得那人终归还是个不错的陛下，便只好自行打消了那份不满。
沈离凌并没注意到他的心思，只是又略微寒暄了片刻，便进入了正题，让叶方汇报起今日的收获。
沈离凌神色沉静，听的认真，只是随着叶方所言，面上渐渐露出几分庄重沉郁的肃然。
叶方语毕，就静静地垂手而立，时不时不安地瞄着沈离凌。
对于沈大人交代的任务，他总是会竭力尽快完成，可今日的成果，他却不知自己该不该查出来。
秦阳的信息他们这边其实不是毫无头绪，可是却。。。被人故意切断了，甚至还切断了秦阳找沈大人的路子。而能做到这些的人，倒也不难猜测，正是金文宇。
他多少能理解金大哥的心情，毕竟他心底其实也很担心沈大人要淌秦阳这场混水。。。可金文宇敢贸然这么欺瞒沈大人，这背后。。。肯定还有李伯的授意。
叶方知道沈大人和李伯之间的关系人看似主仆，却似父子。而李伯对沈大人的教导也向来严格，又极重视沈大人的安危和声望，自然不想他冒险。
对着这么两位关心则乱的近身之人，沈大人又怎能不为难。。。
叶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沈大人沉吟半晌，终是轻轻一叹，缓缓道，“陛下已决定让季彦一行明日出发前往刁城。城内虽也有我们的人，但总归还是应该再有个得力之人盯着。这差事也只有交给文宇，我才最放心。。。不如帮我问问他的意愿吧。”
这番处理干净利落、大事化小，叶方暗自感佩，正欲答应，又听沈大人话锋一转，叹道，“算了，最近一直不方便见他，他再出城不知又何时能见，还是我亲自写封信给他吧。”
叶方点点头，看着沈大人提笔沉思，手舞轻动，心里不禁为金大哥松了口气。
金文宇犯了忌讳，沈大人自然要罚他，但这看似驱赶疏离实则暗委重任的法子，恩威并施，算是对金文宇最温柔的处罚了。此刻又亲笔授命，明显还很重视他，想必金大哥也不会太难过了。
叶方小心收好沈离凌写完的信件，便继续安静地候着。
“这个段瑞。。。” 沈离凌翻着手中的材料，微微冷笑着感慨道，“还真是不简单。”
那些材料是叶方从各处据点收集来的最新情报，主要筛取了和段瑞有关系的可疑线索，但牵扯人员繁多复杂，真想查出什么怕是要费很多时间和人力。
沈离凌微微失神，又想起段瑞盯向他时那种毒蛇狩猎般的眼神，还有那种觊觎他的阴暗心思，心里不禁升起些寒意。
这个男人的确比想象中要难对付，也更。。。危险。
但想起赫炎，又立刻寒意尽消。君王对他足够信任，又与他同心同德，似乎无须惧怕段瑞。
只是眼看黑曜使者明日就进城了，想从段瑞这取得点先机是不可能了。
但现在可以确定满春阁就是段瑞施展手段的关键地点，再从今日段瑞泄露的口风来看，他怕是又要借用谣言之力先一步污蔑秦阳逼他动作。。。
好在如今敌人已在明处，他也可以有的放矢了。
沈离凌沉吟着，对叶方又做了一番嘱咐安排。
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看叶方却是难得一副低头踟蹰、欲言又止的模样，沈离凌收起谈正事时的清冷面庞，眉眼柔和，淡淡道，“还有事？”
“嗯。。。还有件事。。。” 叶方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交给沈离凌，“这是何叶辰做的黑曜密探甄鉴录，请大人过目。”
叶方一大清早就出了门，多少也是想避开何叶辰，没想到晚上回房后，发现自己桌上留着这个，想必是何叶辰白日来寻他未果，就直接留下的。
沈离凌凝神翻看，神色渐渐露出几分赞色，“这个何叶辰的确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倒是能发现我们之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和规律。”
“照何大哥的分析，黑曜探子果然如我们在西殷的弟兄所言，已经和西殷王族有了密切联系。” 叶方认真说着，神色也难得现出几分忧虑，“黑曜不惜跨着几国之距接触西殷，怕是只会对我国不利。”
沈离凌赞许地点点头，叶方在他的调教下，愈发有大局观念了，他心中欣慰语声更加柔和，“说的对，黑曜如今蠢蠢欲动，定是要打破目前几国之间难得安宁的平衡局面，他们和西殷的碰触不得不防。”
叶方得到认可忍不住嘻嘻笑笑，旋即又有些踌躇，“那大人是否觉得应该让何大哥继续查下去呢？”
沈离凌微微垂眸，正是在沉思这一点。
何叶辰再往下跟进，自己这边的配合就需要拿出更重要的信息了。
其实他是看好何叶辰的，这个男人沉稳睿智，对密探的调查上颇有见地，不失为一个难得的人才。他是赫炎器重的人，手中又有君王长久以来对各国密探布局的势力，若是再加上自己这边的，想必定能有所作为。
只是之前因为对赫炎还心存芥蒂，他并没让叶方把商栈的关键信息透露给他。如今，便不该再有所保留了。。。只是，何叶辰掌握的越多，赫炎对他背后这股势力的掌控也就越多。这。。。会不会有些冒险。。。？
他微微闭目，揉了揉眉心，脑中浮现出赫炎在马车上那难得显露的脆弱疲倦，心里瞬间又软又热，再也狠不下心对赫炎有所保留。
赫炎如此勤政，又对他如此信任，他实在不该。。。
沉寂片刻，他终于下定决心道，“商栈贯通各国据点的核心机要现在可以让何叶辰掌握了，这样的话，他手头上的进展应该能更顺利一些。。。”
“嗯好！” 叶方欢快地答道，不知为何，何叶辰能被沈大人如此信任，他心里也是十分开心。但很快又升起一阵不安，微微迟疑道，“可是。。。这样一来，陛下那边若是想掌控咱们商栈。。。”
“无妨。” 沈离凌淡淡一笑，“当年建立这些本就是为赫鸾造福，如今明君在位，咱们便只需倾力而为。何叶辰比其他人更善于此道，若能互通有无、统筹规划，加快对密探细作这类敌国力量的对抗，岂不更好？”
叶方有所同感地点着头，嘴角翘起，露出纯真而安心的笑容说道，“也是，陛下如今处处离不开大人，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沈离凌的眉梢略过一抹淡淡忧色，叶方的话虽是无心，却让他有些心虚般的不安。
而就在刚才，他还想到，赫炎一心想要将卫鸾司打造成自己全盘操控的暗探组织，自己这么做，倒是能让何叶辰借用自己拥有的力量帮上卫鸾司不少忙。
这样赫炎肯定会很开心。
而自己，居然为赫炎的开心，也感到了开心。
他做事从未有主动取悦君王的心思，现在却似乎在被赫炎的喜悲而牵动。。。
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
月色清凉，何叶辰站在廊院林荫处目眺远方似正出神。
突然，啪地一声，有什么飞速砸来，何叶辰略一挑眉，便稳稳地接在手中，定睛一看，是一卷精致密包的文案。
他眸光一亮，却也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望向来人。
只见俊俏白皙的青年一袭衬的腰身细长的青色长袍，正运功点地，轻盈地落在他的面前。看他转身来望，立刻背手而立，故意装出一副深沉庄重的神气，面上还多了一缕遮面白纱，更显得一双澄澈清亮的大眼睛十分灵动诱人。
何叶辰原本被夜色浸凉的心，立刻像是被照进一缕灿烂的阳光十分温暖惬意。他轻轻勾唇，哑声说道，“终于不躲我了？”
“谁、谁躲你了？！” 叶方的眼神已是慌乱，还装作一副趾高气昂的不屑模样，上扬的声调却难藏恼羞成怒的心虚，“小爷今天替沈大人在外面办事，这才有空来理你好嘛！”
“那就好。” 何叶辰看着他，只是温和地笑，却忽然伸手触向他的面纱，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 叶方像是早就防着他这手，慌乱地躲避开了，大大咧咧说，“今天风吹多了，觉得不舒服就带上挡挡风。”
“哦？” 何叶辰目光定在他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红唇上，略有所思道，“我还以为是被我昨夜吻的留下痕迹不好意思见人呢。。。”
“怎么可。。。” 叶方气鼓鼓地想要狡辩，脑中忽而就闪现出沈大人在书房内被他问到时，那微微顿住而略显慌乱的神色，突然有了些奇怪的想法，难道沈大人。。。
不不怎么可能！叶方赶紧猛地摇头，告诉自己不要乱想。
这边何叶辰却已开始一边轻叹一边靠近。
“也是，我昨夜明明很温柔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呸呸呸！别给老子提昨夜！” 叶方又赶紧后退几步，故意凶狠地瞪着他，气汹汹的却没什么震慑力，“你我只是同僚，以后就只讲正事！”
“这。。。就是你的回答？” 何叶辰突然面色一沉，认真的脸色显出几分深沉的冷意，直勾勾地盯着他。
叶方莫名后背发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看何叶辰那吃人般的眼神却似乎又透着几分受伤的黯淡，心里一软，话头也立马就软了下来，“不。。。也不是。。。我、我没想好呢。。。”
他越说越觉得脸烫，看何叶辰的脸色明显好转，眸光又恢复了柔和，眼神却是更加炙热，自己的心跳便也不听话的乱跳起来。
兀自别扭了一会，只好先一步垂下眼改变话题，“那个以、以后再说，先说正事。。。给你的你赶紧看，自己背过了就还给我！”
何叶辰笑笑又盯了他片刻，这才配合地打开手中文卷，正色道，“这难道就是。。。”
“这个是商客在各国的据点分布图，还有一些重要的备注，至于传令暗语什么的之后我再慢慢教给你。”
“沈大人让你交给我的？” 何叶辰目光深沉，脸上带着种说不出情绪的奇特神色。
“对。沈大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想我也不用多说，你日后好好做，别让沈大人失望就好。”
何叶辰郑重地点点头，神色除了感动兴奋之余，似乎还有些更复杂的情绪。
他方才刚读完炎王给他的密信，内容很简单，让他立即暂停昨夜的命令，继续缓慢行事，务必不要引起沈大人的注意。
何叶辰看完信，想起昨夜赫炎的凌厉决断，又看看那信中寥寥数语却满溢着和昨夜完全不同的愉悦气息，自己在月夜下感慨良久。
他跟随赫炎最久，也最了解自己这位心思深沉的君王。
无论是忍辱谋位还是以寡杀敌，赫炎都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蛰伏筹谋，而他一旦决定出击，便必然是长驱直入、直捣黄龙，果决狠戾绝无半点犹豫。
可是，这样的他，当年却在关键时刻选择放弃最后一争，逃亡边塞；如今，又一夜之间就将攻击的锋芒化为了温吞无声的细流。。。
这样的转变，竟都是为了同一个男人。。。
叶方正踟蹰要不要直接走掉，却看着何叶辰正在凝神发怔，英俊深沉的脸上带着少见的茫然，便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好奇道，“何大哥，你这是受宠若惊的丢了魂嘛？没事吧？”
何叶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冲他微微一笑，“没什么。”
看他眨着眼睛露出几分关切，眸光又变的温和清明，转头望向夜幕中的明月，半晌幽幽叹道，“只是觉得，沈大人。。。好厉害。”
“那是当然了！” 叶方立刻笑的得意，仰着眉清目秀的俊脸侃侃而谈，“你这还算来的晚了，你不知道之前沈大人那些厉害的事迹！有空我可以给你讲。。。”
话还没说完，人却突然呆滞了。
何叶辰居然突然凑近他，准确地在他唇边留下一吻。
那吻虽然隔着面纱，却也足够炙热惊心。
“你、你。。。！！” 叶方惊叫着后退，暗自恼怒自己如今的敏锐度如此下降，居然能被对方偷袭成功，却指着他半天找不出合适的词来。
“难道你觉得隔着层纱我就不会亲你了？” 何叶辰看向他的眸子又黑又亮，带着春风般的笑意。
他又要爆发，却被对方准确而温柔地揉了揉头。
“太晚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叶方又是一愣，这才觉得这一日的确是马不停蹄，被他这么提醒整个身子立即有些温软困倦，凶狠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唇边的触感和头上残留的重量都让他脸上发烫，心里更加挫败，想想再呆下去也讨不到什么好，干脆扔下一句转身跑了，“哼不用你说小爷正要去睡呢！”
何叶辰看着那抹清秀的背影兔子般逃窜而去，笑了。
低头看看那卷文案，小心地塞进怀中，将它和炎王的密信放在了一起。又深深看了眼叶方渐渐消失的背影，这才悠然而去。
晚风吹拂，树叶沙沙，夜色中只留下他轻轻一句自语般的低笑。
“欲速则不达。”
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欲速则不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