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守身如玉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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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洗，银月皓空，一直无雨的洛京宫城却是比山林环绕的郊外要闷热许多。
此刻的赫炎早已脱去外衣，正赤着上身默立于一片暗绿的竹林前，高大俊拔的身影似在运功调息。
这里最近的宫殿不是他的寝宫，而是用于宴客、殿试的青云殿，而他所处的便是青云殿旁的南花园。比起青云殿的极尽宏伟华丽，南花园则更显自然雅致。
园内偏隅一角的长廊水池之间，由亭榭山石、松柏竹林自成一片四季长青、幽深静谧之处，便是赫炎每夜练武静心必去之地。
没有人知道赫炎为何对这个寝宫之外的花园如此偏爱，宁愿舍近求远，也要夜夜来此。
就连贴身守卫的冷言也想不明白，睡前运动难道不应该选在寝宫内的花园更为方便吗？
他唯一知道的是，两人现在刚完成数场比拼，皆是酣畅淋漓、浑身痛快。接下来只要等到赫炎吹够凉风赏尽夜色，他们就可回去休息了。
此时的守备最是轻松惬意，冷言也不禁一边沉气调息一边极具思索起来。
刚才的比剑能感觉出他们的炎王今夜十分不快，比了两场不尽兴又叫上了专门陪练的一群武者比拼了半天格斗。
争强斗勇，斗的便是心中一股狠戾的冲劲。那道道凌厉的攻势似乎都在暗示今夜君王的心情不畅。似乎有压抑已久的凶猛野兽咆哮而出。
他一直都记得，陆飞和他说过，宫城之内规矩多，他现在又是王上的贴身侍卫，要善于揣度王上的心思，不能向以前那样随心而动，想啥说啥。
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多观察多学习多反省。不仅要保护好陛下的安危，还应察言观色，为陛下面面俱到。
太复杂的他也不懂，不过为了能得到王上的信任和陆飞哥的夸奖，他开始慢慢下意识地注意自己的言行，并观察赫炎日常的各种反应和喜好，并及时记录。
虽然他觉得，总是耐心教导他的陆飞哥并没发现，他自己也不善于觉察别人心思。否则，怎么会没发现他对他暗藏的那点小心思。关键是，他都没发现炎王对他和沈大人走的很近这种事有多么容易不爽。
反而是他慢慢地发现了这个规律，及时为他挡住了好几次陛下即将被他无意中点燃的怒火。
但这件事也让他尝到了除习武打仗之外的新乐趣和成就感。为陆飞哥挡住圣怒，似乎让他再也不是那个只会暴力的武痴少年，而是可以独当一面、上忠君主、下护兄长的成熟男人。
今夜炎王的反常正是他新的学习机会，他抓紧时间反省自己方才的失误，努力想为自己整理的“最易引起王上不悦的事物清单”再增添宝贵一条。
如今他的清单已有数十条，几乎条条都和沈大人相关。顺着这个思路冷言蹙眉沉思，那个何深大人的身材和沈大人有何关联呢？
脑中如演练招数般推演了几番，终于找出了一条他能理解的思路。
自己的王重视沈大人，就如自己重视陆飞哥一般，那如果陆飞身边有一个身材很好的人，自己会怎么想呢？肯定会担心陆飞哥看到那人就觉得那人比自己优秀啊。。。
可是何深就算传言身材很好也肯定比不上他们陛下啊！陆飞坚定地想着，崇拜欣羡的目光顺势投向斜前方的赫炎。
他的王上有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微微用力就会突起线条优美的肌肉。那挺拔匀称的躯干没有一丝赘肉，腰身窄而强韧，肤色健康光泽，被晶莹的汗珠细细勾勒，突显着一身紧实鲜明的精悍腹肌。
同样也是让冷言艳羡的健美身板，却有着超出其年龄的沉着稳健，以及不失矫健灵动的潇洒风度。
此时那具完美的身体正如一只沉睡的猛兽，在冷寂的月色下安静蛰伏。
但冷言一直记得，那身体之下蕴含着怎样强大的力量，让他的王在千军万马前面不改色、勇悍惊人，在冲刺酣杀时冷酷无情、游刃有余。
不过。。。冷言转念一想，沈大人没见过炎王作战时的英勇身子，更难有机会看到他的身子。虽然他们有过几次同床共枕的经历，但当时两人是否袒露相见。。。他就无从得知了。毕竟炎王的事是绝不能乱说的，所以他也不能和陆飞哥探讨这种事情。
那么在沈大人心中，也许真会留下何深大人身材比炎王身材更优秀的印象。
仔细想想，如果陆飞哥的心中觉得别人比自己更优秀。。。那自己。。。就太不爽了！
虽然陆飞哥一定觉得炎王、觉得斐哥他们都比自己优秀，但这些人是他自己也认可的最亲近的人。。。换做是个自己都不了解的陌生人呢。。。不！不行！陆飞哥怎么可以觉得一个外人比自己还优秀！
他虽然是被炎王救回去的，但一直陪伴他照顾他，对他最温柔最体贴的就是他的陆飞哥了，要是陆飞哥更喜欢别的比他优秀的什么人。。。
他的心中立刻涌起一阵委屈不安，鼻子微微发酸，正咬牙想憋回这股莫名的伤感，敏锐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丝异响。
虽说园外都有人把守，冷言还是立即敛住心神，机警地扫视起来。
就在冷言方才一顿胡思乱想的时候，赫炎正在惬意的夜风中缓缓睁开双眼，凝望着夜空出神。
旦见高悬在夜幕之上的明月，被淡薄的云霭萦绕遮蔽，却依然端的是皎洁无瑕、庄严圆融。
似曾相识的清冷绝尘之感迎面扑来，让阴凉的月色徒添了几分惨淡的孤寂，赫炎心思一动，再难沉静。
良辰美景、万般柔情，却无佳人可伴。方才随汗水一同挥洒而出的冲动和狂热，顷刻间随着一丝寂寥又卷土重来。
黯然神伤间，回收的目光却猛然被什么定住一般，掠去了心神。月色晕染的影影绰绰间，似乎隐没着一抹熟悉的身影，屏息追寻间，一双灵动的水眸晃过迷离的眼，撩拨着他愈发炙热而粗重的呼息。
离凌。。。？
赫炎微微恍惚，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和那一夜太像了。。。所以才会出现幻觉。。。
突然树影晃动，竹叶沙沙，一抹修长身影冲破虚幻软软扑来。
离凌。。。？！
心尖立刻融化出软软的甜意，熟悉的清香中却忽地出现一丝让人扫兴的脂粉气。
赫炎眉头一皱，下意识伸出去的手猛地改变了方向和力度，顷刻间，来人已被毫不留情地拂推在地。
一袭白衣男子扮相的云姬狼狈地撑起身子，用哀怨委屈的可怜眼神嗔视着赫炎，“陛下。。。”
因为是炎王的身侧之人，冷言不好贸然阻拦，此刻兀自踟蹰着要不要上前，赫炎却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冷言隐隐觉得自己在场只会让云姬姐姐尴尬，便暗自吁了口气，立刻退下。
顿时，静谧昏暗的花园只剩下他们二人。
云姬的眼中闪着光，轻动身子从松垮轻薄的丝衣中露出雪白的肩颈，恭顺柔声道，“陛下深夜还如此用功，请让臣妾。。。”
“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过来的！”赫炎冷冷地打断她，高大挺拔的身子一动未动，却是看也没看她。
云姬一愣，旋即露出怯懦的神态，“是。。。是臣妾唐突了，望陛下恕罪。。。”
“我说过的话你是忘记了？” 赫炎看着她，脸色阴沉。
“臣妾没。。。只是。。。” 云姬不敢再看他，只好垂眸轻啜道，“只是想侍奉陛下。。。”
“我说过，以后不用你侍奉。” 赫炎咬牙说道，射向她那一身白衣的眸光更加阴寒，“更别自作聪明！”
云姬僵在那里，缓缓咬唇回道，“臣妾。。。记住了。”
“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无情的声音让云姬不敢怠慢，惶然跪拜道，“云姬，绝不再犯。。。”
一阵轻风拂过，撩起云姬额前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剧烈颤抖的睫毛。
赫炎看着她，眼神渐渐有些迷离，似乎正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半晌缓过神来，转望向明月，声音缓和，“退下，以后不准过来”
云姬却没有动，兀自跪趴着。起初还很安静，随着身子的微微颤动，竟发出了委屈而隐忍的啜泣。
静默中，那细微的波动在练武之人的耳中显的异常清晰，赫炎发出一声轻叹，不得不重新看向她。
“我知你也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如今安于后宫，本王自不会亏待你，还想要什么尽管提就是了。”
“臣妾不求其他。。。只求陛下。。。” 云姬赶紧抬起头，含泪的双眸满是浓郁的爱恋和期待，欲言又止中流露着柔弱的羞赧。
赫炎看着那双眼，一时恍惚，愣在那里。
相似的眼眸，却闪动着那人绝不会有的深情。
正怅然地挪不开眼，那双眸突然流转出几分讨好的妩媚和娇嗔让赫炎瞬间清醒。方才还含柔的目光陡然阴寒起来，厉声道，“本王想给的自然会给，不想给的，你无须再念！”
云姬浑身一颤，眼中瞬间黯淡，慢慢垂下哀伤的眼，“臣妾知道。。。臣妾只求能继续留在陛下身边。。。哪怕还对陛下有一点用处。。。”
赫炎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会，面色平淡，“其实你也不必一定要将此生束缚在这深宫，你若是愿意，就挑一个自己喜欢的贵族子弟或是青年才俊，本王帮你做主。。。”
“不。。。陛下不要赶云姬走！”云姬猛地抬头，慌忙求道，“臣妾一天是陛下的人，一辈子便都是陛下的人。就算陛下不。。。不想要臣妾了。。。臣妾也要留在陛下身边！”
看赫炎依旧面无表情，云姬这才真的害怕起来，挪动膝盖几乎跪拜在赫炎脚底，“臣妾以后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万事谨遵陛下吩咐！”
可怕的沉默持续了一会，赫炎才缓缓开口，声音中也终于有了丝笑意，“好。你若能一直如此，本王自会念这份旧情。”
说着竟亲手将她扶起。
云姬正在那威吓的寒意中发着懵，被强壮温热的身子一靠，立刻缓过心神，柔媚着就想往上靠。
可惜还没沾边，那身体的主人就无情地松开了她。
赫炎自顾自向前走了两步，望着夜空，沉声道，“赵冯二人近日有何动静？”
云姬这才彻底恢复清明，脸上的柔媚慢慢消失，只用一双凄楚的眼神深深凝望着那背影，徐徐道，“回禀陛下，他们还是急着让臣妾从陛下这探得口风，看陛下就众臣弹劾沈大人一事到底态度如何。。。”
赫炎沉吟着，淡淡道，“不用回了，明天他们自然就知道了。现在，你退下吧。”
“陛下今夜。。。难道又要独自。。。？”
“与你无关。”
云姬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一双哀怨不舍地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背影。森然的月色下，那副让她深爱的背影似乎显得更加孤寂冷漠了。
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竟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颤声道，“陛下。。。若真是喜欢那人。。。臣妾有方法可以让那人乖乖躺在陛下榻上好生伺候。。。”
“住口！” 赫炎倏地转身，怒目圆瞪，“谁给你的胆子如此乱语！”
云姬这次没有躲避赫炎的眼神，而是露出视死如归的坚定和关切，“臣妾知道这样是大不敬，但是臣妾不愿看到陛下受苦！更不愿看到陛下居然为了一个臣子。。。如此委屈自己！”
赫炎身子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竟不知如何反应。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竟可如此敏锐！
半晌，赫炎深深呼气，咬牙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云姬直视着赫炎的逼问，眼中的光芒更甚，“陛下乃堂堂君王，喜欢谁直接要了便是，何须顾忌！就算对方是个男子，陛下若想强行留在身边，又有谁敢阻拦？陛下如今既不碰臣妾，也不纳新宠，一味克制忍耐，如此为王还有何乐？陛下难道不知越是克制，越是会念念不忘！”
像是被戳到痛处，赫炎僵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她，突然不确定这个女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臣妾是心疼陛下，长久以往贵体何安？依臣妾看，不如一逞强欢。。。反正。。。” 云姬的脸上闪过一丝自嘲的苦笑，“得到了的自然就会厌倦了。”
“云姬！” 赫炎咬牙一喝，正要发作，却又被对方一句话堵住了。
“陛下这样。。。值得吗？！”
赫炎脸色涨红，半天憋出一句痛喝，“闭嘴！”
云姬自知莽撞，不敢再言，只怯怯地含泪看着赫炎，倔强着不躲避那骇人的眼神。
赫炎眼睛暗暗发红，胸脯也愈发起伏不定，猛地向前一跨，一掌箍住云姬的脖颈，恶狠狠咬牙道，“胆敢擅揣圣意，侮辱当朝官员，本王可诛你三族！”
“陛下。。。”云姬惶恐的一颤，双手握住赫炎的大掌，泪眼透着委屈。
赫炎慢慢平静地俯视着她，突然露出一丝冷笑，手上的力度却越收越紧，“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舍得杀你？”
云姬的眼中顿时只剩下恐惧和哀求，窒息的感觉让她浑身颤抖，缓缓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臣。。。妾。。。知错。。。”
“啪！” 赫炎拂袖一甩，云姬软软地倒在地上。
“你只有一次机会，再僭越一次。。。死！”
云姬剧烈咳嗽的身体蓦地一振，缓缓颤声回道，“臣妾明白。。。”
赫炎转过身，没再看她，“当年我本就是为了让那两只老狐狸安心才收的你，记住这一点。下去吧。”
“是。。。陛下。。。” 云姬用散乱的发丝遮住了眼中不甘的泪水，爬起身深深一揖，这才踉跄着转身退下。
随着脚步声慢慢远去，幽暗的花园又是一片沉寂。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守身如玉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