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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云未改 ...

  •   扶晅听了她的话微微怔住,来不及判断她话中真假,连忙哄道:“带你去,带你去,别生气好不好”
      她垂眸,瘪着嘴唇,很委屈的样子,“我都去过了。”
      扶晅帮她将脸颊边上的散发撩到耳后,“和谁去的”
      “芳若。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好嘛!”
      他并不太记得芳若这个人,见她此刻神色松动,知道她是病得糊里糊涂,无力辨别现状,倚在床边揽着她随口道:“那是因为我不在,谁叫你不等我一起去。”
      “怎么没有等你刚进宫的那一两年,宫门天天打开着,我常坐在院子里看书,等你从门前经过,无聊的书看了一箩筐,可连你的影子都没看见过。”
      扶晅心里一惊,凤眸中潋滟光闪,情不自禁地凝眉,“我……”(这是什么章程?)
      他猛然忆起些片段,她以前好像也这样委屈巴巴的向他哭诉过,说他是坏人,气鼓鼓地威胁着要离开他回荆州去……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扶晅记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自己似乎被她气得不轻,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行,等你好了,就让人送你回家。”
      她似乎是不敢相信,微微张着嘴。直到他走到门边,才听到她略显焦急的声音,“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吗?”
      他们当年一起去的燕都,或许是该一同回去。
      他登时就心软了,转身回去抱住了已经追到门边的她。
      眼前的女子比回忆中的又瘦了几分,她低头掰着手指,“后来你倒是每月定时来,但每次一来就逼着我吃东西,弄得我想把盘子往你脸上摔。”
      看着女子撅着嘴气鼓鼓的样子,扶晅摸了摸鼻子,“你太瘦了,吃得少对身体不好。”他接着联想到世间女子无不珍视自己的容貌,于是又添上一句,“还不好看!”
      “你不是学那楚灵王,专好细腰美人吗?”
      “没有……吧!”扶晅凝神,稍后装作淡定地点头,“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容景还是胖些好看。”
      转念他觉得这话显得自己阅人无数,返倒是越描越黑,接着无比真诚地道:“容景怎样都好看,我只喜欢容景一个。”
      “骗子。你以前不还说最喜欢贤妃梨花带雨的样子吗?”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哪里舍得见她掉半滴眼泪。”记忆中仅存的话语被他脱口而出,那声音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熟悉的仿佛已经变成了他的信念。
      “那你还给她画相,我之前磨了你好久,你都没给我画。”
      扶晅又一次感到诧异,“回头给你画,以后只给你一个人画。”
      见女子面露鄙夷,显是不信,扶晅将她抱到膝上,鼻尖轻嗅着她发间清香,“你以前是不是常和我怄气来着,我才故意说那些做那些来气你。”
      “那你喜欢阿绯也是为了存心气我”
      他摸着她的耳朵,眼神朦胧,“阿绯是谁”
      慕容景以为萧珩故作单纯,嘴里恨恨地蹦出两个字,“骗子。”
      她一把打开他的手,从他怀中挣脱,接着钻入被窝,将背对着他,睁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地盯着墙壁,一个人生着闷气。

      许久未曾感觉到身后传来动静,她偷偷地转头,只见他合衣躺在被子上,撑着下巴默默看她的后脑勺。
      见她突然回眸,扶晅笑了一下,“怎么了”
      “怕你生气。怕你生气,然后又不肯理我了。”慕容景忽地双手抱住扶晅,又一次将头埋在他胸前,半天不肯撒手。
      扶晅微微皱眉,努力回忆着脑海中仅存的些许关于雁南的画面,“我记得你把我骂了一通,说我是公子贵胄,不知民间疾苦,你那番话说得挺在理的,我没有生气。”
      他轻轻晃了一下骤痛的脑袋,眸中添了些许迷蒙,“我有没有说过,我再也不管着你吃东西了。我有没有说过,从今往后,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我都答应你。”
      怀中的人似乎没有听到,呆着没有反应,两个人依偎在一处,彼此的呼吸心跳清晰可闻。
      扶晅哑然失笑,揉着她的耳垂,眼睛望了一下屋顶,“我记得你开心的时候,耳朵是会动的,动一个给我瞧瞧。”
      慕容景以为萧珩把自己当猴子,钻出他的怀抱,没好气地拂开他的手,“你的耳朵才会动!”
      “真心笑起来的时候,有一颗虎牙尖尖的。”
      慕容景脸色唰地一下爆红,此时虽是合着嘴,仍然情不自禁地去碰自己的牙齿。
      “真……真的么?”
      夜色深沉,北风呼啸刮得窗户纸“哗哗”作响,室内温暖如春,些许炭火的气味让人安心放松。
      扶晅在她手上落下轻吻,摸摸她滚烫的额头,“睡吧,明天大夫就来了。”
      慕容景嗅到了别离的萧索,紧张地问:“明天你……还在这里吗?”
      扶晅撑着下巴,“以后我都陪着你。”可他不确定清醒过后的慕容景是否想见他。
      “真的?”
      “真的。”
      指尖情不自禁地在她秀气的鼻尖上点了一下,“我很想你。”
      慕容景笑的时候露出了一颗虎牙,“我也想你。”
      她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凑过去松松地抱住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胸前,“咱们一起回寂阳,你还没有见过我爹娘呢。”
      “你放心,我以前都是故意吓唬你的,他们会很喜欢你的。”就像她一样喜欢他。
      这一刻,扶晅猛然回忆起了些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画面,“我喜欢你,我以前是不是忘记说了?”

      清脆的鸟鸣唤醒了新的一天,今日是个难得的暖阳天,似乎可以驱散笼罩在人们心头许久的阴云。明亮的光线穿过纸糊的窗户,洒在灰衣男子身上,男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上,正倾身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从男子的角度望去,露在绵被外头的是一只雪白的裸足,小巧的指头泛着晶莹的粉色,一只做工精巧的金镯戴在纤细的脚踝上,血红的宝石闪烁着神秘的幽光。
      扶晅闭上双目,脑海中浮现出幼时第一次从母亲留下来的箱箧中翻出那只锦盒的场景,他好奇地从盒中拿起那只镯子,尾端錾刻着繁复的莲花纹,两粒小巧的水滴状宝石以细链垂坠,血红的颜色映在他的眼睛里。
      照顾他起居的北凉嬷嬷的声音响起,“此物名为缺月镯,北凉民俗中由男子赠予将要过门的妻子,意寓千年之约,在月神的保护之下,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嬷嬷接过那只细金镯,晨光下,古老的镯子闪着幽暗的光泽,它见证着无数誓言姻缘。
      “这是当年一位北凉将军赠与公主的,是将军家族中传下来的,阿塞特他与公主青梅竹马,可惜当日公主已与燕国定有婚约,不能与他共结百年之好。没想到,公主竟然将它千里迢迢带来了燕都。”
      扶晅默默端详着戴在女子脚踝间的金镯,情不自禁地伸出食指去摩挲上头精巧的花纹。人月团圆,姻缘千载相续,看来真的灵验了。
      “看够了么?”女子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随之露在被子外头的莲足迅速收回被中。
      扶晅回头望着从床上坐起身的慕容景,只见先前因高热而升起的两片潮红已然褪去,看来她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好看。”他说的是缺月镯,她显然以为他另有所指。
      她皱眉,“下流。”
      扶晅直起身子,平静地看向女子犹如寒冬飞雪般的目光。她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她现在只记得他费尽手段将她蒙在鼓中,她恨他。
      率先打破沉静的是慕容景,她朝着扶晅招手,“你过来。”
      待扶晅在身旁坐下,女子唇边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喜欢我,离不开我是么?”
      扶晅双手拉过她的右手,放在唇下轻轻一吻,深情款款地开口,“你不是都知道么。”
      “呵。”慕容景嗤笑,一把抽回右手,放在被子上用力地擦了擦,“你知道什么人需要对自己的姓名来历三缄其口么?”
      她忽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顿时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嘴唇在他下巴处若即若离。扶晅身上那股类似焚香的味道迅速掠夺了她的呼吸,她稳住心神,故意捏着嗓子说话,“用了香么?燕都的男人,真是讲究。”
      扶晅起先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呆着忘记反应,于是她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你是燕都人,知道平康坊是什么地方吗?”
      “我在那里呆了八年,过往的达官贵人见了不少,男人么,没一个好东西。”
      她松开扶晅的脖子,两人的面颊隔得很近,她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你伺候得他高兴了,眉毛也不眨地把传家宝往外拿,酒醒了,却又翻脸不认人,污蔑你偷盗客人财物。”
      扶晅此时无心吐槽她编故事的特殊爱好,眼前的女子眼波流转,青丝披散顿生媚态,形状优美的唇瓣近在咫尺,喋喋不休的似乎在诱惑着他。
      他蓦地倾身欲去吻他,却被她先一步察觉,及时偏头躲开了。
      慕容景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登徒子”。
      她将手指勾在扶晅腰带处,继续风情万种地开口,“我自是不依,他便伸手要来打我,我也不是个好欺负的,推推搡搡,一不留神把他给弄死了。这妓女杀死恩客在律法严明的燕都可是大事,我害怕极了,这才隐姓埋名,仓皇逃离燕都。”
      她凑近问“你既然这么喜欢我,应该不介意吧?”
      扶晅没能从佳人唇畔偷香,不由得有些灰心,“不介意,从今往后,其余的事情都有我来替你操心,你只管操心我就好。”
      他温柔地撩开覆盖在她侧脸的乱发,见她脸庞瘦削,那双圆圆的大眼睛闪烁着熟悉的光芒,从前埋在心底从未说出口的诺言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从今往后,不管你想要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都会替你办到。”
      慕容景刚想开口,突然被口水呛了一下,事情好像没有按照她设想的方面发展啊。
      她在平康坊呆了八年,他不应该转身就走吗;她失手杀了人,他不应该有多远就跑多远吗?好吧,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失策了。
      哎呀,哎呀,编故事吓唬他是没用的,她怎么老是不长记性呢。上一回他就是这样,静静地听她编完,然后告诉她,他一个字也不信。
      “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今日索性都交了底吧。”
      慕容景沉默着不答话,按照上次的经验,编完故事就该轮到她倒霉了。
      凭什么情深似海、纯良率真的人设都让他一个人演了,明明是他使计骗她在先,现在倒好似他更占理些。
      “你难道就没有事情瞒着我吗?”
      慕容景的话显然是道送命题,紧要关头,扶晅灵机一动,“平康坊呆了八年,总得让我瞧瞧你的本事。我昨晚可是已经答应了你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条件。”
      慕容景果然被他唬住,讶异地睁了睁眼睛,先是回想着昨晚都发生了什么然而,但是脑中却只剩下一片混沌,转而仔细思索着他所说的“本事”究竟是什么。
      扶晅循循善诱,用食指摩挲她的唇瓣,慕容景猛然明白过来他话中所指,咬住后槽牙,思索着是该咬断他的手指,还是干脆一巴掌呼过去。
      扶晅见她羞愤地昂着下巴,脸颊染了一层薄红,倒像是他在欺负她——嗯,他就是在欺负她。
      他不紧不慢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在掌心倒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空气中异香顿现。
      眼见朱红的药丸递她嘴边,鉴于此人先前所作所为,慕容景警惕地发问,“什么东西?”
      “好东西。”
      慕容景觉得那东西的香味似乎有点熟悉,转念一想,也许这一回扶晅没有看穿她故事的破绽,没准还能再演一演,教他知难而退。
      于是她张嘴去吞那药丸,故意舔了下嘴唇,“香丸么?”
      看着那粒略显诡异的小丸子,她终是坚持不下,把头一扭连戏也不演了,“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是留着自己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最好去走汉成帝的老路子。
      这一边,扶晅从善如流,爽快地扬手吞了药丸,慕容景没想到他这么听话,不由得被这动作镇住了。
      扶晅趁她怔住,突然俯身来吻她,四片唇瓣摩挲着,感到她仍旧愣着,他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一下她柔软的嘴唇。

  • 作者有话要说:  平康坊是长安十二时辰中的烟花之地,随便拿来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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