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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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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敢来抢你爷爷家,让你们胆儿肥了,吃爷爷我一棍。”
护院们喊得大声,手上也不停。
贵娘和丽珠在瑞珠房里的小塌坐着,听着这声音就有些头皮痒。她们一晚上都是和衣而睡的,偷偷打包了自己的贵重东西,一听见声音就领着丫鬟们拎着小包裹进了瑞珠院子里。
贵娘觉得自己现在脊背都是冰凉的,手里抓着一把牌却抖得掉了几张都没发现。丽珠在一旁靠着椅背软得跟没了骨头一样,脸色发白。
瑞珠则时不时伸手摸进包袱里去,那里放着把小刀,摸着能稍微安心一点,不然她真想大声喊叫起来。
三姐妹同在一个屋子里,加上丫鬟,听着窗外的声音,不敢出门一步。
这是管家安排的,分开来不好保护,有动静就让她们三姐妹一块待着,至于老太太,她老人家自己都说了死就死了,不想人过去搅扰。
夜里眼睛看不清,石头不好使,棍棒相接又容易伤到自己人,谁不爱惜皮肉呢,很快油一烧烫,家丁们送上去,护卫们往着乱民们脑袋上一泼,立刻响起了杀猪一样的嚎叫。
“大家别怕,这家越是厉害越是有钱,给我砸上去!”有领头的立刻叫嚷起来。
先前砸出去的石头又被烫得脱皮的乱民带着刻骨的仇恨砸回了院子,一下将家丁护卫都砸得不敢露头。
但石头砸进去后,院子里就不砸石头出来了,继续往外泼热油。但这些人也学聪明了,立刻就弄了些门板,也不一窝蜂上去了,只管就拿着斧头往大门上砍,眼看就要顶不住了。
护卫又把灯油往门口倒,一个火把丢下去,墙边被烧得滚烫,台阶上还在砍门的几人也瞬间被围了。
火光把林家这条巷子照映得火红,临近人家也喊着准备石头火油什么的,可不是早料到今日事,谁家能准备许多灯油?
仿佛料到了此事,过了好一会,看着可怕的一人高的火苗渐渐就有了颓势。领头的那贼人冷哼着在一旁等着瞧。
护卫们也看出不行了,只是怕要真在墙头打一场过,头头为难的看了看管家,他命令仆人往空了的大锅里头加盐巴和干辣椒,再倒进了满满的——黄金万两!
古代医疗条件差,粪便煮热了泼人皮肤上,烫伤是其次,粪便的毒素和加进的毒药,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会造成很多人死亡。现在林家当然没有什么砒霜毒药的,用盐和辣椒代替是贵娘想出来的。
盐在此地可是贵重物,管家着实心疼了一把。
“哎呦,妈呀,这家煮屎吗,这么臭?”墙外头的人扑打火苗,逼近了墙根,有个鼻子灵的人大喊起来。
“哈哈哈,别是被我们吓得屁滚尿流了吧,别着,这家我们要的是黄金,不是他们的黄屎。”
“啊~!”
“这是啥?天啊,臭死了,痛死了,辣啊,辣!他妈的,真的是热屎!”
再是灾民,也没有过屎泼一身的经历,一时间都赶紧退了回去。
僵持了好几次攻守,墙里头屎快用完了正焦急,管家就要逼着人现拉了。
外头的久久见不着钱还伤了许多人,也急。
领头的商量了一下,竟然就突然放弃了林家,转头朝巷子口那家墙矮院子小的人家拥过去。
林家上下松了口气,却不敢出去救援,那些灾民带着满身屎臭,终于打开了那家的大门,嚎哭声顿起。
贵娘被丽珠死死捉着手腕,“不要出去,万一他们又回来呢?你安分些,我舅舅家来闹,那家还笑话过咱们家,管他们死活呢!”
“啊?二姐,我只是想回去睡而已,想来应该没啥威胁了。”贵娘打着呵欠说,其实是她感觉自己身上汗都湿透了,怕起病要换过,结果看着丽珠紧张的样子,倒有心装一下轻松。
“贵娘,你在这睡得了。”瑞珠看着她叹口气,“你出那主意现在看不错,但花园那头气味不好闻,你那里近些,怕是不好睡了。”
“……”真是自作孽不得睡,贵娘心里苦。
“好贵娘,别家煮酒论英雄,你呢,煮屎论英雌呢!”丽珠打趣着,瑞珠看她一眼,憋不住也笑了一声,稍稍驱散了点恐惧。
被她这么一笑,贵娘心里更苦了。
这天天亮,临近几县的校尉带着援兵进城平乱来了,林家这条巷子,除了两家富户门户不坚固被抢,伤了人,倒没人因此丧命。
三姐妹彻底放下心来,贵娘顶着丽珠的嘲笑好几天后,她们的爹和曾姨娘才出现在大门口。
“这,这真是!唉!”林易康看着巷子口那两家惨烈牺牲的大门猛摇头,却不知那两家进出面有凄色的仆人看他都带着恨意。
若不是他这个县令无能,怎会有这一劫难?何况他家好好的,倒霉了自己家。
等他到了自己门口,更是吓了好大一跳。门口一片焦黑,原本雪白的墙上伤痕累累,更要命的是空气中隐隐涌动恶劣的气味,夹杂着些油腻辛辣一股脑冲进他的鼻子里。
刚想开口问怎么回事,不是说家里都好好的没事吗?怎的这般惨烈?身旁的曾娟先忍不住了,一张口哇哇地开始吐。
曾娟的丫鬟刚上去要服侍,手拍着曾娟的背,一扭头脸,噗通一声也吐了一地。看着这两人吐得痛快,林易康受不了,一弯腰也吐得跟翻江倒海。一行人有一半竟然像受了传染一样,吐得林家大门口脏上加脏。
更有吐得头晕的一跤摔下去,顺着腻腻地一层滑出老远,一头撞在了门口石阶上,不是真晕也丢脸得必须装下去。
场面蔚为壮观。
前来迎接的门房看着脸都青了,管家好容易逼着仆妇打扫干净的地啊,又脏了。估计林家这气味能有一年没人上门了,他这门房可以不用要了。
陈年旧屎是比陈年旧事更加恐怖的存在,但翻旧账比翻旧屎可容易多了。
林贵娘此刻自认是被秋后算账了。
贵娘坐在丽珠下首,正被林易康好一顿训斥说教,一边耳朵里头灌了一溜的什么贞静娴雅,一边心里却对林易康这天外飞爹那吐得满是炫酷荧光白的脸色格外开心。
半个月不见女儿们一面,出这样的事,一回来不是关心自己老娘和女儿们的安危,倒是为丁点小事先骂上了。
切,渣爹,才不要理你这些屁话!
“少乱出主意,咱们家里头的护院又不是吃干饭的,你这个姑娘家,这等肮脏做法出于你的嘴,还要不要名声呢?还要不要嫁人?”
“等以后议亲时候,一提起你就说,哦哦哦,就是那个叫人家煮屎的林家姑娘啊。我看你脸都往哪搁!”
“笑笑笑,你竟还笑得出口?我怕不是生了个傻子吧?”
夜间曾姨娘关起门来教女,真是越教越火光。
“娘,我笑是因为我高兴你还好好的呢。你不知道我在家里可担心可担心你了!”
对亲娘的这通骂,贵娘应对自如,上去就一顿撒娇猛于虎。揉得曾姨娘东倒西歪,心里却乐的找不着北。
“你呀,算你还有点良心!”
曾姨娘又感叹,“这回你爹可不好过了,都怪这县里精穷,这帮灾民又蠢得不去有米粮的地界尽往这里跑。你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一席话又勾得贵娘愁肠百转,爹没本事,治下出了乱民,万一被治罪连累全家呢?
“胡思乱想个啥?捉住那几个领头的都招了,在县城里头抢东西的都是外边儿来的,可不是咱们县里的。要追究,得追究那些乱民原籍的父母官。”
“再说了,咱们背靠着安顺伯爵府,贵妃娘娘在宫里头是头一份的尊贵,最多就是这官职不要了,如何会牵连到家人?拿了咱们去卖为官奴,或者没为宫婢,扎太监堆里头往娘娘面前一跪,娘娘的脸可往哪里搁啊?”
“给我洗洗睡去,你那院子气味难闻,你也给我受着,谁叫你这小东西乱出鬼主意。”
贵娘挨了一顿训斥,反而心里安定了些,但一想到要回到自己院里睡觉就恨不得晕倒在亲娘屋子里。可这回任凭她如何撒娇,曾姨娘都毫不犹豫的把她撵走了。贵娘顶着微妙的味道,翻过来覆过去,好容易后半夜才睡着。
天将亮,突然又被隐隐的哭声惊得一身冷汗而起。
“荷花!又出了什么事?”她在黑暗中抱着被子抖成了筛子,压着嗓子喊醒了值夜的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