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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春秋落 ...

  •   她低头拨了拨身上暗哑无光的蓝色裙衫,捻起放在贵妃榻上的碧玉猫眼圆珠手串,起身唤了以彤进来替她梳妆打扮。
      慕容景在黑漆彩绘富贵牡丹妆台前坐下,取下束发所用的一支样式简单的桃木祥云簪,随后三千青丝在腰后飘飘扬扬,她回眸,嘱托以彤将那支翡翠凤簪从箱箧中寻出来。
      这支翡翠凤簪相传是用一整块翡翠雕琢而成,玉色清亮通透,缕缕浓翠飘荡其中,精雕细琢的凤凰簪头以红宝石与珍珠细细点缀,象征着母仪天下的尊贵地位——这原是萧珩生母扶后生前爱物,当日封后大典,萧珩将此簪转赠于她。
      片刻后装扮完毕,慕容景站在落地穿衣镜前端详自己的妆容,她的脸上施了艳丽的飞霞妆,身上着了一件茜色广袖织金蜀锦裙,长裙上以繁复的绣工绣着鹤舞长空的图案,宽大华贵的裙摆上点缀着宝石珠玉,光华闪耀。发髻梳成雍容华贵的凌云髻,高耸的发髻间特地簪了那支碧绿如水的翡翠凤簪。腰间配着一只白玉荷花镂空香囊,里头盛着琼香檀木,清甜馥郁,缕缕芬芳几步外就可闻到。
      这是皇后应有的装扮,今日她是皇后。
      临出门时,她忽然觉得有些心慌,胡乱往四周张望,如今阿绯和芳若已在宫外,也寻不到一个能够倚靠倾诉之人,忐忑不安之中,匆匆从竹制果盘里拿了只苹果握在着手中。
      凤辇一路晃到玉华宫,还未进正殿殿门,慕容景只见殿中站着的除了谢挽湄及其几名爪牙,另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人,观其穿着打扮,倒不似宫中之人。
      慕容景的到来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长睫微微颤抖,她俯身恭敬地向坐在案前的萧珩行礼,萧珩沉着脸没有搭理她,任她屈着膝僵在原地。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她并未如萧珩所愿甘愿受辱——她起身淡然朝萧珩的方向走去,径自在萧珩所坐的案侧坐下,神色不卑不亢。
      当年她也是十六台大轿抬进正门的宣王妃,她是如今的皇后,她们是嫔御,她们站着,她要坐着。
      没有人给她递坐垫,双腿直接触在坚硬冰冷的汉白玉地砖上,她仍维持着淡然的神色。
      淡漠的视线一瞥殿中站着的几人,谢挽湄今日在唇上抹了鲜红的口脂,与她眼下素丽的服饰并不相称,钟婕妤特地涂了个大白脸,头上戴的一支蝴蝶流苏玛瑙金簪,摇头晃脑招摇得很,余美人今年二十有四,却成天喜欢和那帮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较劲儿,今日梳了个少女才梳的飞仙髻,粉衣翠鞋当真娇嫩得很。
      慕容景轻蔑地笑笑,此情此景,倒真像是敲锣打鼓,登台唱戏一般。
      殿中的人肃声说着什么,一旁的萧珩神色冷肃,手中握着白玉九龙佩,听得一脸认真,慕容景却是盯着远处黑檀木架子上挂着的一串岫玉葡萄,全程魂游天外,良久后迷迷糊糊低了头,忽然望见双手一齐捧着的苹果——她竟是将苹果抱了一路。
      她漫不经心地掰着食指上戴着的青玉祥云戒,忽然想起当年她出嫁时,雕鸾画凤的金箔贴花花轿里,她也是这样捧着一只苹果——所谓平安如意,早生贵子。
      回想起那一年她舟车颠簸来燕都时,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是来见她的郎君,以为待他料理完家事后,就会带她去城中四处游玩,然后他们会高高兴兴地牵着手回到雁南——她全都猜错了。
      燕都七年,她从孩提时期起就魂牵梦绕的城市,如今却成了生命中一道无法言说的伤痛,她的爱情,她的青春,都在此地凋零。她是这座金雕玉砌牢笼中的一只囚鸟,在笼中蹉跎年华错付光阴,今生今世都无法再触碰红墙之外的世界。
      案上的琉璃三足香炉里焚烧着清凉淡雅的香料,散在置了许多冰盆的大殿里,深吸一口气,鼻子胸腔俱是一片冰凉,叫她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她默默将视线移向身边的萧珩,他的容颜清朗俊秀,神情冷肃,彼此明明近在咫尺,却如隔山河万里。
      你还记得吗?你说夏末的时候带我回燕都,去见你的父皇和母妃,你答应要带我去爬苍梧山,去和你的兄弟朋友一块儿打马球,我们要去相国寺祈福,去弘宾斋吃芙蓉酥,去天信楼吃荔枝猪肉,然后去雀桥街看杂耍,去清宏馆听评书,去蕖河放花灯,你说中秋的时候去逛夜市看烟火,冬天的时候去结了冰的湖上看落雪……你说没有到过那些地方,就不算来过燕都。
      可你一样都没有做到……一样没有做到……她傻傻地等了这么多年,而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世间所谓男子薄幸,说得就是如此吧。
      可她永远不会去指责他的薄情,因为在深宫里头谈真情,只会显得荒唐可笑。
      她守了这么多年礼数宫规,装了这么多年坚强倔强,其实有时候也真的很想告诉他,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他想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只是,可不可以对她好一点可不可以对她好一点
      台上的谢挽湄等人似是唱完了一出,众人齐齐向她望来,唢呐凄厉地吹起,都等着她上台呢。
      她有些茫然,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哦,她们说当日谢琰数年不孕,是她举荐江湖术士,替谢琰开下虎狼之药,从而导致谢琰先后两次小产;她们说她在趁谢琰侍疾之机,偷换谢琰汤药,致使谢琰不药而亡。
      “呵。”她在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原来谢挽湄鬼鬼祟祟忙活许久,就是为着今日月华宫的这出戏呢!
      萧珩清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在寻求一个解释。
      “皇后。”
      皇后,皇后他有多久未曾唤过她的名字了
      他从前唤谢琰“梓桐”,唤她的小字,而她,她当昭仪时,他唤她昭仪;她当贵妃时,他叫她贵妃;她如今当了皇后,他于是唤她皇后。
      多少年他没有唤过她的名字了也许,他都忘记她叫什么了——于帝王而言,这宫中的女子,他只要记得姓氏就行。
      她吸了口气,心中苦涩蔓延,缓缓地跪立起来,正欲出言,目光忽然瞥到远处藕荷色百鸟朝凤纱幔后悄然站立的一抹倩影。
      是那个异族女子!
      鸦青色的衣裙上用银线绣着如意云纹,随云髻上插着一支飞凤银步摇,腰间用红色宫绦挂着一枚白玉同心结,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殿内上演的这一出闹剧。
      腰间双绮带,梦为同心结——想来那白玉同心结就是定情信物了。
      萧珩竟是将她护得这么好!他舍不得让她浸染这些深宫诡斗,将她藏在帷幔之后。
      原来当真的遇见心爱之人时,他亦是会替她挡住风雨,全心全意护她周全。
      真正绝望的是,当你爱了一个人半生之后,才发觉他的骨子里并无半点柔情,更绝望的是,他其实可以有些许温柔,只是不是对着你。
      想想也是,人都是会变的,当日世家繁盛,他潜心蛰伏,所以喜爱坚强端庄的女子,如今他大权在握,海晏河清,男人嘛,总是会情不自禁被美丽而脆弱的东西吸引。
      慕容景匆匆抽回视线,再多看一瞬,她便会想到今日事了之后,萧珩将那个女子揽入怀中,温声细语安慰的场景,倒像是她污浊了那个女子灰蓝色的眼眸——一想到这个画面,心里就像有刀子在剜似的。
      她抬头默默注视着萧珩的容颜,她从前不敢直面他的眼睛,这般细细端详他的容颜,好像还是第一次。
      他和她的阿珩很像,又很不像。褪去少年的精致与单薄,如今展现在她眼前的,是成年男子的清朗俊秀,墨发以饕餮纹金冠束起,玄色龙袍上以金丝银线绣着日月龙凤肩花,高大挺拔的身姿酝酿沉稳坚毅,即便此刻抿唇沉默不言,亦是龙章凤姿,不可逼视。
      不是不想问问他,这些年所作所为,他心中可有半分愧疚不是不想问问他,当年将孤苦无依的她丢弃在深宫时,心中可有半分不忍
      可他是帝王啊,他要做流芳百世的帝王,他这一生会有无数娇妻美妾,会有成群的皇子皇女绕膝,这是热闹而充实的一生,而她和他之间的往事,纵使最初时有真情投入,也不过是他一生众多情缘中毫不起眼的一段,比不上与谢琰的鹣鲽情深,比不上与阮凤燕的喧嚣风光,更比不上那些后来的年轻貌美的女子,当他老来昏聩之时,甚至会忘了她这个人曾经来过。她怎能奢望他能懂她所以,还是不问的好。
      心潮澎湃之时,她听见自己无比冷静的声音,“是啊,皇后体质寒淤,数年不孕,是臣妾心怀不轨向皇后引荐游医李陌,多次怂恿皇后常年服用耗原损身的汤药。”
      她忽地笑了,她说谎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笑。
      “不光如此,当日贤妃慕容漪澜之所以病死,其实也是臣妾所为。贤妃喜欢吃以彤做的糕饼,臣妾每次便偷偷在面粉中混入少许毒药,她吃得多了,体内毒素一堆积,人自然也就不中用了。”
      谁都没有想到她会将罪责认得这般爽快,大殿中一时无比安静,慕容景歪着脑袋无所谓地笑笑,好似变回了从前那个拼着一点热血,不管不顾的阿景。她匆匆扫视了一圈,满意地看到了众人惊诧的表情。
      “皇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半晌,萧珩才开口,语气沉稳依旧,眼神幽深如墨。
      慕容景好不胆怯地望向他的眼睛,脸上笑意盈盈的,“陛下,您知道吗?皇后娘娘怕吃苦,那李默开的送子汤药苦口,所以娘娘每次都要吃一颗臣妾带来的桂花糖果。那糖果啊,是臣妾命人精心配置,陛下膝下多年未有子息,都要仰仗这糖果的功劳。”
      “为什么?”他冷冷地发问。
      “为什么为什么”慕容景低头捂着心口笑出了声,几滴眼泪滚落在脸颊上,良久,抬头望着萧珩道:“因为贪啊,因为贪心啊。陛下您是皇子贵胄,知道为人所不耻是什么滋味吗?臣妾从前被人嘲笑怕了,被人捉弄怕了,好不容易活着从北苑出来,也想过一过这人上人的日子。臣妾想要高位厚禄,想要锦衣玉食,谁若敢挡在臣妾前头,就怨不得臣妾心狠手辣。”
      “杀了慕容漪澜,臣妾就是慕容家唯一的女儿,杀了皇后,臣妾就是皇后,权势地位唾手可得。她们一个个都死在臣妾手上。陛下,您瞧瞧,臣妾难道就真的比不上这些公门贵女吗?”
      萧珩厌恶极了她此刻阴鸷扭曲的神情,“啪”的一声,一只米白釉茶杯碎在她身后的地上,洒出的几滴茶水溅在她脸上,烫起了一小片绯红,被她抬手一把抹去。
      “皇后从前待你恩重如山,你却以怨报德,心中就没有半分愧疚吗?”
      慕容景眼眶中泪水在打转,脸上笑容明媚,“陛下,皇后娘娘可是为了您才喝那些汤药的,那药是苦的,臣妾给的糖是甜的……”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此刻好像忽然不怕萧珩了,掩着唇不住地笑,眼泪断线珠子似地往下落。
      “陛下,皇后娘娘待您一片真心,您到底还是负了她,堂堂帝王护不住心爱的女子,您负了她,您负了她……”
      她忽然发了疯似地往萧珩身边爬去,鬓发散乱,胡乱去扯他的衣袖,“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您饶恕臣妾,臣妾把阿绯献给你好不好,您饶恕臣妾……”
      萧珩的神色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两个蓝衣内侍,一左一右架住她,将她扯离萧珩身边,她奋力挣扎着,耳际金环不停摇颤,一下下打在她脸上,刮得皮肉生疼。她死死拉着萧珩的衣袖不肯放开,内侍却是狠心一根根掰开了她泛白的指节,一齐使力将她往后方拖去,一直把她拖到远处的柱子旁。
      在她出口认罪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是皇后,而是罪妇了。
      “陛下,祈家已经与阿绯订婚,陛下如今废后,来日再纳阿绯入宫,后世言论都会嘲笑陛下觊觎臣妻,夺取妻妹的。臣妾可以帮陛下,臣妾可以帮陛下……”
      所有的后路皆已斩断,她背靠冰凉的殿柱,微微松了一口气,泪珠凝在眼睫上,湿润的发丝贴在鬓侧,身躯接近脱力,意识忽然变得很清醒。
      当他选择挡着嫔御和奴仆的面诘问她时,就没打算给她留半分颜面,她索性也就撕下所有的体面,佯装疯魔一场。
      承认了这些罪责,她大概是没有退居长门的那一日了,会不会被凌迟处死啊
      被囚禁在北苑时,总担心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如今也算是美梦成真,得以轰轰烈烈地死去。
      她从前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离开北苑的那一天,多活了这么些年,也算不亏了!
      她靠着柱子如释重负般地笑,忽然想到,千刀万剐,会很疼的,她怕疼,于是忍不住又掉了几滴泪。
      她直起身子往殿下看去,殿中之人埋头跪了一地,争相把自己从这场帝后相争的闹剧中剥离——看来,她演得不错。
      “淑妃,你不用偷着笑,即便本宫死了,这皇后之位也没你的份!”
      她浅笑着道:“来日陛下再立新后之时,可一定要仔细斟酌,不然陛下的皇后皆是短命而亡,后世史书……”
      “皇后,你疯了。”萧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好像他只是在平静冷淡地宣布一个事实,她甚至没能从中听出半点怒意。
      没有什么能比他的冷淡疏离更能伤害她,就好像方才那些在他眼里只是一场猴戏,而她只是一只在台上上窜下跳的猴子。
      她好像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这么多话,她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能在他心里掀起一点波澜吗?
      她想要他恨她的,如果不能喜爱她,那就恨她吧,这样两相怨憎,来世就可以不用再见了。
      远远望着萧珩冷意森寒的眼眸,她呓语般地开口,“我疯了吗我疯了吗”
      她此时也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的疯魔了。
      “不,臣妾没有疯,臣妾还知道自己是谁,臣妾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臣妾记得,如今是七年零四个月。”
      “如今是七年零四个月……还有三个月,就满八年了……”
      快要八年了,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
      她再也忍不住,双腿跪在地上,抱着脸颊埋头低声哭了起来。
      她当年曾在暗地里笑话慕容漪澜,何苦把自己弄得那么可怜,又有谁来心疼呢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半生辗转浮沉,不过图他分给她一丝喜欢——应了慕容漪澜那句话,时常能远远看上一眼,心里就很满足了。
      可惜,求不得,求不得。
      她沉浸在自我的哀伤里,没有留意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冰冷的指节轻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逼得她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知道有一双森冷深邃的眼睛正在审视着她。
      萧珩掌中冰冷的九龙佩硌得她下巴生疼,她想起她刚封后时的一个夜晚,她在廊下弹琵琶,回眸时只见萧珩立在暗处看她,她终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缓缓朝他走去,只因为他看向她的目光那般深情,就好像他真的爱过她一样。
      此时泪水和胭脂糊成一片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她在凄哀的绝望中忽然寻回几分清明,眼见着萧珩向着她的脸颊伸手,她以为萧珩又要打她,率先一把拂开他的手,起身迤迤然走到殿中,端正地跪下。
      “过往罪责,臣妾无话可说,事到如今,想必陛下也不愿再见到臣妾了,臣妾就先告退了,惟愿陛下万寿无疆。”
      她从发间取下那枚翡翠凤簪,双手放置于前方地上,俯身极郑重地叩拜。
      “砰。”“一拜天地。”
      “砰。”“二拜高堂。”
      “砰。”“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夫妻义绝。”
      三下拜完,她果断起身离去,拿脊梁对着君上是为大不敬,这么多年,她一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这大概还是第一次让他看她的背影。
      她迈出脚下朱色的门槛,殿外天空乌云翻涌,凉风习习吹散夏日燥意。
      慕容景缓缓吐出一口气,挺直的肩膀松懈下来。她装了七年的恭顺端庄,这一刻终于解脱了。
      她还是爹爹和娘亲的那个阿景,贪生怕死、得过且过的阿景,她做不了典雅端丽的谢琰,做不了清高淡泊的慕容漪澜,做不了温驯逢迎的谢挽湄。这一生何苦挣扎,学着别人的姿态,却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她只是一个寻常平庸的女子,只想和自己的郎君长相厮守,她没有皇后容人的雅量,她没有惊艳的才情,也没有与人争斗一生的执着算计,如今她放下了,放下他,也放过她自己。
      她从前有一个郎君。她在十三岁时嫁给了一个纨绔子弟,他会带她去燕春楼喝酒赌钱,他会带她去郊外骑马爬山,回程时再给她买一串冰糖葫芦。
      她的郎君很聪明,他读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他总会轻轻戳着她的额头,笑着说她笨。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笨的,她从前在弹琴时,总会故意弹错那几个音,因为她喜欢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垂着头,叹着气,有点夸张,有点可爱。
      然后她会故意将嘴巴一瘪,低头装作很受打击的模样,等着他反过来哄她——瞧,小姑娘们又娇又笨的样子,她又不是不会。
      “容景,我给你吹笛子听吧。”他笑起来的时候,一侧唇边有梨窝浮现,眉眼一弯,熠熠生辉。
      她喜欢他给她吹笛子,他答应只给她一个人吹笛子。
      所以啊,她也不是那么笨的,有些时候他之所以能骗过她,不过是因为她心甘情愿让他骗罢了。
      他杀伐决断运筹帷幄,他要荡平四海建功立业,后宫中所有的女人俱是他千秋帝业中的锦上添花的一笔,可她不要做他如画帝业中一处稀松平常的点缀,可悲可怜,依傍着一个凉薄之人永生永世不得自由。
      她从前有一个郎君,在他不要她七年零四个月之后,她也不要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没说什么话,是我没能想出又渣又冷静的话。这章好长啊,有没有二更,看我明天心情吧。
    第二卷尽尾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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