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主春秋之美人相》若水多情

139、君臣相惜睡意浓

　　相府的马车不仅宽敞舒适，还各式用品、瓜果茶饮一应俱全，以至于沈离凌每次上朝都有种举家出游的错觉。

　　这样的马车里车座自然是足够宽大的，所以赫炎坐上来也并不会出现什么拥挤尴尬的情况。

　　可惜，赫炎似乎一直都不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那就是人和人之间应该保持一定距离，尤其是君臣之间。

　　于是沈离凌也只好接受，经过昨夜的尴尬后赫炎也依旧可以无视偌大的空间而一脸理所当然贴着自己坐下的事实。

　　熟悉的气息和热度一靠近，他的身体便条件反射的紧绷起来，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但也是同时，留在身体里的那种地牢带出的寒意，也奇迹般地消失了许多。他微微迟疑，便也不再乱动，只是一丝不苟地端坐着。

　　此时虽然有些倦怠的困意，但君王在侧，也只得打起精神，快速思考起赫炎一会可能会问到的问题。

　　“爱卿。。。”

　　赫炎果然开口了，沈离凌更加正襟危坐，屏息细听。

　　“听说相府最近的凉茶降暑不错，是真的吗？”

　　“。。。”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侧头看向赫炎。

　　只见赫炎正盯着矮几上他用过的那只玉盏若有所思，专注的神态很有几分人畜无害。

　　沈离凌想他一定是策马而来早已口干舌燥，便恭敬回道，“这是刘御医和李伯一起为微臣特别调制的一种温性凉茶，比普通的凉茶更加甜润解渴，陛下不如也尝尝。”

　　说着伸出手去拿玉壶，这才发现里面所剩不多。立刻面含愧色对赫炎道，“今日天热喝的快了些，陛下等等我可以让他们再。。。”

　　“无妨，这里还有。” 赫炎伸手拿起那玉盏，直接将里面剩的一点仰头喝光，然后舔舔盏沿，冲他笑道，“果然不错。”

　　沈离凌呆了呆，想到那被舔过的位置曾经也贴过自己的唇间，脸上一烫，立刻清清嗓子垂眼道，“陛下若是口渴，旁边那壶是乌梅桂花酿，先前从冰鉴取出的，现在应该还带着点凉意正适合陛下。”

　　“其实。。。 ” 赫炎的声音忽然有些黯淡，目光似乎也在盯着他，“本王今日。。。是该受点口渴之罪的。”

　　沈离凌不解，下意识地转眸瞧他，赫炎神情平静，盯向他的黑眸却闪动着愧意不安的光芒，似在为之前让他受日晒之苦而表达歉意。
　　其实身为朝臣，受几次君王冷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本没有放在心上，此刻看堂堂君王这般卸下架子，便有些暖意，轻轻道，“陛下并没做什么错事，又何须如此自苛。。。”

　　赫炎眼睛一亮，脸上多了一抹欣喜的神采。

　　沈离凌却已开始低头反思。身为重臣，他一向谨言慎行，及时反躬自省已是种习惯。

　　今日之事，他多少也有些鲁莽。君王自有君王的考虑，自己就算有所微词，也不该那般执拗求见，让赫炎陷入进退两难之地。若让别的臣子看到，岂不是也在损害君王善待谏臣的名声。。。

　　于是他重新对上赫炎的眸子，一脸端正诚恳地肃然道，“是微臣今日考虑失缺，让陛下为难了。陛下一时不见，臣也没根陛下商量就直接去宁理司，怕也扰了陛下的计划。。”

　　赫炎看着他，自嘲地叹息了一声，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又一亮，“那爱卿对本王昨夜的行为定然也能体谅了？”

　　“这。。。” 沈离凌垂下眼来，不再言语。

　　有时沉默便是一种回答。

　　过了许久，只听见赫炎沉重地一叹，黯然嘶声道，“本王昨夜难有睡意，想到内忧外患，实在心急如焚，便行之操切了，还乱了爱卿的计划。。。忙乱了一夜，只小憩片刻，醒来便立刻觉得十分后悔，更无颜面对爱卿。。。”

　　说着嘶哑的声线化作两声咳嗽，听上去很有些心力交瘁的虚弱感。

　　提到昨夜，沈离凌立即心脏乱跳，脑中闪出那些暧昧不堪的画面。他握紧双手定了定神，试探地看向赫炎。

　　赫炎此时并没瞧他，只是蹙着英挺的眉毛垂眼不语，并无轻浮暧昧之意。

　　沈离凌松了口气，也已看出赫炎脸上隐藏的倦容，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愧疚和心软，“微臣理解陛下的心情，只是这般心急对陛下自己的身体也不好。。。”

　　他伸手为赫炎倒了杯桂花酿，看赫炎兀自沉郁未接，便缓声继续道，“陛下做事本就无需向臣解释，臣只需配合就好。况且那些计划本也没什么精妙之处，如今这般，倒也算另一种破局。陛下又何需烦恼？”

　　赫炎嘴角露出不以察觉的笑意，接过玉盏一口饮尽，借着沈离凌的伺候又连饮几盏，才恢复了神采奕奕的君王风度看向他道，“此话怎讲？”

　　“盗图之人将舆图给了李飞，眼下李飞则死无对证，这一过程最可能接近舆图的就是段瑞。我们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在他身上，在最近这关键时期，最好让他不要接触到任何可疑之人，以防止他利用那舆图再搞出事端。而黑曜使者，臣斗胆请求让他们入住宫内外殿，以这种看似尊贵的待宾之礼来完成对他们的掌控。” 沈离凌沉声说着，仔细观察着赫炎的脸色。

　　一般使者入国是住在城内的驿站，若是请到宫中入住则是一种特别的礼遇，沈离凌拿不准以赫炎狂肆的性子愿不愿意这般对黑曜示好。而赫炎对段瑞的态度也实在暧昧难明，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针对。

　　但他希望能尽可能的限制段瑞，再近可能的控制住黑使，只要这两头按下去了，段瑞就很难实施下一步计划。

　　赫炎颔首沉思，很快就同意地点了点头，默了一会说道，“本王想壮大卫鸾司，所以还不得不留着宁理司。爱卿可懂？”

　　“微臣明白。想让一个新的职司最快地深入人心，总是需要一个垫脚石的。宁理司越是猖狂可恶，卫鸾司便越可显得正义重要。臣对陛下的做法并无异议。”

　　听到他的答案，赫炎脸上立即露出放心和欣慰的神色。随后又一脸深沉地盯着他道，“那今日爱卿可发现段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离凌心中一惊，指尖微微颤抖，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只是缓缓说道，“此人表面恭顺实则阴险狡诈，心机颇深，微臣觉得陛下对他要时刻提防，不可尽信。至于其他。。。微臣暂时还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赫炎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却也很快就垂了下去，陷入沉思一般，冷冷地显得有些阴沉。

　　沈离凌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忐忑间又听赫炎低声咬牙道，“此人尚有利用价值，但早晚有一天，我会将他碎尸万段！”

　　那话语刀锋一般让人不寒而栗，似在对他说又似在自言自语。

　　沈离凌微微惊诧，不知为何赫炎会对一个臣子突然有如此大的恨意。

　　他的判断是，赫炎并不知道段瑞对他觊觎已久，毕竟他自己也才知道而已，更不可能知道他和段瑞在密室发生过什么。所以此刻的恨意，应该不是他招惹来的，便不再多想。

　　他多想的是赫炎面对一个自己这么不喜欢的臣子，居然不会滥用权力、意气用事，还能冷静谋划、审度利用，其君王城府，可见一斑。

　　想到这，他的后背没来由地多了些寒意。

　　“爱卿觉得此人应如何对付？” 赫炎突然问向他，整个人都突然温和平静的像是换了个人。

　　沈离凌立刻回神，思忖着答道，“此人眼下并无大过，又善于用人脱罪，心思诡谲难测，不可强除。如无万无一失的把握，恐怕会被他反戈一击，让陛下背上擅杀大臣、弄乱朝纲的恶名。”

　　赫炎赞许地点点头，垂眼缓缓道，“对付这种人，本王自会找准七寸、一刀致命。”

　　“否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如静观其变，后发制人。” 沈离凌顺势接道。

　　两人立即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眸中都有了不谋而同的笑意。

　　忽然赫炎轻轻感慨道，“君子怀德，谋而后动，虽有时受限却可问心无愧；小人怀利，诡计难止，但多行不义必自毙。爱卿愿与我一同思而后定，本王甚慰。”

　　沈离凌心中一动，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赫炎。

　　只见赫炎眉眼轻柔，眸光闪动，似有无限赞赏和认可。

　　一股热流忽地从心底涌出，沈离凌的眼睛竟有些湿润。

　　他慌忙低下头，假装沉思，稳住了内心的波动。

　　赫炎这随口而来的赞扬，竟刚好缓和了段瑞在他心中刺下的伤口，让他不再受自我怀疑谴责之苦，有了几分释然。

　　此时，阳光正好，缓慢而沉稳的车速也很舒适，气氛显得安逸温馨，两人谁都没说话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静了一会，赫炎忽然困倦道，“此时倒是个小憩的好时候。。。”

　　沈离凌一听，立刻想要为他让出位置，赫炎却身子一移，侧身躺倒，直接枕住了他的大腿。沈离凌的身子便随即僵硬了起来。

　　赫炎身型高大修长，这般躺下显然不会睡的舒服，沈离凌迟疑着轻轻说道，“陛下，不如让臣坐那边你就可以直接躺。。。”

　　“别吵。。。好累。。。让本王睡会。。。” 赫炎的声音已经有了强烈的困意，还带些可怜兮兮的意味，沈离凌不忍心再说什么，只好强逼自己忽略掉腿上的热度和重量，一动也不敢动。

　　赫炎在他腿上左右蹭了蹭，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沈离凌身子更僵，只觉腿部酥软发痒，紧张的几乎停止呼吸。

　　角度终于找好了，看着赫炎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沈离凌偷偷松了口气，耳边却又传来一声委屈的哀叹。

　　“好亮。。。” 赫炎微微皱眉小声嘀咕道，显然是对车内透进的阳光并不满意。沈离凌正想为他拉下车帘，赫炎却径直抓住了他的手。

　　温暖干燥的触感过电似的惊起一股热流直击心脏，沈离凌只觉得一阵战栗，慌忙想要抽出。但赫炎的手掌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挣扎两下也只好作罢，任由自己的手被牵引着盖住他的双眼。

　　看着赫炎发出满足的叹息，沈离凌微微失笑，这超越君臣的亲昵，似乎带了些孩子气，一时也不忍抽离。

　　赫炎要小憩，也算是给了他时间休息，可。。。赫炎的手却依然覆在他的手上并没离开的打算。手掌贴在手背上温热粗糙的触感，手心下眼睫处细微的颤动，给他的感觉都好像被放大了许多倍。

　　兀自心跳加快地紧张了一会，沈离凌忽然暗自失笑，自己一个大男人如今怎会变得如此敏感羞怯？

　　再看赫炎，呼吸均匀平稳，似已渐入梦乡。眸光忍不住巡回着，看他那张即使遮住了眼睛也依然显得英气迷人的面容，在沉睡中也静静流淌出一种让他艳羡的、冷峻硬朗的野性气质，心里又是一阵七上八下的慌乱。

　　不敢去辨别自己心中纷乱的是些怎样的情愫，他努力告诉自己，眼前的亲昵不过是一种单纯的君王对臣子、男人对男人的信任。

　　这样想着，那从大腿上传来的重量有了令人舒适的安心，让他心中感到一种属于臣子的荣耀和满足。

　　再看外面，阳光灿烂、杨柳依依，一片醉人美景。清风偶尔吹动车帘，送进几缕混着鸟语花香的凉意，沁人心脾。

　　这难得恬静的闲适，很难不让人放松。沈离凌轻轻靠在舒适的软靠上，也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