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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三秋兮 ...

  •   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到了下午,慕容景首先被近在咫尺那放大了的俊颜给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整个人都扒在扶晅身上,胳膊抱着他的胳膊,一条腿也横在他身上,颇有种山大王霸占民女的架势。
      昨晚上被她半夜那么一哭,弄得两个人都睡不着了,正好窗外月光皎洁,扶晅于是叫了守夜的小二送来酒,两个人打开窗户,坐在座榻上一边赏月,一边对饮,一直闲谈到快天明才舍得睡觉。
      眼见扶晅睡得正熟,慕容景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计划,轻手轻脚地松开扶晅,起床穿衣洗漱。
      等她收拾好了,手刚放上房门,忽然小白这个专好打小报告的“喵呜”叫了一声,紧接着床上传来一道无比清醒的声音。
      扶晅的声音有些肃冷,“去哪儿?”
      慕容景丢下扶晅偷溜出门被抓了个正着,仿佛做错事一般,回眸冲着扶晅讪讪地笑,趁扶晅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正蹲在角落里摇尾巴的那个“告密者”。
      扶晅见她并没有带行李,手里还带了顶斗篷,心里顿时有了几分猜测,神色放缓,“出门去玩儿不带我呀?”
      慕容景双手交措放在下巴处,可怜巴巴地冲扶晅睁着一双大眼睛,脑中忽然记起点什么,走近床边,弯腰往扶晅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慕容景有个新奇的发现,扶晅喜欢她主动亲他。
      扶晅被她亲了个不知所措,白皙的脸上当即浮现出红晕,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他转头定了定神,很嫌弃地伸出衣袖擦了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口水,抬眸望着慕容景,“就这样?”
      他想既然她不想他跟着,总得给点好处吧。
      慕容景满头雾水,什么“就这样”,他还想她怎么样?算了算了,好女不跟男人计较,她一弯腰,又往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
      望着扶晅仍旧充满期待的眼神,她的额头不禁冒出了一两滴汗水,面色为难,“这还不够呀?”
      “你丢下我一个人出去玩,光亲两下这甜头可不够。”
      她不禁露出了苦瓜脸,“那也得等我回来呀。”
      扶晅盯着她的领口,笑得意味深长,“行,那我等你回来。”
      慕容景走到门边才联系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觉得这交易很不划算,回头匆匆补了句:“行,我回来给你带芙蓉酥。”
      “啪”的一声,不待扶晅继续讨价还价,慕容景抢着先一步摔上了房门。

      离开客栈还没走出多远,慕容景迎面遇上了一队人马,为首的骑着一匹枣红骏马,而后的管家家丁一路小跑跟随着。
      为首那男子经过慕容景身边时,忽然勒马放慢了速度,他盯着慕容景看了很久,慕容景心中不安,于是飞快地迈开步伐往前走去,半天才想起那人似乎是旧时萧珩的狐朋狗友之一,萧珩常带她去他家郊外的庄子上骑马的。
      这雁南是故地,从前萧珩假扮纨绔子弟时,喜欢拉上她一起招摇过市,仔细想来熟人还真不少,即便这十年自己外貌变化不少,难保不会再有人如方才那男子一样认出她来。
      慕容景赶快戴上了斗笠,任前头垂下的两片白纱遮住面容。
      她首先去了趟市集。
      雁南自古乃繁华之地,因有大运河沟通南北交通,过往商客云集此处,近到安南丝绸,远到大溯宝石,此地无所不有。大燕治下论城池富庶,雁南仅此于燕都。
      萧珩从前常带她来这市集,他与那些人关在屋子里神秘兮兮地谈话,她便在外头傻乎乎地挑选商品替他打掩护。但他终归还是待她好的,胡商千里迢迢带来的新奇玩意儿总是出现在她的枕头上,此间糕饼铺子、食肆酒家的老板们一见到湛王家的小王妃来了,隔着老远就殷勤地凑上前来招呼。
      眼前的街道似乎比往昔更加宽阔了,路上车水马龙,举目皆结彩,到处热热闹闹的,临近年节,大家都忙着上街置办年货。
      人群熙熙攘攘,农户挑着自家的蔬菜、肉食前来贩卖,各商户都如往常一样专心忙活着自己的营生,四处笼罩在一种节日的欢快气氛里。
      故人旧河山,可惜故人已经不在了。
      萧珩死后,入泰陵与谢琰合葬的只是衣冠冢,他真正的尸身则由一队亲卫暗中护送,秘密前往大燕与北凉交接处的荒漠,相传龙棺摆放朝向月港的方向——那是他母亲的故乡。
      相传那支亲卫专门挑选偏僻无人处加急行径,日夜兼程,一路撞上的活物,不管人畜皆杀,那棺椁埋在大漠深处,狂风骤起,黄沙层层叠盖,早就无处可寻了。
      混在这热闹喧嚣的人群中,慕容景回身一望,恍然想起当年他带她去郊外骑马,回程途径人流拥挤的市集时,他便下马牵着她缓缓往前走,若逢着卖冰糖葫芦的,他就掏钱替她买一串,看她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次,慕容景给自己买了一串,可是没有人再去吃她留下的最后一颗了。
      她随意地看着路边的小饰品,顺道向摊主打听近日是否有启程往塞外去的商队,摊主脸色为难,说这还有一个多月都快过年了,谁还没事做跑到塞外去啊,语默,又拧着眉把她指到路旁开典当铺的掌柜那里去。
      就这样,热心的店主们一个个替她指明可能知道商队讯息的人,最后,她一路往东北方向走,在一片较为繁华的市集中 ,找到了一个叫做程六的人。
      程六是个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嘴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狐疑地望着她,“几个人,货是什么?”
      慕容景笑得坦荡,“就我一人,就想去塞外看看,没有货物。”
      她按着程六的要求交了钱,程六递给她一只木牌,“三日后午时启程,不要迟了。”
      她点头应了。
      这日又是个阴天,雁南就是这点不好,冬天不是下雨就是大阴天。
      她站在一处石拱桥上,手里攥着木牌,另一手抚着,静静地望着桥下流水,衣衫被风吹得轻轻飘荡。桥下水速湍急,河中不少怪石凸起,水流而过,激起层层白沫。
      这两日她和扶晅为余生做了不少打算,就好像他们还会在一起很久很久,可他们心里其实都很清楚,她陪不了他多久。
      与其让自己喜欢的人看着自己一日日被病痛折磨得体无完肤,不若让痛快的别离终结这段本不该开始的爱情,这样在生命的尽头,至少他们还拥有那些温暖快乐的记忆。
      塞外啊,那是一个曾经向往与行商丈夫四海为家的姑娘最为宏大的梦想,正如她所说,她哪儿也没去过,她这半生都被锁在宫闱里,无人陪她浪迹天涯,曾经萧珩跃马北凉战场、作客苍越的时候,她未尝不羡慕,只是她是后妃,安守宫禁是她的本分。
      如今她既然有命回到雁南,上天有好生之德,便请再圆她一个梦吧,一眼,只一眼也行啊。她于是做好了自己的决定。
      然后,她去了当年的王府。
      当年的湛王府建于前梁,占地约一坊,府中建筑为雁南最为高大气派,大有鹤立鸡群之势,它本为外戚献与当时一位宠妃的省亲别墅,后为皇家园林,当年萧珩前往封地,高祖为表疼爱看重,将其赐予九皇子为府邸。
      慕容景仅隔着围墙远远看了眼那雄伟典雅的建筑,心里顿时便似有利刃划割,她疼得立马转过了身。
      她逃也似地离开,回客栈前,绕去何记给扶晅买了包芙蓉酥,他似乎挺喜欢吃这个的。
      慕容景本欲三日后留书与扶晅独自离开,跟随商队前往塞外,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回客栈的路上,老远就看到原本冷清的客栈门口站了好几个黑衣壮汉。
      慕容景的心无声直坠深渊,脚下步伐变得无比沉重。她想逃,但无路可逃。
      见她走近,黑衣人一齐拱手行礼:“参见慕容娘娘。”
      慕容景黯然垂眸,这些人都是萧钺亲卫十三骑。
      她一直避免发生的事情,终于降临了。
      狭窄的楼道里死一般的寂静,冷汗渐渐爬上背脊,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着她与扶晅所住的三楼房间走去,楼道内光线稀疏黯淡,视线之内,明明没有人盯着她,但她知道,如今她的一举一动都会一字不落地传到萧钺耳朵里。
      圣驾已至雁南,扶晅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她耷拉着肩膀站在房门前,只听到自己一下一下无比沉重的呼吸声。终于,她鼓起勇气推开房门,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去面对。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扶晅没有点灯,屋里的铜火盆不知何时熄灭了,屋里此刻冷得像冰窖。
      扶晅端坐在地上的一张茶桌前,一动不动,仿若石雕一般,正对着茶桌的地方,一扇窗户大开着,大冬天的,冷风呼呼地吹着,小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扶晅低着头,正拿着手绢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什么东西,他手中忽地冷芒微闪,慕容景眨了下眼见,心跳顿时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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