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娘守则》夜半追星

11、第 11 章

　　“乱了，都乱了！”

　　林家后厨帮工的妇人挥舞的双臂，头发像被人抓过似的乱糟糟，衣服也被扯了几个口子，看样子还在地上跌了几跤。配合她肥胖的身躯和惊慌失措类似癫狂一样的表情，形象惨不忍睹。

　　“我才出门去买新鲜的河鱼，还没走出两条街呢，就看见一群人疯跑啊。乱了乱了！那些灾民没得吃，正挨家挨户的打劫呢，指不定得出多少人命呢，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还好我跑得快，一串钱也丢了，篮子也丢了，幸好我捂住脸了，那些个男人要是见了我这样富态的好相貌啊，只怕就要被抢了去见不着我家那死鬼了。不过命是捡回来了，钱丢了，可再不能怪我呀！”这妇人对着其他人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但管家一下明白了事情紧急，赶紧调集看家护院的家丁和壮年男女，封闭了前后门户，又准备了一些石头木棍铁棒子，紧要的地方还架上木梯子让人轮流上去望风。

　　贵娘急忙梳洗，不多会就被丫鬟传到了老太太林梁氏屋子里，刚进去就看见瑞珠已经到了，不一会儿丽珠也慌慌张张的扑进来了。

　　三人相互看看，打个眼色后都不敢吭声。

　　寿菊已经在指挥着丫鬟们将老太太那富丽堂皇丰富多彩的多宝阁上的玩意们装进箱子，看样子总算知道这时候要低调些了。

　　丫鬟婆子忙着搜搜捡捡装箱，仿佛如抄家又仿佛如逃难，贵娘都不由得心里紧张。

　　老太太林梁氏好不容易出来了，看也不看三个惊慌不安的孙女，头一句话就是问:“快让管家找人去衙门问问，我儿怎么样啦？可还平安？”

　　贵娘也想知道早早出门去铺子那里还没回来的曾姨娘如何，刚开口说了两字，“我娘——”
　　就被老太太一个白眼瞪了回去。

　　“曾娟那个没用的，协理你们父亲赈灾，都整出民乱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同意我儿纳她，没用的玩意！”

　　贵娘被这话噎得直翻白眼，怎么怪到曾姨娘头上了，但她也不敢触老太太的霉头，再提自己亲娘，只好暗自担心不提。

　　瑞珠赶紧递过来一个安慰的眼神，贵娘勉强点点头。

　　“你这败家的东西，什么时候了还穿红着绿，快回去给我把这身倒霉玩意换掉。”

　　老太太不出意外不肯消停，转头看见了丽珠身上的红裙子，一下觉得跟厨娘身上的血迹一般让人厌恶，随即对着丽珠又是一通火。

　　这回，瑞珠和贵娘都用同情的眼光目送丽珠回去换衣裳。

　　迁怒，十足的迁怒，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无奈的很。

　　管家这时候进来了，用跑的，直接喊，“老太太，有乱民爬上咱们家墙头了，刚打下去，看着是去叫人了，咱们这一片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说不得是首当其冲，咱家怕是有祸事了，老太太快拿主意吧！”

　　林梁氏脸色更加难看。

　　“这些日子进来县城里的乱民不多，灾民本来大都在郊外和城门外三里庄滩涂边安置，进来县城的就有不到两百来号人，都是壮年男丁，进来找些零散活计换吃食。”

　　“眼下一乱，若是城门那帮子兵甲没吃干饭，必定城门已关，外头的灾民进不来，里头的闹起来撑死了也就那两百来人，这些人为了吃食抢劫，也未必都能聚到一处。咱家墙高门厚的，又有家丁和厨娘等力气足的，把石头堆好，棍棒，柴刀都拿上守在墙头，未必撑不住。”

　　“灾民这些人不过是为活命抢东西，散兵游勇都算不上，乌合之众而已。若是挺过去一段时间，等援兵到了，自然也就安全了。”

　　管家与一位年老有见识的账房给老太太出了主意。老太太也觉得还妥当，让他们下去准备着，自己捏着佛珠念着佛号，挂记着傻儿子还没点音信来报平安，显得焦躁不安。

　　陈年的炸，药桶子，看着没啥害处，一点火准让人倒大霉。

　　贵娘心里腹诽着这老太太，转头又一想，管家的话固然很稳妥，但想起从前历史书中的那些攻城守城的手段，一比一看还是不够保险啊。

　　本朝百多年未有内乱，管家和账房毕竟没有经过真正的战争，在消息闭塞的古代，也不是谁都能了解战场上的事。

　　所以这个时空，武将官职大都是家传的，战争知识垄断在习武家族内，旁人若非亲身上战场历练几年也很难窥得几分门道。

　　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能袖手旁观，这家门被破了，恐怕林家姑娘们的贞洁怕保不住。

　　不怕被单身，就怕被自尽！

　　哪个时代都有卫道士逼着别人成全自己的道义，对于女性，这个世道可太险恶了。

　　王八蛋，再也顾不得了！暴露我不合年龄的高超见识和卓绝手段的时刻到了，为了我和牌搭子们的幸福和小命，冲鸭！

　　贵娘一边默念着口号给自己打气，一边去找了管家。

　　管家是个矮矮个子还留山羊胡子的中年人，看着精明，实际上更精明，不过只限于内宅里的事，遇到这事能这样处置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听见贵娘的一堆建议，竟然半天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听不该听。

　　老账房倒听见去了贵娘这个小丫头的疯话，不管怎么样，自己虽然老，但也还不想死，挣几年钱就有几年的快活。反正用的是这主家的东西，糟蹋了就糟蹋了，有用自己有功，没用也是尽了力。

　　于是老头子弯下腰跟山羊胡子管家好好说道说道后，山羊胡子用复杂的眼光看了看贵娘，摇着头走了。

　　很快在前后院子的墙边都架起了几口大锅，家里存着点灯的灯油，人吃的菜籽油，豆油都一桶桶拿了出来摆着。

　　“丢进去，烧滚烫。”管家吩咐，“敢往咱们家墙上爬的就给他们一勺子，倒要看他们皮比牛还厚不。”

　　“那，那几桶——东西呢？”有机灵不怕事的上前问。

　　管家皱皱眉，“要是来的人多，给我把那些都烧热了，只管兜头兜脑地浇下去，那东西，你们悠着点弄。”

　　他心里想的确是老天保佑乱民们千万别来，千万别用上那些东西。就这些油都是三小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浪费，浪费！护院用这么些足够了嘛。

　　谁知事与愿违，夜里他在大厅守夜短暂打个盹的功夫，有人尖叫一声，整个院子守夜的人就像被惊吓的一窝野鱼快速行动起来。

　　盖因白日里乱民只敢抢些小商户，不好硬抢高门。但那些小户能有多少东西给他们抢夺。既然做下了这杀头的罪过，还不如多抢些给家人留条活路，不然也是白白等死。

　　林家这四邻皆富裕，灾民们哪里肯放过，怀着抢些好东西就能全家活下去过上好日子的目的，有些胆大的或是实在走投无路的都商量着一起来抢。

　　夜里，果然就组成了三十几号的人来抢了，仔细看看，还带了家伙，上墙的抓钩和简单的梯子，棒子，剪刀，杀猪刀，柴刀，斧头，看样子都是在别处乱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