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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霜华现 ...

  •   眼前似乎有着昏昏暗暗的光线,她缓慢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满身疲惫,正躺在一处软榻之上,柔软的被子盖在身上,湿透的衣衫已被人换去。
      奇怪的是,胸口处并没有传来她所预想的撕裂般的疼痛,只是微微发紧,证明着病痛正缓缓离去。以往她发病时,不折腾个十天半个月可是好不了的,但眼下她没功夫想这个,起身揭开被子下了软榻。
      这是一间布置清幽雅致的房间,墙上挂满了书画字帖,桌上俱是有了些年头的瓷瓶瓷罐,屋子东边设了茶桌,上头放着珍贵的檀木茶具,临窗的位置还置了一张琴案,窗外即是几株疏竹,雨天可在此处抚琴,雨打翠竹,风摇影动,可见屋主人意趣高雅。
      这屋子是十分宽敞的,她方才睡的软榻设在外间,通往内间的过道此时垂下了素色纱幔,从里头传来低低人语声,她心里忽然有预感,扶晅就在那里面。
      赤足踏着厚厚的地毯走至过道,而刚伸手撩帘的时候,又想起先前那染红了手掌的鲜血,她缓缓放下了手,害怕听到噩耗。
      屋内供奉着佛像,空气中蔓延着熟悉的檀香味道,她转身跪倒在佛前蒲团上,双手合十。望着这佛祖宝相庄严,她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阖上眼眸,默默诵起了佛经来。似乎自出宫以来,她就不曾再诵过佛经,果然世人有所求才有所念,她亦是不能免俗。
      回想起她与扶晅相逢于杨城郊外,他自称扶姓,燕都人,少小即虽叔父离家,此番自疏勒归来欲往定州。扶晅虽身形孱弱,可那双如出一辙的凤眸,眉目间与她记忆深处的面孔竟有六七分相似,这一切都与她猜中的那人的身份一一对应起来。上天从未对她心慈手软这次她绝不会存了侥幸的心理,单纯地以为一切都只是巧合。
      慕容景入宫十载,也曾耳闻,她的夫君萧珩有一位年长两岁的同胞兄弟——亦为扶后所出的嫡子萧燚。传闻扶后怀胎八月之时遭人毒害,太医院倾尽全力,才得保母子二人无恙。话虽如此,萧燚胎里不足,自生下来一直大病小病接连不断,太医院圣手陆筠曾断言其活不过六岁。
      彼时扶后母族尚未遭陈氏屠戮,北凉与大燕两国邦交犹好,高祖甚为看中扶后所出之子嗣,故广招天下名医,为七皇子医治。其中有一世外高人,仙风道骨,医术高明,一番医治调理之下,七皇子的病情大有起色,高祖大喜,欲久留高人久住燕宫,厚禄养之,但那高人只慕寻仙之道,不愿久留宫中,高祖百般无奈,为保全爱子性命,只得让七皇子萧燚拜高人为师,随其游览名山大川,从此远离故土。
      这约莫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慕容景十三岁起嫁给萧珩为正妃,在沧州他们最初的时光里,在他对她耐心尚存之时,他也曾向她说起过童年——伴他长大的北凉嬷嬷、记忆模糊的母亲、慈爱的父皇,甚至还有萧钺,却独独没提过这个亲哥哥。后来萧珩登基为帝,她居后宫十载,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她都一一见过,却从未听闻皇兄萧燚再踏足大燕疆土。
      扶晅此番要去定州说是祭拜母亲,若她记得不错,定州该是萧燚的封地。若扶晅当真是萧燚,这亲兄弟二人原来都随了母亲扶后,竟生的如此相像。但或许是自幼相别,生长的境遇大不相同,慕容景这些日子察觉到,萧燚与萧珩二人的气质性格却是大相径庭。
      她伴在萧珩身边很多年,深知此人生性凉薄、城府极深,她曾经恨他的薄情寡义,恨他的利用算计,后来慢慢才发现,其实这个人对谁都是一样的心冷似铁,就连他一直钟情心系的皇后谢琰——慕容景病中有时想起往事,谢琰当年若是病死在谢家倒台之后,萧珩又是否会对她心软呢?
      或许人死了,生人的执念也就随风去了,慕容景其实一直都明白,早在当年他们踏入燕宫的时候,萧珩已经不再是她的翩翩白衣少年郎,取而代之的是坐在九重高塔上杀伐决断、毫不留情的的帝王。
      萧珩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个好丈夫,自她嫁与他的那一刻,她这一生的平安顺遂便与她再不相干。可如今死生相隔,往事就都随烟雾散了吧。
      萧燚,不,扶晅,慕容景不能说她对扶晅了解颇深,可她觉着这个人与宫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扶晅的笑容清澈纯粹,她有时会想这个人心里定有一片风光霁月,明静而美好。眼下此人正躺在里间,为了救自己而生死未卜,慕容景回想起过去自己总表面与这个人客套,心里却一直想着怎样甩掉他,又一次觉得惭愧。
      若他不是萧燚,不,若慕容景不是皇后,不曾嫁过萧珩,她大概不会……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啊!救命啊!”里间忽然传来惊呼。慕容景心想定是扶晅不好了,悬着的心霎时凉了半截,起身撩了帘子就往里间跑去。
      里间的帐幔全部垂下,光线很是暗淡,屋里焚着的香料根本压不住空气里的浓烈血腥味,慕容景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巨大的空虚之中。
      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不远处的地毯上乱七八糟地扔满了止血用的纱布。扶晅一动不动躺在那张床上,可郎中和他的徒弟正围在床边忙活,她看不清扶晅此时的模样。
      她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直到在一旁守候的老妈子瞥见失魂落魄的她,用含了乡音的语调道:“呀,你起来啦!怎么鞋子也不穿呀!”
      “他……他怎么样了”慕容景煞白着脸,指尖微微颤抖。
      老妈子轻轻抓着她的手把她往外间带,“血方才已经止住了,你夫君没事了。郎中说刀没扎到要紧处,就是口子很深,流血太多了,恐怕还得睡几日。”
      慕容景先松了一口气,又想到老妈子先前的惊叫,以为她只是在安慰自己,遂问道:“那您方才叫什么”
      老妈子疑惑地看着她,忽然一拍脑袋,指着怀里的黑猫道:“都是这个小祖宗,刚刚跑到桌上摆的锦鸡双耳瓶上去了,那可是老爷的宝贝啊,幸亏没给打翻了。可是吓着你了”
      “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你夫君已经没事了,郎中正给他上药呢。这瑜川城谁人不晓,我们薛家三代为商,信字当先,我们家训是不许说谎的。”
      慕容景总算放下心来,屈身诚心向老妈子道了谢,这才有了心思来想自己此时身处何地。瑜川薛家吗,他们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那条偏僻的小巷里
      慕容景刚想发问,老妈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领着她来到她先前躺的软榻旁,“看你这张脸白的,你们街上遇袭的事情老婆子我都听说了,可是吓坏了吧你再睡会儿,你夫君那里有我照顾着呢。你若有什么想问的,醒来咱们有的是时间。”
      慕容景之前一直是强打着精神,这会儿得知扶晅已然无恙,放松下来,也觉得脑子里头全是浆糊,浑身酸痛不堪。心想老妇人说的有理,扶晅这伤估摸着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自己这几天少不了还得叨扰人家,所谓来日方长,不如醒来再问。
      老妈子见她揭开被子,转身就要回到里间去,却被慕容景扯住了衣袖。
      “他不是我夫君,”慕容景顿了顿,“他是……我弟弟。”
      老妈子只当他们是夫妻拌嘴说气话,哪里肯相信,她拍了拍慕容景的手,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慕容景看老妈子笑得暧昧,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盖上厚实的被子,任凭难得的睡意将自己一点点吞噬。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之前好像很懒,怕麻烦,所以一直把身份的猜测留到这里才写。
    昨天的青丝长,多牵绊,是《月中天》里的歌词,歌曲挺好听的。
    这章很短,lol,章节名也是乱取的,但好像也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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