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阁》藕香深处

32、烤馒头

　　第三十二章：烤馒头
　　二十年前，瑞王上官烁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王爷。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是皇帝，太后是他亲娘。
　　作为一个合格的闲散王爷，上官烁自然是随心所欲，想干嘛干嘛。
　　在上官烁十七岁那年，也不知是宫里哪个内侍给尊贵的小王爷淘了一本话本子，书里写满了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上官烁一看便入了迷。
　　一个秋日的午后，上官烁借着要出宫去玩耍的借口，甩开了侍卫和身边的内侍，独自骑着马跑了。宫里留给太后娘娘一张字条：母后，儿子去闯荡江湖去了，勿念！
　　上官烁的一张字条让宫里炸开了锅，太后娘娘哭得肝肠寸断，皇帝也愁得茶饭不思。
　　要说宫里什么师傅没有，本就爱动的上官烁也跟着几个师傅学了一身武艺，虽然算不得什么武林高手，但宵小之辈肯定是无法奈他何。
　　可问题在于上官烁他从小在宫里长大，享受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整日被人伺候的日子。宫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他哪里懂得江湖险恶。
　　于是以为自己做好所有万全准备的上官烁一出都城便遭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打击。
　　都城郊外的路上，一个老汉一瘸一拐的在赶路，衣衫破烂不堪，面上甚至还有血迹。
　　一腔热血要行侠仗义的上官烁以为这便是他行走江湖要做的第一件好事了，于是勒马询问那老汉是否受了欺压。
　　老汉抹了一把面上纵横的老泪，说是自己乃城郊一家员外家的佃户，那员外欺压百姓，毫无人性，抢去了他可怜的女儿要去做小妾，自己气不过去理论，却被打了一顿扔了出来。
　　老汉还说，家中贫苦，好几日都没进食了，如今肚中饥饿，问贵人可否赏一口吃的？
　　上官烁平日耳边哪里听过这种事情，一听老汉如此说心中那把行侠仗义的火便烧了起来了，于是问了老汉地址，要带那老汉去讨个说法。
　　老汉说自己腿被员外家的恶仆打断了，怕是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上官烁便邀老汉同骑。
　　老汉很瘦，坐在上官烁身后倒也不嫌拥挤，于是便打马前行。
　　刚走到一片小树林，身后便伸过来一只干枯的手，手里的帕子一把捂住上官烁的口鼻，上官烁顿时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上官烁躺在草丛里，马匹不知去向。
　　草丛里的虫鸣声此起彼伏，露水把他的衣服打湿，天上一轮下弦月幽幽挂着，上官烁扶着晕的不行的脑袋勉强爬了起来。
　　上官烁此时再傻也知道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了，一摸身上，钱袋和包袱全不见了。
　　要说此处离都城也不远，等到天亮走着也能回去，可上官烁多么要面子，刚留了书信说是要行走江湖，一日不到便凄凄惨惨的回去，传出去以后王爷的面子还要不要，自己怎么还能抬起头来。
　　于是上官烁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没有银子自己也要继续行走江湖，等闯出个名声来，再回到宫里去。
　　还好秋日里野物肥美，上官烁在宫里也跟着父皇皇兄去打过猎，身边的侍卫还教过他如何下套抓兔子。饥肠辘辘的上官烁解了腰带，在树木深处做了个套，然后便找了一颗最粗的树爬上去了。
　　不知不觉窝在树杈上睡着了，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下树查看了陷阱，发现果然有一只肥美的兔子上了套，上官烁高兴的提着兔子去了河边。
　　摸摸靴筒里面防身的匕首还在，于是用那匕首勉强杀了兔子剥了皮毛。
　　可是上官烁他没有做过饭啊，光是把火升起来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等兔子好不容易烤好，上官烁顾不得烫，撕了一块肉便塞进嘴巴。
　　没有盐巴，也没有调味品，烤出来的兔肉能好吃到哪里去。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上官烁，哪里能吃得下如此难吃的烤兔肉。
　　但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若是不吃这兔肉，下一顿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
　　无奈之下，上官烁皱着眉头把一只兔子吃了个七七八八，忍着胃里往上翻涌的恶心，一顿饭终于算是解决了。
　　吃饱了之后，上官烁拍拍手继续赶路。没有马就靠脚，反正不能回都城，他还就不信他这么大个人还能走不出一条路了。
　　这么走了七八天，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界，上官烁终于是病倒了。
　　天气越来越冷，也没有厚衣服御寒，加上风餐露宿的，尊贵的小王爷何时受过这份儿苦。
　　可是此时便是想回宫去，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上官烁窝在一间废弃的破庙里，浑身烫得跟煮熟的虾子一般。这庙里还住了其他的乞丐，可别人好歹白日去讨饭，能有一口吃的。上官烁烧得都神智不清了，连讨饭都没法讨。
　　就那么睡睡醒醒，上官烁以为自己要病死在这间破庙了。
　　就在这天夜里，庙里来了一个借宿的姑娘。那姑娘一进来便熟门熟路的从破庙神像的后面掏出了一根火折子，先是生了一堆火，然后拿出几个馒头串起来放在火上烤。
　　一旁的乞丐见到那姑娘都纷纷让出了一块地方，面上还带出了一些讨好的笑。
　　“叶姑娘又来了？这次又要住几天？”一个乞丐笑着跟那姑娘搭话。
　　“看心情，心情好了明日就回去，心情不好便想住几日住几日。”
　　姑娘给馒头翻了个面，看烤的差不多了便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吃了一个馒头，觉得有些口渴。姑娘扔给刚才说话的乞丐一个馒头：“去帮我打点水来，渴了。”
　　那乞丐接住馒头，小跑着去了。其余的乞丐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眼光，那可是白面馒头啊，他们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吃到一口。
　　姑娘正吃着烤馒头，扭头打量着这间破庙，却在角落破草堆里看到一张生面孔。
　　“这是新来的？”
　　有乞丐回答：“来了两三天了，看着像是生病了，就躺在那里没动弹过。咱们以前也没见过他，年纪轻轻怎么就当了乞丐了。”
　　姑娘走上前去，探了探上官烁的鼻息，还有气。又看了上官烁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脏得辩不出本来的颜色，但这料子却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布料。
　　“你们帮忙把他抬到火堆旁边，剩下的馒头自己分了吧。”
　　有白馒头吃，抬个人算什么。几个乞丐七手八脚的把上官烁给抬到了火堆旁。
　　打水的乞丐也拎着个破了边沿的陶罐回来了，还给放到了火上煮。
　　上官烁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身上有了些力气，好像也不再发热了。
　　一旁的乞丐见他醒了，忙冲着门口喊了声：“叶姑娘，人醒了。”
　　没多大会儿，上官烁便看到一个姑娘从门口进来。逆着光，上官烁看不清那姑娘的面容，只看清她穿了一身碧色衣裙。
　　姑娘走到他身边蹲下，探了探他额头：“退烧了，应该没事了。”
　　上官烁烧了多日，还有些头晕，浑身更是没有力气：“是姑娘救了我？”
　　一旁的乞丐接话：“可不是，多亏了叶姑娘，不然你早就见阎王去了。”
　　上官烁费力的坐起身，对着姑娘抱拳道：“多谢姑娘相救，在下上官烁，请问姑娘姓名，来日定厚谢姑娘。”
　　“嗤！你一个乞丐拿什么厚谢叶姑娘，若是有钱也不会在这破庙里快病死了也没人管。”一旁的乞丐嘲笑道。
　　“叶彤，不必多谢，只是顺手而已。”叶彤并不理会一旁的乞丐，笑着回答。
　　上官烁看叶彤衣着整齐，并不像是与那些乞丐是一起的，有些疑惑她为何出现在这破庙里。只是刚认识不熟悉，加上人家姑娘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不敢随意询问了。
　　趁着叶彤不在屋里的时候，上官烁问一旁的乞丐：“叶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没有家的人，怎么住在这庙里？”
　　乞丐闲得慌，正想找个人磕牙，于是低声跟上官烁说：“叶姑娘跟别人不一样，她可是江湖上的人。咱们住在这两年了，经常见到叶姑娘来，有时候一个月得来两趟。听说叶姑娘有个厉害的爹，身手很是不凡。叶姑娘跟她爹学功夫，她爹总挑剔她进益太慢，每次一吵架叶姑娘就跑到这里来待几日。也是你命好，碰见了叶姑娘，我们便是想救你也没有那个银子去买药。”
　　侯绾之听得眼睛放光，出来这么久，终于见到了江湖上的人。
　　这时候叶彤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纸包，对一群乞丐说：“去把米淘了煮上，今日吃米粥。”
　　乞丐们一听今天有米粥吃，纷纷一跃而起接过纸包抱起陶罐便出去打水去了。这算是沾了上官烁这小子的光了，平日里叶姑娘虽也偶尔给他们几口吃的，但从来没有在这里煮过米粥。天越来越冷了，能有一口热乎的白米粥，那日子可真是跟过年一样！
　　屋里只剩下了上官烁和叶彤，叶彤看着上官烁盯着自己发愣，于是问：“怎么？烧傻了？做什么瞪着眼睛看着我？”
　　上官烁回过神来，这么直愣愣的盯着人家姑娘确实是不太礼貌，于是赶紧解释：“没，我就是听他们说你是江湖上的人，我想跟着你闯江湖。”
　　叶彤被上官烁给说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便开始笑：“我说呢，你这一身衣服都是好料子，怎么落得跟乞丐挤到一个破庙里过活了。瞒着家里偷跑出来的？想着闯荡江湖呢？”
　　上官烁被叶彤笑得不好意思，挠挠头，算是默认了叶彤的说法。
　　叶彤摇摇头：“你们这些人啊，吃饱了闲的，江湖哪里就那么好闯荡的？家里好吃好喝的不好？非得出来受这罪。”
　　上官烁倒是抬起头直视叶彤：“我不是闹着玩，我是真的对江湖向往已久，立志要闯出一番名声来的！”
　　叶彤揶揄道：“就是这么闯荡的？病的要死不活的，差点没把自己命给搭进去。劝你身子好透了还是赶紧回家去吧，别再任性了，江湖的苦，你哪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