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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喜中喜 ...

  •   眼前连绵的细雨渐渐停歇,只剩下一点点的雨珠争先恐后地从屋檐坠下,雨后的天地笼罩着一层浅金色的光芒,一道七色彩虹遥遥地挂在天际。
      “吱呀”一声,身后紧闭的宅门忽然开启,想来雨过天晴,屋主人等不及要出门了。
      慕容景方才整个人被雨水浇透了,此刻寒冷彻骨,一时半刻也不打算走,耷拉着头坐在宅院门口的石狮子旁,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冷淡漠然,许许多多的陈年旧事在心里翻覆,水滴沿着脸颊边上的几缕发丝缓缓坠落在石阶上。
      忽然一方素纨递至眼前,上头以石青丝线绣了一朵小巧的祥云,慕容景愣了愣,一下子抬起头来,只见前方站着的雪肤花貌的女子着一袭典雅的豆绿色衣裙,发间虽如燕女一般戴着一根银如意镶玉扁簪,但见女子生得高鼻深目,显然不是大燕子民。
      女子身后立着一名身姿挺拔高大的黑衣男子,竟是男身女相,一双似醉非醉桃花眼,明明是二十多岁的容颜,以玉冠束起的发丝却如同霜雪一样的白。
      “谢谢。”慕容景费力挤出一点微笑,接过女子好心递来的东西。
      慕容景目送他二人登上马车,马车缓缓消失在视线之中,她方才低头去剥刚刚并素纨一同收下的一只不大的青皮桔,不想指甲不小心划破果肉,汁水一下子飞溅到眼睛里,那酸涩的滋味一直蔓延到霜雪飘飞心底。
      她捻起一瓣桔子往嘴里送,然而桔子还没碰到苍白的嘴唇,她就先猛地一下弯了腰,捂着唇干咳了几声,继而嘴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青石台阶。
      心口顿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浑身随之战栗,她埋头捂着痛处缓了一会儿,仍觉得眼冒金星,周围的世界打着转似地摇晃。
      良久,待胸口疼痛稍微减缓,她漠然地用手背擦去唇边沾染的几缕血迹,混着满口腥甜将那酸倒牙的青皮桔一瓣瓣吃下。

      漆黑的夜掩去日间的苍白无助,一颗孤星在天空寂寞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残月如钩,勾起徐徐离愁。
      寒冬时节空无几人的酒馆里,几盏油灯一齐闪着萧索的昏光,扶晅坐在漆黑的角落里,倚着斑驳凋落的墙壁,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烈酒。
      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自酒馆门边走入,形似桃花的深邃眼眸轻轻一扫窗边那个寥落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微微勾唇。
      “如此良辰美景,怎不见佳人在侧”
      扶晅抬头看了一眼跟前幸灾乐祸的雪发男子,转头一瞥窗外阴云笼罩的夜空,将酒杯放在桌上,直起腰,满脸冷漠道:“跑了。”
      黑衣男子随之仰头一笑,眼睛变成了月牙的形状,他在扶晅对面坐下,自顾自地斟了酒。
      “小枫那孩子最是坐不住,她在流云城呆久了,好不容易出远门一趟,总不能老关着她吧!”桃花眸默默注视着扶晅的神色,纤长的手指将酒杯举至唇边,“早跟你说过了,这夫妻之间讲究诚心相待,你这般总是骗着人家,也难怪她会跑。”
      “呵……”扶晅低头冷冷地笑,伸手正要去拿自己的酒杯,酒杯却被黑衣男子先一步夺走了。
      酒杯被夺,他无奈地敛上眼眸,伸手按着因酗酒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清俊的脸上满是疲惫,“你大老远地跑来做什么”
      对面的黑衣男子晃着酒杯微微勾唇,“还不是放心不下你。”
      “是么?”扶晅双目紧闭,指尖轻轻按在眉心处,“以前怎么不见你这样”
      黑衣男子一挑浓眉,语出戏谑:“今时不同往日,没个人在身边时时刻刻盯着,你一不小心再把小命给送了怎么办”
      扶晅睁开眼睛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低头从腰间拿了匕首在指尖细细摩挲,刀鞘冰凉的温度印上指腹,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今日容景握着这把匕首的模样,颈上鲜血凝固的伤口忽地明显地疼痛起来。
      “你可知圣驾已至南方”
      扶晅却是头也不抬,苍白的指节在锋利的刀刃旁缠绵地划动着,微痛的触感让人自朦胧微醉之中逐渐清醒过来,“你是来当说客的”
      “我看你如今精神不错,这身体上的毛病都是闲出来的,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闲来无事帮帮他也挺好。”
      锋利的匕首映着灯花,发出森寒的冷光。“我这是心病,须得静养。”
      黑衣男子顿时被扶晅给逗笑了,没好气道:“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从前跟人学的那点儿皮毛,也就给人治个头疼发热,还敢班门弄斧了”
      扶晅并不同他争辩,缓缓地收了匕首,此时凉飕飕的夜风从敞开的窗外滚滚灌入,他转头呆呆地望着天空层云包裹的半边月亮,黯淡的月光在无边夜色下显得势单力薄——就如同他此刻心境。
      半晌,他才转过头对着黑衣男子问道:“你这个北斋主人千里迢迢跑来大燕,他抛下朝政微服南下,你们两个撺掇着究竟想做什么”
      黑衣男子本是无精打采地撑着下巴,闻言戏谑道:“某个人如今不是不理天下事,一心归隐山林,急着去参些什么星宿天机吗?”
      扶晅知晓男子是存心激他,并不上钩,默默地又回过头去看窗外的月亮,寒月当空,一双漆黑的凤眸在月光底下闪烁着清冷的光。
      黑衣男子显然是怕了这没有尽头的沉默,盯着墙面上那个孤清的影子叹了口气,正色开口道:“她一个孤弱女子,如今去了哪里,可曾遇到贼人,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这句话直直戳向扶晅本就沉痛的心,他无奈地以手掌掩住眼睛,素来不动声色的脸上愁云笼罩,半晌才弄明白黑衣男子话里的意思,急急开口:“你知道她如今在哪里”
      “不知道,”黑衣男子摇头,瞧见了扶晅眉眼之间未加掩饰的落寞,脸上立马换了无辜的表情,“几个时辰前瞧见她坐在门前屋檐底下抹眼泪,本想差人去告诉你,一转眼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望着扶晅自惶急最终转为心疼的神色,黑衣男子满意地起身朝着酒馆门口走去,经过扶晅身旁时,意味深长地拍拍扶晅的肩膀,“我看她哭得很凶,只怕不怎么好哄啊!”

      寒月上中天,慕容景独自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山间石阶上,四周林木阴翳,北风穿林呼啸,叶片哗哗作响。
      黯淡的夜光洒在她的身上,在前路的石阶上投映出纤长料峭的身影,深山时而传来兽声嚎啕,凄哀入骨犹若鬼泣,而她此时自知时日无多,浑不在意,强忍着胸口阵阵刀剜似的疼痛,朝着山顶安山寺一步步挪去。
      忽闻身后传来敲锣打鼓,唢呐撕心裂肺地吹,若是在白日喧嚣繁华处,这本该是热闹喜庆至极的场景,可这深山老林,半夜三更,这锣鼓唢呐响在黑漆漆的林间,则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慕容景心里起了疑,忍不住害怕地往身后望去,身后脚步齐整,锣鼓之声喧天,只见一队迎亲的队伍拾级而上,来者越有二三十来人,身上皆扎喜庆的红绸,仪仗乐队,筛镜座伞,样样俱全。
      慕容景于是松了一口气,队伍渐渐走近,她连忙侧身避让,来人一行行自她眼前整齐走过,都穿着白衣裳,惨白的月光穿过繁茂叶片打在他们脸上,俱是神情庄重肃穆,不见半分婚庆该有的喜色。
      她察觉出些许异样,情不自禁地往队伍后头望去,这才发现一行人抬的不是新娘子坐的大红花轿,而是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
      慕容景吓了一跳,捂住心口望后退了半步,只见那走在棺材前头的新郎官胸前系着红绸子扎的一朵大红花,垂头丧气,面露悲戚,怀里抱着的则是一块牌位。
      眼前这究竟是冥婚还是鬼娶亲
      明明她就站在一侧,来人却都仿佛没见到她一样,这可是传闻所述的人鬼殊途
      北风吹袭,树叶簌簌摇晃,慕容景不敢胡思乱想,站在原地,身上仍然披着被雨水浸湿的衣裳,浑身筛糠似地颤抖着,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夜间山岚流动遮掩前方道路,朦朦胧胧的月光又为这夜添了几分诡异,唢呐凄凉高亢地吹着,恍惚间她分明望见那黑漆漆的棺材盖上坐着个满身雪白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回过头来,朝她幽幽地一笑。
      慕容景揉了揉眼睛,迎亲的队伍渐渐远去,棺材盖上空无一人,那姑娘却又不见了。
      此时脚边传来窸窸窣窣响动,慕容景往地上一看,只见一只黑色的野猫趴在她的鞋面上,一双圆溜溜的绿眼睛闪着妖异的光,一眨眼,就往林间蹿去。

      天色将明未明时,正在打盹儿的安山寺守夜的小和尚听到阵阵急促的扣门声,香客不会这么早就来,他本以为只是梦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果然不再听到扣门声,不想刚才再次闭上眼睛,只闻锲而不舍的扣门声又一次响在耳边。
      拖着疲惫酸疼的身体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寺门打开,只见门外空无一人,小和尚揉着睡眼环视四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以为必是中了周围哪家的孩子恶作剧,正想出言训骂几声,忽然半片灰蓝色的布匹映入眼帘,他一跨出寺门,只见一女子正仰面躺在门前石阶上,好像是昏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冥婚场景就是听《囍》有感的,我比较喜欢祖娅纳惜的版本,配上B站的一个剪辑真的绝了。
    最近志愿填报快要结束了,高考完的小童鞋门一定要重视啊,这可比高考考了多少分还要重要啊,祝人人都被心仪的大学or专业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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