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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返自然 ...

  •   待筐中衣物尽数拧干,周楠率先挑起了洗衣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说着话边往回走。
      周楠装作无意地问:“你那天是一个人掉下去的么?”
      小木迟疑了一瞬,眉心微蹙,“嗯,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那日发现你的时候,正巧看到有个人站在你身旁。”
      “什么人?”
      周楠看女子脸上的诧异不似有假,显然并不认识那人,“可能是来山上采药的郎中,以为你死了,怕我看到误会,所以才跑了。”
      小木低着头似乎在思考,“只有一个人吗?”
      “嗯,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
      小木沉默着。
      “周大哥……那个人是不是有些行动不便?”她察觉道自己的问题有些奇怪,连忙解释,“那天掳走我的强盗被我用棍子狠狠地打了一下,我怕他一路追到了这里。”
      “应该不是,那个人跑得挺快的,一溜烟就没影了。”周楠安慰道:“不用担心,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
      她感激地笑着,心湖却泛起了微波,依照周大哥所言,那个黑衣人行动自如,就不可能是那日挟持她的天御宫刺客。
      那么会是谁呢?她冥思苦想也想不出答案,或许真如周大哥所说,只是个普通山间过客。
      转念之间,她想起了当日那个刺客的下落,试探着问:“周大哥,我那天是不是运气很好,侥幸落到草地上。”
      “是啊,你那日再掉偏一点,落到旁边的溪水里,就是不摔死,也得淹死。又或者我再晚几天去采草药,你估计就被周围的老虎狮子给吃掉了,剩下几根骨头落在草丛里。”
      慕容景装作被吓到的样子,缩了一下脖子,心境却安定了一些。
      只要那个刺客的尸首未被寻到,萧钺就不会猜想到她现今安然无恙。

      到了周家,周楠去挂起的竹竿上晾刚洗好的衣衫,小木则忙着去厨房下厨。
      此时夕阳西斜,草屋顶炊烟袅袅。慕容景在宫中多年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初来乍到这山野之地,哪里晓得洗手作羹汤是什么滋味,好在周老太耐心教导,不吝夸赞,她这几日进益良多,不知不觉中,回忆起一点在故乡的日子。
      爹爹从前只是个七品县令,俸禄有限,而他又为官廉直,两袖清风,还乐于接济贫困乡邻,所以家中只请的起一个扫地做饭的老妈子。毕竟是四口之家,一个老妈子怎么干得完所有的活计,少不了要娘亲亲力亲为。
      慕容景小时懒惰,和阿绯这个贴心小棉袄不同,慕容景对这些细琐的家事向来能躲就躲。娘亲心疼女儿,并不愿以勉强,可另一方面又想着,自己的姑娘一日一日大了,要是连家务活都不通,又如何嫁人为妇
      于是,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娘亲就放了阿绯长假,反揪着她来学着扫洒、浆洗、烹饪,每天不完成规定的任务,就关紧着大门,不放慕容景出去玩。
      慕容景幼时性子野,邻人都说她大大咧咧的实在像个小子。那时她每日上学堂,总是气得那白胡子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的,下了学,回家把书袋一丢,就只顾着跑去街上野,不到天黑是不记得回家的。
      一听娘亲如此安排,她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然而娘亲是铁了心肠,撒娇哭闹皆不管用,因而纵使心中千般不愿,为了能出去和二妞她们瞎晃悠,还是得硬着头皮去完成任务。细想当时为了早些出门,常是马马虎虎、一心求快,回家时少不了挨娘亲的一顿责骂,最后又得阿绯来打圆场。
      说来也巧,因她幼时素来嘴馋,当时唯一做得稍好些的,也就是娘亲教的几个家常小菜了,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晚餐慕容景简单炒了几个蔬菜,接着盛出炉子上已经熬得香醇的鸡汤,一同摆放在桌上。菜肴散发着朴素的香气,这种纯朴,让她联想到了远在寂阳的岁月。慕容景招呼着周家三口落座。这日周老太的腿脚渐渐好了,在儿子的搀扶下,也能下床用餐了。
      “小木啊,你一个妇道人家的,哪能孤身赶路呢还是让阿楠送你先回燕都去吧!”老太一边喝着鸡汤,关心道。
      两日前,慕容景说起自己已休养得差不多,打算过两日启程去荆州看望行商在外的夫君。山间空旷,邻人彼此隔绝,这十余日相处之下,老太一家待她极好,听说她要孤身前往数千里之外的荆州,实在放心不下。
      “大娘您放心,周大哥送我出谷就足够了。我与家人曾约定途中若有变故,就在绥远相见,他们此刻想必正在等我呢。”这几日交谈中,慕容景得知绥远城是离山谷最近的市镇,距京城亦不远。为了能早日动身启程,她就信口胡诌了几句,细想来她这几日为着应付这淳朴的一家人,也没少编故事。
      周老太听她此言,本要再次出言挽留,忽然瞧到了老伴递来的眼神,于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慕容景心想,幸亏周家三口皆是极为纯善之人,这半月之中所说那些错落百出的说辞,竟也没被发现有何不妥。若换了个精明的人物,这后果慕容景不敢猜想。

      思绪回到十日前,算上她昏迷的日子,慕容先皇后已经失踪了七八日了。她当时受的伤主要是些被荆棘树枝划破的皮肉伤,自苏醒之日就顾着安心休养,等待着宫里的人来寻她,不料过了这许久,伤口已经恢复了六七成,却全然不见他们的踪影。
      谎话说多了,她几乎自己都要相信,就仿佛往这山下这一摔,就切断了她和那锦绣辉煌的宫廷所有的联系,如今她只是平凡的商人妇小木。
      当日萧钺那平静从容的神态,慕容景就已经猜到了几分这场刺杀背后的缘由,但她如今倦怠得很,也懒得去细细琢磨。她想,也许自此以后,她就自由了。
      转而又想,如若宫中的人不来找她,天下之大,她又该去哪里呢?慕容景感到几分寂然,十年一觉燕都梦,这茫茫人世,原也没有几个她牵挂执念之人。
      她被权势荣宠绑了一辈子,那宫禁她是决计不愿主动回去的。可若在此地留下——她幼时有几年曾与外公外婆住在乡间,所以如今这山野之地倒也不是实在住不习惯,只是她一个外人,到底还是有诸多不便,更有甚者,恐怕会给周家三口招来祸端。所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出谷。
      几番思忖,她定下心正视久埋于心底的那个念头——不如回家去回寂阳,最后再去看一眼。
      说来有趣,她十一岁离家去沂川出继,算到如今,也足有十二、三个年头了。在这漫长的年岁中,每逢悲伤的时刻,她都想要逃回寂阳,过回她平淡的日子。
      为此甚至她曾差人弄来了地图,也曾假装颇有兴趣地向宫人打探山川地理,也煞有其事地暗地里思考过怎样能逃离宫廷……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光阴荏苒,终究也遇上了。

      这夜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头萧珩逼着她喝一碗莲子汤,汤水清淡,里头的莲心未被去掉,咬下去,满嘴的苦涩。
      她给苦得不行,摇着头,“我不喝了。”
      萧珩用一种凶巴巴的目光看她,他一般生气时,面上也是和颜悦色的,冷意森然的眼睛足以让她胆战心惊,所以这样故意装出来的凶恶其实倒显得没那么可怕,可是对付梦里的她却很有用。
      气氛十分诡异,她缩着脖子,很委屈地继续喝。那种可怜巴巴的样子,不是她会展现的神色。
      坐在对面的萧珩却很得意,嘴里“莲子”、“怜子”的念叨个不停。
      她一不耐烦,直接把一碗汤往他脸上泼去,然后撒腿就跑了。
      然后,她就被自己的举措给吓醒了,再也未能入眠。
      这真是个奇怪的梦,这不是她和萧珩一贯的相处模式,仿佛两个人都中邪了一样。泼萧珩,她不要命了?怜子,他是串戏了么?
      总之,慕容景有点害怕,这个莫名其妙的梦仿佛即将开始的旅程奠定了一种诡异的基调。

      山脉绵延不绝,地貌复杂多变,慕容景久处深宫,根本不清楚如何随着周楠七拐八拐,自山谷出来后马上就到了距燕都几十里远的绥远城。
      这一路走来,山路途陡峭曲折,因着慕容景伤口未曾痊愈,身体虚弱,所以周楠与她每走小半个时辰就得歇上一小会儿。周楠过意不去,提出要背她,她心知周楠是好意,可她坚强惯了,坚称男女授受不亲,结果他们花费了比常人多出两倍多的时间才到达了绥远城。
      当她来到绥远城,正是落日黄昏时,来往的男女老少皆寻常布衣,眼前的商贸买卖热闹喧嚣,觉得一切都仿佛在做梦一般。
      于她而言,有生之年得见此景,也的确是幻想成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脑子里想的,没能在第二部放进去的画面,都被我塞第一部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加了一个可爱的小桥段,谁叫它跟第二部虐虐的主题不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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